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點譜 我可能對他……一見鐘情
第8章 點譜 我可能對他……一見鐘情。
宋杳一頓,難得有些不自在。
其實這稱呼也沒什麽不同,許是看她年紀小,青雨巷裏的人幾乎都這麽叫她,包括自己店裏的熟客也是。
如今從周鶴歸口中說出來,聽不出來有其他的情緒,但宋杳就是覺得心裏麻麻的。
“婆婆,那也不全是我的功勞,”宋杳回了一句,“我跟周爺爺提了一下周鶴歸,他才願意去的。”
她嘻嘻一笑:“打感情牌嘛。”
宋杳不是一來便和許阿婆相熟的。
大約是在半年前,周爺爺開始生病。起初不太嚴重,醫生說要讓病人保持好心情,正好那會她的花店剛有點小人氣,許阿婆覺得鮮花可以令人心情愉悅,便會偶爾到宋杳店裏買花。
一來二去的,兩人也就唠點家常。
後來周爺爺病情惡化,醫生說要做手術,但川嶼縣醫院的能力不夠,便建議他們去市裏,或者更大的醫院去做。
許阿婆就想到了遠在深圳的兒子孫子。
但周爺爺是個倔老頭,嘴上總念叨着沒事沒事,打死也不肯去,只能留下許阿婆一人幹着急。
有次宋杳幫許阿婆把花送到巷尾的書店,彼時的周爺爺正戴着老花鏡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麽。宋杳本不是愛多管別人家事的人,可一想到許阿婆頭疼苦惱的模樣,還是沒忍住幫着勸了勸。
勸到一半的時候,她無意間提了一嘴她常常在許阿婆口中聽到的那位孫子,本以為這小老頭依舊聽不進去,但沒想到他只是愣了瞬,随即态度開始軟化下來。
宋杳一看有戲,又苦口婆心說了好久,把她在大學和職場裏學到的話術方法使了個遍,才終于說通老人家。
“這老頭子啊,脾氣就是倔,”許阿婆沒忍住吐槽,“成天往那書店跑,也不知道在幹些什麽。嘴上說着阿鶴不懂事,心裏不還是惦記着他,天天盼着他從深圳回來。”
宋杳偷偷瞥了一眼周鶴歸,只見男人表情淡淡,話題引到他身上了,也沒什麽別的反應。
不過那勺子在碗裏舀來舀去,卻不見往嘴邊遞。
看來這爺孫倆,是一個比一個不愛表達。
許阿婆抱怨完,又嗔宋杳:“不過你這小姑娘也是的,奶奶之前請了你那麽多次來家裏吃飯,你都推脫,怎麽一讓阿鶴叫你,你便願意來了?”
宋杳停住動作,剛送入口的米飯嚼也不是,不嚼也不是。
還能因為什麽?不就是,貪圖周鶴歸的……美色。
不過這話宋杳是萬萬不敢在長輩面前說的。
她擡頭,想随意搪塞過去,倒是不知道坐在她對面的男人什麽時候放下了碗筷,和許阿婆一樣,在等她回答。
“就……盛情難卻。”
盛情?自然是沒有的,周鶴歸甚至還說她可以拒絕。
只是聽到這話,男人的唇角難得勾了點弧度。
也不知道是在笑什麽。
許阿婆笑得更開心了,“你別看阿鶴平時不愛講話,但是個好孩子。”
宋杳含笑與周鶴歸對視,“是嗎?”
周鶴歸:“……”
畫風逐漸變了方向,許阿婆又問她:“奶奶沒記錯的話,你爸媽就你一個孩子吧,有沒有兄弟姐妹什麽的?”
“我是獨生女,但家裏還有個表姐和表弟。”
許阿婆語氣試探:“你之前說你大學在北城讀的,一個人去那麽遠會不會不适應?”
宋杳夾了塊牛肉:“最開始會,不過後來我有個發小也考那去了,兩個人做伴好一些,她現在還在北城讀研究生呢。”
許阿婆:“這樣啊。”
良晌,許阿婆終于直擊目的:“那你也還沒談對象吧?”
此話一出,飯桌上寂靜了三秒。
宋杳倒沒想到許阿婆會問這個,只是很快便反應過來:“沒有。”
心照不宣。
周鶴歸動了動手指,沒講話。
而宋杳還是看着他。
“那你覺得,我們阿鶴怎麽樣啊?”
點破了。
宋杳也不覺尴尬,笑意不減,不動聲色地将問題抛給周鶴歸:“他……覺得呢?”
許阿婆把目光放在自家孫子身上。
周鶴歸有些頭疼,伸手揉了揉眉心,又變回那副情緒寡淡的模樣:“奶奶,別亂點譜。”
“怎麽就亂點譜?”許阿婆嗔他,“我聽你爸講,你讀書的時候就一門心思在學習上,工作了又擠不出時間來,從小到大都沒談過對象,好不容易現在閑了,你自己不着急啊?”
噢。
沒談過對象啊。
宋杳簡直要笑出花來,默默扒飯旁觀。
周鶴歸的視線短暫停在一副置身事外的宋杳身上,又看向許阿婆:“不着急,順其自然就好。”
這油鹽不進的模樣,許阿婆氣得輕拍了拍他的手。
“吃蛋糕吧。”周鶴歸轉移話題。
本以為這話題就揭過去了。
誰曾想,許阿婆對着蠟燭許願的時候,雙手合十,特別虔誠地說了一句:“希望老頭子快點痊愈,希望我們阿鶴早日談對象,讓我抱曾孫。”
宋杳終于沒憋住,這回笑出了聲。
周鶴歸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無聲警告她,別幸災樂禍。
宋杳聳聳肩,毫不畏懼地點了點他的手臂,小聲道:“周老板加油,記得實現奶奶的願望。”
周鶴歸:“……”
吃完蛋糕,宋杳琢磨着也要回去了。
周鶴歸被許阿婆差遣去送送她,兩人一起下了樓。
飯點還未完全過去,小區裏安安靜靜的,偶爾只能聽到幾聲貓叫。
“回店裏?”周鶴歸問她。
“回家。”
“嗯。”
無聲一瞬,周鶴歸繼續開口:“剛才奶奶說的話不用放在心上。”
宋杳來勁了,側頭反問他:“那你放在心上了嗎?”
“沒有。”
哦。
好無情的男人。
竟然一秒鐘都沒有猶豫。
宋杳忽然覺得自己這攻略之路,該不會還沒開始便夭折了吧?
她難得有些喪。
走到小區門口,周鶴歸想給她叫輛車。
宋杳拒絕:“你先回去吧,我讓我姐過來接我了。”
周鶴歸想了想,秉持着骨子裏的教養,還是沒把宋杳自己一個人丢在這。
盛夏的天總是暗得慢,此刻,頭頂覆蓋了大片大片的夕陽。晚霞像被打翻的顏料桶,把藍白的天空染成橙黃色。熱風拂過兩人的面頰,宋杳與他并排站着,發絲偶爾親吻着男人的袖口。
直到,“棠棠——”
熟悉的聲音自馬路對面傳來,宋杳朝對方招了招手。
“我姐,”宋杳對身邊人說,“我先走了。”
“嗯。”盡管短暫疑惑過那人對宋杳的稱呼,但周鶴歸還是極有分寸地沒問,“路上小心。”
留下這句話,他便轉身回去了。
絲毫不留戀。
宋杳對着他的背影瞪了好幾眼。
江柏悅降下車窗。
宋杳小跑過去,嘴上哼哼唧唧地喚了聲:“姐——”
江柏悅已經習慣了她這樣肉麻的撒嬌,捏了捏她的臉,聲音柔和:“怎麽跑這裏來吃飯?”
宋杳繞道副駕駛,開門上車,一氣呵成。
“去許阿婆家吃的。”
“之前不是不願意去?”江柏悅啓動車子,“怎麽忽然改主意了?”
“姐,許阿婆之前口中一直念叨着的那位孫子,他回來了。”
江柏悅想不到兩者之間有什麽必然的聯系,放緩語氣應她妹妹:“嗯?”
“我可能對他……”
宋杳深呼吸一下,那四個字在嘴邊,卻怎麽也吐不出來。
有點羞。
她宋杳長這麽大,居然也會有羞的時候。
“對他什麽?”
“一見鐘情。”
江柏悅差點把油門當剎車踩,饒是知道自家妹妹總是語出驚人,她還是被吓了一小跳:“我們棠棠情窦初開了?”
宋杳皺眉嘀咕:“什麽情窦初開。”
她都二十四了,這詞放在她身上,整得她像個老尼姑。
江柏悅溫柔地笑了笑,也沒問宋杳原因。
她這個妹妹就是這樣,有什麽情緒就直說,從來不會藏着掖着,轟轟烈烈的,對任何事情都坦然。
宋杳瞥向中控臺的包,“你明天沒課嗎?”
遇到路口紅綠燈,江柏悅停了下來,“明天上午和林老師調了課,快兩周沒回家了,正好回去看看。”
宋杳“哦”了一聲,随後開始打小報告:“你一不在家,江柏奕都要上天了,前兩天居然拿我的面膜送給他的女同學。”
她伸出手指比劃:“十八塊錢一片。”
江柏悅無奈:“那我回去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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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家,許阿婆正在廚房內洗碗。
周鶴歸将桌上用過的蠟燭和紙巾丢進垃圾桶,手臂無意碰到被他遺忘的、宋杳送他的——冰鎮西瓜汁。
只是過了許久,西瓜汁已經不冰了,沙冰融化在塑料杯內,成為了淡紅色的液體。
周鶴歸凝視幾瞬,手掌握上滿是水滴的杯壁,指尖輕輕摩挲着,似是在思考該如何處理這杯東西。
“小杳回去了?”許阿婆從廚房出來。
“嗯,”周鶴歸放下手裏的東西,轉而用抹布擦拭桌面,“送到門口,她家裏人來接了。”
“要我說,小杳是個好姑娘,”許阿婆不死心,又開始念叨,“自己開店自力更生,長得漂漂亮亮的,性格還活潑,你是不知道,那巷子裏多少都盼着自家孩子能把這姑娘娶回家。”
周鶴歸沉默。
許阿婆雖說年歲大,但身子骨好,平時也愛交際。好不容易逮到他回川嶼,催他談對象、結婚,都是在周鶴歸意料之中的。
“奶奶,我沒打算這段時間在川嶼找女朋友。”
“怎麽,還瞧不上這啊?”許阿婆不開心了,“難不成真像你爺爺說的,在大城市裏生活慣,心氣都變高了?”
“不是。”周鶴歸不知作何解釋,在這關頭和巴不得他永遠待在川嶼的奶奶說,自己今後還會回深圳,似乎有些殘忍。
“行行行,我不管你,”許阿婆擺擺手,“跟你爸一個樣,從來不聽大人的話。”
周鶴歸沒否認,随手将那杯西瓜汁,丢進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