第14章 夏悸 哥哥剛剛在偷看你
第14章 夏悸 哥哥剛剛在偷看你。
吉他手切換了一首民謠,舒緩的前奏慢慢流出,飄蕩在東嶼灣的上空。
周鶴歸将視線落到宋杳身上,那張畫着精致妝容的臉,在路燈下顯得更為明麗。不知道女人在眼尾點綴了什麽細閃,随着她輕微的移動,像天上的星星似的一閃一閃。
“很稀奇?”周鶴歸反問她。
“是你就很稀奇。”
宋杳自然知道自己模樣生得好,身邊的親戚朋友,最常誇她的一句就是,從小美到大。上了大學後她還因為太漂亮,被學院老師邀請去拍招生宣傳。
不過她倒是頭一回聽周鶴歸這麽誇自己。
逐漸有路人經過。
許是在燈光下并排而立的兩個人太過賞心悅目,開始有一兩個人光顧他們的小攤,買走了幾束宋杳包的花。
海風陣陣。
看着宋杳熟練地交涉,周鶴歸暗想這姑娘也不是沒本事拉客,剛才那番話,倒更像是想要讓他出出風頭。
“姐姐,這本書怎麽賣呀?”
有一個五六歲的小孩被吸引過來,指了指角落裏的一本圖像類書籍,眉目帶着好奇。
宋杳輕捏了捏她的臉,壓低語氣指了指周鶴歸,“你問這個哥哥。”
于是小女孩又将剛才的話對着周鶴歸講了一遍。
周鶴歸傾身,将那本書拿出來,用食指點了點書後面他貼好的标價,稍微附身:“二十三。”
小女孩身前背了個小挎包,聞言低頭在那鼓鼓囊囊的小包內仔細尋找,終于找出一張二十塊和三張一塊錢。
而後雙手兜住,将皺巴巴的紙幣遞給周鶴歸:“給,哥哥。”
周鶴歸頓了頓,四下似乎不見女孩的家人,于是問她:“你爸爸媽媽呢?”
“我沒有爸爸,”女孩說,“我媽媽在後面等我,我買完書就回去找她啦!”
眼尖的宋杳注意到女孩胸前別了個小卡片,借着光,她湊近看了眼——在培養小朋友的自立能力,麻煩叔叔阿姨們擔待一下啦,媽媽在暗處“護航”,有需要的話随時都能出現哦!
宋杳下意識擡頭。
人群中,有人笑意盈盈地聊天,有人雙手捧着冰鎮果汁咬住吸管,而有人舉着相機對遠方拍照。
然而,宋杳注意到,在人群外,有一位年輕的女人,滿懷柔情地望着他們這個小攤,若是路燈再亮些,或許能夠清晰地看見她眼裏含着的濕潤。
大概,是位年輕的單身母親。
宋杳碰了碰周鶴歸的肩膀,兩人交換視線,周鶴歸也朝那處看去,心下了然。
他重新附身,将手中的書遞給小女孩:“很聰明,算數不錯。”他誇她。
小女孩開心了,差點要蹦蹦跳跳起來,她笑彎了眼;“我媽媽也說,我是世界上最聰明的小孩。”
宋杳笑了笑,轉身從後備箱裏拿出一小束玫瑰,遞給她:“那把這束花送給你媽媽,就說姐姐覺得她把你養得這麽可愛,是世界上最棒的媽媽,好不好?”
周鶴歸盯着她的後腦勺。
女人散落在背後的頭發随着她傾身的動作,落到耳邊,在空氣中搖搖晃晃。說出的話被她刻意帶進點哄小孩的語氣,語調轉變自然,并不肉麻和違和。
小女孩小臉皺在一起糾結半天,看看宋杳,又看看周鶴歸。
過了許久,才不好意思地接過來:“謝謝姐姐。”
宋杳拍拍她的頭頂:“去找你媽媽吧。”
小女孩“嗯嗯”兩聲,轉身要走,忽然想到什麽,又湊回來。她朝宋杳招招小手,動作悄咪咪的,生怕別人發現。
宋杳好奇地附耳過去,然後她聽見小朋友在她耳邊說:“哥哥剛剛在偷看你。”
說完,女孩迅速地跑走了。
宋杳還保持着原來的姿勢沒動。身後的周鶴歸等了幾秒不見她起身,正想去扶她。
在他的手碰上她胳膊的前一秒,宋杳有動作了。
她嘴邊挂着壓不下的笑,表情滿足得像個得到了獎賞的小孩。
“怎麽了?”周鶴歸感到莫名,不明白短短幾秒,這姑娘想到什麽開心事了。
“你剛剛偷看我啊?”
“……”
偷看?
周鶴歸表情仍舊,眉眼雖鋒利,但在這一刻不知為何收斂了,“背後長眼睛了?”
見他沒否認,宋杳用鞋尖踢了踢地面,“看我做什麽?”
他說:“看善良的姑娘哄小孩。”
不遠處的吉他手又切歌了,這回換成了一首輕快的粵語。宋杳将垂落的星星燈重新挂上去,理了理剩餘的花。
“你——”
沒等她繼續說話,又來了位客人。
這是位年輕的姑娘,吊帶短褲,手臂上還貼着蝴蝶紋身。她買完一束花,并不着急走,不緊不慢地将手機頁面換成自己的微信二維碼,“可以加個帥哥微信嗎?下次買花直接找你訂。”
宋杳眯了眯眼,不給周鶴歸任何反應,先一步開口:“帥哥不是賣花的,帥哥賣書的。”
年輕姑娘這才注意到花束旁的書籍。
但她并不覺得尴尬,反而調侃了自己幾句,繼續道:“賣書的也行,我可喜歡看書了,加個好友之後還能互推書單。”
“不行。”宋杳脫口而出。
周鶴歸意外地掃了她一眼,腦中想好的拒絕話被憋了回去。
宋杳攬過那人的肩,往旁邊走了兩步,“姐妹,你難道沒看出來,我倆是一對嗎?”她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為了防止這位年輕姑娘轉身向周鶴歸求證,她手上還用了些力。
“你倆不像,”姑娘老實道,“他看你的眼裏頂多只有欣賞,沒有愛意。不然你以為我怎麽好意思跟他要聯系方式?”
……行。
宋杳又說:“那是他內斂,把愛藏在心裏,其實私底對我可好了呢。”
她朝她擠眉弄眼。
年輕的姑娘懂了,半信半疑地回到攤前,不太甘心放棄,又想說話。
但這回,周鶴歸先說了:“抱歉,私人原因,不太方便。”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姑娘總不好再強求。她抱着滿天星,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拖腔拉調地講了句場面話:“那祝你們長長久久。”
宋杳:“……”該死。
空氣在人走後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可能她覺得,我們還挺像男女朋友的?”宋杳小心翼翼地說。
周鶴歸不言,定定地看了她兩秒後,忽而染了一抹極淡的笑,态度模糊::“是麽?”
不遠處的人群忽然傳出一陣掌聲。
宋杳還沒來得及細細回味周鶴歸剛剛的笑,注意力就被吸走了。
許是長時間保持着一個姿勢,為了照顧到周圍的人,吉他手緩緩轉身,面朝宋杳和周鶴歸所在的方向來。
也就是這一瞬,宋杳清晰地看見了那人的長相,竟是陳翊。
“是陳翊。”她對周鶴歸說。
男人顯然也有些訝異。“甜品店老板”和“街頭賣唱的吉他手”,這反差任人怎麽想,也難以将兩者聯系到一起。
“他還有這本事呢?”
周鶴歸看見宋杳眼底是毫不掩飾的贊賞,似乎恨不得下一秒就沖進過去和人群一起歡呼。
“喜歡?”周鶴歸說。
宋杳目不轉睛地點點頭:“喜歡。”
十幾歲的時候,宋杳瘋狂迷戀民謠,成天幻想着自己背上一把吉他去流浪,累了便席地而坐,在街頭賣唱。
她曾向往過那樣的生活,因而對吉他手是有濾鏡的。
周鶴歸擰了擰發酸的手腕,渾身的勁松了下來,往後靠,将背貼在後車大燈上,微微四十五度側頭,目及宋杳卷翹的睫毛。
人群中的陳翊波動琴弦,自然而然地接下一首歌。
好不容易得了空,宋杳聽得很認真,嘴裏甚至還跟着詞哼唱——那年那天的那部電影,卻沒關心是什麽劇情,正好對上你的眼睛,星河燦爛都在你眸中倒映……
“宋杳。”周鶴歸忽然叫了她。
聲音嘈雜,宋杳轉身,下意識将耳朵湊近他嘴邊。男人有規律的呼吸,熱氣因為距離太過于貼近,噴灑在她耳廓,惹得宋杳的耳朵瞬間發紅。
她感到熱,迅速擡眸,而後猝不及防望進周鶴歸在夏夜裏,深不見底的眼。
陳翊還在唱:“夏夜的悸動是一場盛大的相逢,分你一半耳機和全部的心動,和同一陣風,同一片夜空,和你緊緊相擁……”
夏夜,濕熱的海風跌跌撞撞地奔進每個人的懷裏。
宋杳咽了咽口水,眼睫微顫。
她覺得自己似乎已經溺死在周鶴歸的眼睛裏了,呼吸越發淩亂,耳邊逐漸聽不見任何聲音,唯餘大海的“嘩啦”聲。
她稍微往後退,将自己的聲音找回來:“怎麽了?”
周鶴歸薄唇輕抿,女人身上的香水混雜着剛才一閃而過的風,盡數灌進他鼻腔——是熟悉的小蒼蘭。
他滾了滾喉結,仍舊倚着車身不動,嗓音卻像混進細沙,啞啞的:“頭發散了。”
宋杳擡手去摸自己的後腦勺,被她随意紮起的丸子頭已經落了幾绺碎發,撓癢癢似的撫摸她的後背。
她索性勾住發繩往下扯,兩秒,已經微微發卷的長發順着指尖,披散而下。
将手指伸進頭發裏揚了揚,宋杳問他:“亂嗎?”
周鶴歸望向那豎立在頭頂,随風飄的一绺頭發。半晌,不知是下意識還是有意,手臂擡起,修長的手指輕輕壓平那幾根碎發,蜻蜓點水般的觸碰,随後,又落回身邊。
“不亂。”他說。
作者有話說:
陳翊唱的歌是《夏悸》,很好聽很夏天哦,大家喜歡可以去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