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 第“我把那人給揪出來!”……
90. 第90章 “我把那人給揪出來!”……
阮金國望着這個女服務員, 總覺得有點眼熟。
可對方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除了自己的外甥女,他平日裏根本就沒有和這樣年紀的小姑娘,怎麽會認得呢?
阮金國在蘇景景耳邊嘀咕:“你認識她嗎?我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小姑娘, 但又想不起來了。”
“沒印象, 不過這小姑娘長得真漂亮, 眼睛大、鼻梁高,皮膚也白裏透紅。”蘇景景盯着她看了一會兒, 說道,“你是不是之前和人談生意的時候來這間飯店吃過飯?”
“應該不是。”阮金國說,“這是我第一次來這間飯店, 而且,我平時出去談生意,每次都是帶着你的,你都沒印象,那應該就只是認錯人了吧。”
他總覺得, 是在十幾年前見過這小姑娘。
但那時候, 人家還只是個小孩。
阮金國收回視線。
同時, 那女服務員已經被經理帶回後廚,劈頭蓋臉一頓責罵。
“這才上班多少天, 就把盤子打爛了!這回得虧那桌客人好說話, 同意我重新賠一份了事。如果是不好相處的客人,就算重新給上一份相同的菜,人家心裏頭膈應了,指不定下次就不來了。”
“我是看你長得漂亮,覺得來店裏上班也能當個門面,才同意你留下的。要不然, 你十九歲的年紀,要學歷沒學歷,要工作經驗也沒工作經驗,能找到什麽工作?”
“你剛才這腦子裏究竟在想什麽?咱餐廳地上不濕不滑的,好端端也能打碎盤子!”
女服務員被罵得眼圈通紅,擡起頭時,可憐巴巴地說:“經理,我知道錯了。我剛才是在看春晚,一時沒有回過神,不小心手滑了一下,才打翻的……”
“春晚?”經理愈發氣憤,“你真好意思說!拿着飯店給的工資看春晚?要是這麽喜歡看,就回家看個夠!”
“不是,春晚上那個女孩子我認得,所以才多看幾眼。”她着急地解釋。
這回經理沒有破口大罵,而是怒極反笑:“連上春晚的女孩子都認識,你倒是會給自己臉上貼金!這次的事情,我懶得和你計較,扣五十塊錢工資,當是個教訓。如果以後再犯一樣的錯誤,馬上給我收拾包袱滾蛋。聶小佳,你別以為這大過年的,我就招不到服務員了!”
經理說完,狠狠瞪了聶小佳一眼,轉身走時,又煩躁地丢下一句:“還有,別成天給我紅着眼睛要哭的樣子。你在外頭做事,就得好好幹,光掉眼淚是沒用的,小姑娘長得再好看,也不能當飯吃。”
聶小佳的臉一下子就漲得通紅,緊咬嘴唇,硬生生将自己眼中的淚水憋了回去。
大年三十的飯店很忙碌,聶小佳除了端盤子上菜,還要負責洗洗涮涮的工作。
她蹲在後廚,将盤子上的食物殘渣倒幹淨,又将盤子放在不鏽鋼的大盆裏,一個接着一個洗。
飯店大廳裏,客人們的對話聲又傳過她的耳畔。
“你侄女可太出息了,小小年紀,居然能上春晚。還是大城市的年輕人有本事,考大學、進文工團,什麽都沒落下。”
“那可不,我侄女從小到大都是這麽優秀,不說別的了,當年她才五歲多,第一次進村裏的公社小學上學,才念了一個學期,到期末的時候,就考了全班第二名的好成績。”
“真是了不起,才五歲多就上小學了,而且還能考全班第二!”
“不瞞你說,全班第一是我小侄子,當年不過三歲多。”
聽着這一番對話,聶小佳痛苦地閉上眼睛。
當年那一場考試,她記憶猶新。
那會兒她也才六歲而已,跟着媽媽第一次進入公社小學的學堂,被要求考出一個好成績。
可她太笨了,非但沒能考好,連作弊都犯了蠢,之後害得媽媽被那所小學辭退。
到了晚上九點多,客人們陸陸續續都吃好了。
“夢姐,最後一桌客人剛吃好,我把東西收拾起來就先回家,行嗎?”聶小佳問其中一個服務員。
“回去吧,這裏交給我。”對方笑着說,“我記得你家小孩才出生沒幾個月吧?趕緊回去照顧她。”
聶小佳把飯店的工作服換下來,匆匆回家。
剛一走出飯店,一股冷風就“嗖”一下鑽進單薄的衣裳裏,她将自己的雙臂抱緊,加快腳步。
“小佳、小佳……”
一陣熟悉的聲音傳來,聶小佳煩躁地皺眉,轉身看向從角落裏出來的中年婦女。
那是靳敏敏,她的媽媽。
十多年前,她媽媽唆使她舅舅去孟金玉家搶劫偷竊,被抓住之後,村民報了公安。
靳敏敏被判八年,她舅舅靳強強被判十年。
前些年,他倆都被放出來了。
“小佳,有沒有錢?給我點錢。”靳敏敏攤開手,說道。
聶小佳望着自己的媽媽。
她記得以前的媽媽是村子裏出了名的美人,所有見到她的人都要駐足多看兩眼。
可現在,靳敏敏老了很多,臉上長了不少皺紋,頭發幹枯打結,雙頰瘦得凹陷,伸手要錢的樣子貪婪無比,眼中沒有絲毫羞愧。
“我哪有什麽錢?我就是個服務員,一個月才多少錢工資,你自己不能去打聽打聽嗎?上個月已經給你一百塊了,自己家裏也要生活,沒辦法給你了,你自己去找份工作。”聶小佳說。
靳敏敏的臉沉下來,早已黯淡無光的眸子死死地瞪着女兒:“你沒錢,不會找你男人要嗎?我那會兒就跟你說過,找對象要找有擔當的,至少得讓你依靠。白瞎一張漂亮的臉蛋,腦子這麽蠢,找個沒出息的男人,還要你出來端盤子!”
聶小佳忍無可忍:“你想找個能依靠的男人,就自己去找,別賴着我。我就這樣的生活條件,還有個女兒要養,負擔不了你的生活。”
頓了頓,她又冷笑:“你是不是還要說,讓我女兒長大之後,早點找個男人去依靠?媽,當年如果不是因為你說的那些話,我根本就不會淪落到這一步!人家柚柚現在都考到京市大學去了,還上了春晚!我和她的差距在哪裏?我想來想去,唯一的差距是,人家有個好媽媽,知道用自己的雙手去奮鬥打拼,而你,只知道依附男人生活!剛才我聽說了,柚柚現在過得很好,她媽媽還開了間公司,公司的名字響當當的,京市大部分人都知道。而我呢?”
靳敏敏已經很久沒想起孟柚柚和孟金玉這兩個人了。
此時聽聶小佳說的一番話,她渾身一僵,眼底滿是恨意。
“你讓我去找弟弟,也是想找個人能養着你吧?”聶小佳說,“弟弟現在也已經十幾歲了,就算找到了,你猜他會不會認你?”
靳敏敏擰起眉:“你找到你弟弟了?”
聶小佳面不改色:“沒有,我打聽過,那對夫妻搬走之後沒多久,就再也沒有消息了。可能去別的城市了,也可能出國了。”
其實,她已經打聽到弟弟聶小文的消息。
原本,聶小佳是想要把地址交給母親的,可現在,她決定不這麽做。
弟弟被送走的時候,不過幾個月大,現在人家生活得這麽平靜,為什麽要給他添堵呢?
姐弟一場,聶小佳希望聶小文能過得好。
同時,她甚至慶幸,好在母親在她兒時就被公安同志逮捕,受到法律的制裁,否則,如果她一直跟在母親身邊,難免耳濡目染,被徹底養歪。
“我的童年是被你毀掉的,現在我想重新生活,就算過得再苦再累,但我們倆口子靠自己的雙手掙口飯吃,好歹吃得踏實。”聶小佳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你以後不要再來糾纏我了,也別再想方設法去找弟弟。”
靳敏敏來找女兒,不過是想要讨一些錢。但沒想到,錢沒要着,還被教訓了一頓。
她氣得要命,對着女兒的背影破口大罵。
罵夠了之後,她轉身,竟看見一個熟人。
那是阮金國,他一只手牽着一個溫婉優雅的女人,另一只手牽着個小孩,一家三口在飯店對面的小店買了些東西,而後轉身掏車鑰匙,走到一輛私家車邊上。
“爸爸,一會兒到家,我不想走樓梯,爸爸可以背我嗎?”小女孩說。
“不可以,意意都已經這麽大了,得自己走哦。”蘇景景說。
小女孩撅着嘴巴撒嬌。
阮金國笑了:“好好好,爸爸背。”
“你啊,就會慣着女兒。”蘇景景無奈道。
阮金國用手勾了勾蘇景景的鼻尖:“誰說的?我除了會慣女兒,還會慣你。”
阮意意在邊上蹦蹦跳跳,欣喜道:“那爸爸先背意意上樓,再背媽媽上樓。”
“那得先背媽媽,意意在樓下等着。”阮金國逗女兒。
一家人說說笑笑,很快就上了車。
阮金國坐在駕駛位上,發動車子,“轟隆”一聲響,小汽車一下子就消失在街尾。
靳敏敏怔怔地望着,眼中流露出一絲嫉妒。
她就知道,阮金國會是一個好丈夫,一個好爸爸。
只是當年,因孟金玉從中作梗,他沒看上自己。
她恨過怨過,最後自食惡果,進了監獄。
現在再回想過去的種種,靳敏敏覺得,就跟做了一場夢似的。
今天,她重遇阮金國,又從女兒口中得知孟金玉和柚柚的近況,心中的嫉妒只多不減。
但有什麽辦法呢?
她已經蹦跶不起來了,要是再去招惹他們,指不定又會被送入大牢。
……
這一天,孟柚柚度過了自己最難忘的一個除夕夜。
在春晚現場後臺,她向工作人員借了電話,打回家,給家人們拜個年。
第一個接起電話的是孟金玉。
聽見女兒的聲音,孟金玉高興得不得了,有無數的問題要問,但不一會兒,電話被搶走了。
顧智民說:“柚柚,你們那裏有沒有年夜飯?你媽包了你最喜歡的蝦仁餡兒餃子,放冰箱裏給你留着呢。”
顧智民話音未落,顧老爺子又湊到電話聽筒邊。
“柚柚!爺爺剛才在電視上看見你了!我們柚柚真有本事,跳舞的樣子可太好看了,不知道以前大院裏的老頭老太太都看見沒有……我明天就要去大院,跟他們顯擺顯擺。”
緊跟着,是孟善、顧祈,甚至還有溫衍的聲音。
孟柚柚被他們給逗樂了,坐在後臺笑個不停。
好不容易,這電話終于打完了,孟柚柚發現自己壓根就沒來得及多說幾句。
全讓大家搶着說了。
“雲姐,可不可以再打一個呀?”孟柚柚問。
工作人員一擺手,笑吟吟道:“當然可以,你想打多少個,就打多少個。”
孟柚柚又給舅舅撥了一個電話。
但是舅舅沒有接,估計不在家。
她想了想,從包裏拿出一封信。
這封信,是前些天姜想家寄過來的,因為這陣子太忙,她看了一眼,還沒來得及回信。
信中,姜想家說自己現在過得很好,而且家裏裝上電話了。
孟柚柚按照信上寫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姜想家很快就接起電話,聽見輕輕軟軟的一聲“喂”,她立馬激動起來:“姐姐!是姐姐對不對?”
孟柚柚笑着喊:“小綠豆眼。”
“姐姐,我現在不是小綠豆眼,是大綠豆眼啦。”姜想家興奮道,“姐姐,我剛才在電視上看見你了,你好漂亮,好厲害啊!”
也不知怎的,今天撥通的電話,孟柚柚總是插不上話。
長達幾分鐘的通話時間,全是姜想家小嘴叭叭的,說個不停。
好不容易,孟柚柚才找到機會,問道:“大綠豆眼,你現在過得還好嗎?”
“好啊!”姜想家一本正經道,“爸爸現在變成個東西了,每天都會輔導我的學習。”
孟柚柚坐在後臺,明亮的燈光落在她的臉上,臉上的金粉閃着光,襯得她更加耀眼。
這時,一個穿着演出服的女明星走過來,沖着她擡了擡下巴,示意她把電話讓出來。
“我先不跟你聊了,大綠豆眼,新年快樂。”她笑着說。
挂完電話,孟柚柚歪了歪腦袋,對女明星說道:“這次先把電話讓給你,下次要有禮貌一點哦。”
“你——”女明星剛要開口,卻見孟柚柚已經腳步輕盈地跑走了。
另一邊,姜想家依依不舍地“啊——”了一聲,好半晌之後,還捧着電話。
這時,姜煥明洗好碗,從廚房出來:“你剛才嚷嚷個什麽呢?跟相聲演員似的,嘴巴一張就停不下來 。”
姜想家擡起頭,忽地驚喜道:“爸爸,我以後如果當個相聲演員,是不是就能和姐姐一起上春晚啦?”
姜煥明剛才也看了春晚。
在電視上見到自己的女兒,那感覺,很不一樣。
他看着姜想家興奮的樣子,沒有打擊她的積極性,說道:“你可以試試。”
“哎呀,早知道剛才,我應該在電話裏問問姐姐的。”姜想家說。
姜煥明一愣:“柚柚給家裏打電話了?想家,你怎麽不喊我出來接!”
姜想家把電話聽筒放回原位,一本正經道:“爸爸,姐姐是給我打電話的,大過年的,她肯定不想聽見你的聲音。”
姜煥明:……
姜想家又拍拍他的肩膀,同情道:“別放在心上。”
姜煥明沒好氣地瞪她一眼。
這些年,他帶着姜想家搬到江城租房子住,開的小雜貨鋪生意一般,也就只是勉強維持好他和女兒的生活而已。
姜想家還小的時候,有人給他介紹對象,他去看了幾眼,看着人家和孩子相處時挑剔的樣子,心裏頭又覺得不對勁。
如果再找一個像阮雯雯那樣的對象,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日子,就又得毀了。
他已經錯過一次,不能再栽一次跟頭。
很多時候,姜煥明都想跟自己原先那四個孩子保持聯系。
但孩子對他不冷不熱,他也就沒再給自己和他們找不痛快。
無數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姜煥明的心中總是無比懊悔,如果當年他能好好珍惜孟金玉就好了。
只可惜,人生沒有後悔藥。
他現在能做的,就只有像之前答應柚柚時那樣,好好照顧姜想家長大。
……
春晚後臺,孟柚柚和其他幾個文藝兵們一起吃了晚飯。
雖然這裏的飯菜沒有家中豐盛,但參加春晚對于她而言,是一場難得的體驗,能來這兒表演一回,就算只是啃個大包子回家,也值啦。
“柚柚,”徐曦問道,“你邊想邊笑,是想什麽好事啊?”
孟柚柚不好意思地擡起頭時,嘴巴裏還塞着飯,臉頰鼓鼓的。
她細嚼慢咽,吞下飯,小聲道:“我在想包子呢。”
“包子?”徐曦“噗嗤”笑出聲,頓了頓,又悵然道,“好想吃我媽包的餃子啊。”
“我媽媽也包了餃子。”孟柚柚一只手托着腮,“這是第一次沒有和家人們一起過年。”
小姑娘神色落寞,腦袋耷拉下來,但很快又仰起巴掌大的精致小臉,元氣滿滿道:“明天就能回家啦,等回家後,我要吃二十個餃子!”
“我也要吃餃子,吃一碗帶湯的,再吃一盤沾醬料的。”
“我媽調的醬,那可了不得,酸酸辣辣的,香得不得了。”
“我爸爸還會包小籠包,皮薄肉多,一口咬下去,還會爆汁呢。”
聽着小姑娘們叽叽喳喳的議論聲,放下電話的女明星轉頭,懶洋洋地掃了她們一眼。
她早就注意到孟柚柚了。
這小姑娘皮膚雪白,在人群中特別顯眼,一開口,嘴角就噙着笑,說話時很孩子氣。
反正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若心姐,我們先去把演出服換下來吧,太笨重了,穿着不舒服。”助理幫她提着裙擺,邊走邊說,“對了,剛才我看見大導演趙疆也在,你說他是不是來找你的?”
伍若心眼睛一亮:“趙導演?”
趙疆是近年來炙手可熱的大導演,拍的好幾部電影口碑都極好,還在電影節上得了不少有含金量的獎項。
伍若心一直都想與他合作。
她讓助理動作快點,陪着自己去把演出服換下來。
換好衣服之後,伍若心就準備去找趙導演,可誰知道,繞了一圈,沒見到人。
最後,後臺外,一個小姑娘清清亮亮的聲音傳來。
“趙導演,我喜歡跳舞,不想去拍電影。”
伍若心一怔,急急跑出來。
一眼望去,她看見趙導演正站在孟柚柚面前,一臉遺憾的樣子。
“其實早在很多年以前,看那部《炮戰》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很有天賦。之後幾年,我還覺得奇怪,怎麽一直沒見到你再拍戲。我找不少人打聽過,但那會兒電影制片廠的工作人員們都沒留你的聯系方式,只知道你是江城文工團的小孩。”
“原來趙導演還找過我。”孟柚柚笑吟吟道。
“就是,我的第一部電影,本來是想找你演的,只是你志不在此,太可惜了。”趙導演搖搖頭,又說道,“對了,我剛才向你們李團長打聽時,聽說你沒有加入文工團,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往其他方向發展?我也認識幾個青年舞蹈家,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給你提供一些國際舞蹈大賽的資料。”
孟柚柚在文工團待了這麽多年,什麽演出都參加過,現在還來到春晚舞臺上,早就已經過足瘾了。
文工團裏很有意思,但跳的舞蹈都是有關于軍旅題材的,她确實想向其他方向發展。
此時聽趙導演說的一番話,小姑娘的眼睛立馬就亮了:“有興趣!”
看着孟柚柚率真的樣子,趙導演笑道:“那你給我留一個聯系方式,到時候我把資料給你寄過去。”
沒過多久,孟柚柚就找到紙筆,“唰唰”寫下聯系地址。
趙導演一看,瞪圓了眼睛:“你居然是京市大學的學生!”
伍若心也聽懵了。
京市大學……
她聽說那所大學的分數線很高。
趙導演收好地址,承諾過段時間空閑下來,會給她寄一些國際舞蹈大賽的資料。
見狀,伍若心走上前,禮貌道:“趙導演,我是演員伍若心,之前就聽說過您的大名,想要和您進行進一步的合作……”
“你不合适。”趙導演的語氣冷淡下來,“我下一部電影想要找的,是充滿靈氣的年輕演員。”
說完,不等伍若心再開口,他直接走了。
伍若心的臉一下子就氣得通紅,一個擡眸,看見孟柚柚好奇地打量着自己,氣憤道:“你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
孟柚柚揚起唇角,給她一個甜甜的笑容:“沒有啦,我覺得你很特別。”
伍若心的心裏頭舒服了一點,揚起下巴,哼笑一聲:“別以為這樣就能和我套近乎。有什麽特別的,你倒是說說看?”
孟柚柚抿了抿唇,為難道:“我一直以為女明星都好時髦,沒想到你特別土的。”
特別土?
伍若心又氣得瞪大了眼,只是小姑娘已經“咻”一聲跑開了。
……
寒假過後,學校裏的同學們都在讨論孟柚柚。
這年頭,就沒人大年三十晚上不看春晚的,那天在電視上見到自己學校的同學,大家幾乎要尖叫。
“我爸媽都說我了,人家既能學習,又能跳舞,我就只知道抱着書本啃,像個書呆子一樣。”
“不過柚柚本來就不一樣嘛,有一次我幫導師拿材料的時候見到她了,還聊了幾句。能感覺得出來,她應該是從小到大都特別聰明的女孩子,念書沒有用太多心思,但考試成績又特別好。”
林漫打好飯菜,一坐下就聽到這番話,嘀咕道:“能進我們京市大學的,哪個不是特別聰明的?”
可誰知道,食堂隔壁桌的同學就像是跟她杠上似的:“既要上學,又要跳舞,還都表現得這麽好,這本來就是特別聰明,就算你說酸話也沒用。”
“我哪有說酸話!”林漫的耳朵一下子就紅了。
那位同學撇撇嘴,對身邊的人說道:“我知道她,她和孟柚柚是一個宿舍的,一個宿舍一共六個人,現在孟柚柚她們都不跟她一起玩了,一看就知道是關系不好嘛。”
林漫坐立難安。
自從那天去孟柚柚家玩過一天之後回來,宿舍裏其他同學就不怎麽愛搭理她了。
她懷疑是自己把優越感表現得太明顯,惹人不高興。
但問題是,最後孟柚柚又沒吃虧,大家有必要為她打抱不平嗎?
林漫想着,六個人要在一個宿舍生活四年,總得跟上她們的腳步,要不然以後她總是落單,多難受啊。
于是她開始有意無意地對大家示好。
眼下她從食堂出來,去買了些水果,帶到宿舍:“大家來吃點吧,我這蘋果是剛買的,老板說很甜。”
宿舍裏的同學們都不是商量好要排擠林漫的,只是覺得這人成天陰陽怪氣的有點煩,現在她都變得客氣了,大家也就沒把之前的事情放在心上。
林漫特地洗了個蘋果,拿去給孟柚柚:“你也吃一個吧。”
她将蘋果遞過去時,心中有些緊張,扭扭捏捏的,還漲紅了臉。
林漫本來以為孟柚柚不會接,但沒想到,她直接拿了過去,“嘎嘣”咬了一大口。
“謝謝。”
林漫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孟柚柚吃蘋果。
最後,她驚訝地意識到一個問題。
人家大大方方的,什麽都沒計較,比較之下,倒顯得她特別小家子氣。
“柚柚,你早上說你弟弟要來,什麽時候啊? ”吳雙茹問。
“好像是下午。”
林漫來精神了。
相處幾個月,她聽起其他室友聊天時,得知葉愛娣的幾個弟弟都不是省油的燈,平時在家裏把姐姐往死裏欺負。
難道,孟柚柚的弟弟,也是這樣?
“你弟弟來幹什麽啊?”林漫忍不住問,“是在學校闖禍,讓你去收拾的嗎?”
孟柚柚用看白癡的眼神,深深地看了林漫一眼:“我弟弟從來不闖禍。”
林漫樂呵呵一笑,根本就不相信。
在她看來,孟柚柚過得太順遂了,不管什麽都是應有盡有,哪有人這麽幸運的?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見見你弟弟嗎?”林漫說。
……
下午的課結束之後,林漫就跟在孟柚柚的身後,生怕被她甩了。
吳雙茹和葉愛娣本來就是柚柚最好的朋友,這會兒自然也和她在一起。
兩個人一人一邊,挽着孟柚柚的手,林漫跟在後頭,慢悠悠地走着。
走到學校門口,遠遠地,她看見一個熊孩子的身影。
那小男孩虎頭虎腦的,肩上背着書包,對身邊的同學說:“等等,我姐一定會給我買玻璃彈珠的。”
“那你姐要是不同意怎麽辦?”
“不會的,她哪裏敢!我讓我爸媽打她!”
林漫一看,忍不住想笑。
她走上前,同情地對孟柚柚說:“小孩子就是這樣,打一頓就好了。不過,你要是打他,會不會被家裏人揍得更狠?”
“林漫,你在說什麽?”吳雙茹一臉無語。
“我在說她弟弟啊,那邊那個不就是她弟弟嗎?”林漫問。
“柚柚的弟弟都已經十六歲了。”葉愛娣說。
“是嗎?那我猜錯了。”林漫吐了吐舌頭,“柚柚,你弟弟今年念高中了吧?學習成績怎麽樣?”
“林漫,你以後不要跟我說話了。”孟柚柚鼓起臉頰,瞪她一眼,“你好煩。”
“柚柚!”突然,一道清亮的少年聲音傳來。
孟柚柚回頭,看見站在馬路對面的孟善。
她剛要小跑着過去,卻聽弟弟喊了一聲:“有車!我過來。”
微風帶動少年身上白色的襯衫,等到他走過來時,林漫已經看得愣住了。
這個弟弟,好帥氣啊。
“善善,平時就算了,在我同學面前,也不喊一聲姐姐。”孟柚柚嘟囔道。
十六歲的孟善,一下子就竄了個子,已經比姐姐還要高了。
“從小到大都沒喊過姐姐,多不好意思啊。”孟善笑了一聲,從兜裏拿出一個信封,“我拿獎學金了,請你吃飯。”
“吃什麽?”
“你想吃什麽,就吃什麽,走吧。”
孟柚柚回頭對吳雙茹和葉愛娣說道:“那我先走啦。”
姐弟倆邊走,邊說說笑笑。
“柚柚,你知道我們宿舍那個周年安嗎?他申請學校的交換生名額,快要出國留學了。”
“周年安?沒什麽印象。”
“就是那個,個子高高的、長得很好看的同學啊……”
“你還知道人家長得好看呢,看來不像以前那樣,只知道抱着書本念了。”
“也不是,是我們學校其他系的女同學經常給周年安遞情書,不過他從來不收……周年安念的是計算機工程,拿到獎學金之後,就申請出國了。”
林漫望着姐弟倆的背影,遲遲沒有收回視線。
“柚柚說她弟弟多大了來着?”她問。
吳雙茹沒搭理她。
“十六歲。”
葉愛娣回了一句,心裏羨慕吳雙茹和孟柚柚,可以把讨厭寫在臉上。
“十六歲。”林漫笑眯眯道,“我十八歲。”
“你想幹什麽?”吳雙茹沒好氣道。
“沒有啊。”林漫問,“對了,他學習成績到底好不好?如果柚柚忙的話,我可以給他輔導功課。”
“還過得去吧。”吳雙茹說,“華清大學少年班的,十二歲就已經去念大學了。”
林漫目瞪口呆,對上吳雙茹嘴角意味深長的笑意:“這還只是過得去?”
孟柚柚他們家的人,都是吃什麽長大的?
怎麽一個比一個能耐?
“你想去輔導人家,恐怕是自不量力啊。”吳雙茹笑嘻嘻道。
……
夜深了,林漫躺在宿舍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葉愛娣也睡不着。
她轉過身,對自己邊上床鋪的柚柚說:“柚柚,好羨慕你,有一個這麽好的弟弟。他得了獎學金,會請你吃飯,我弟弟就沒這麽好了,他們只想我快點參加工作,上班之後給他們零花錢。”
孟柚柚本來快睡着了,聽見葉愛娣的話之後,帶着幾分惺忪的睡意,軟聲道:“你參加工作後,會給他們零花錢嗎?”
“不會!”葉愛娣用力搖頭,眼神中透着幾分倔強,“我辛苦考上京市大學,就是為了離他們遠遠的,離整個葉家都遠遠的。”
“那就對啦。”
葉愛娣又自嘲一笑:“說出來不怕你笑話,其實我擺脫不掉的東西,太多了。葉愛娣這個名字,就仿佛時時刻刻都在提醒着我,我的人生是為了弟弟們服務的。”
“如果你想改名字的話,我可以幫你。”
葉愛娣一怔。
她想過改名字,卻從來沒有付諸于行動。
她怕登記曾用名時被人笑話,也怕被拒絕之後,會徹底失望。
“你可以幫我?”葉愛娣喃喃自語,忽地說道,“我想起來了,你家裏人,是公安廳的廳長……”
“我陪你一起去,辦理改名手續,好不好?”孟柚柚輕聲道。
“好。”葉愛娣連忙點頭,“當然好……我一直想要改名的。還有,其實我總在想,從那個家庭逃離之後,弟弟們會不會來找我,他們以後要結婚、要生孩子,到處都得用錢。”
“只要想逃,都能逃得開,什麽時候開始都不算晚呀。”孟柚柚的聲音輕輕柔柔的,語氣卻堅定,“你的人生才不是為任何人服務的,改名之後,就把以前不開心的事情通通忘掉,以後只為自己而活,好不好?”
葉愛娣紅了眼圈。
她非常感激柚柚,能夠設身處地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考慮問題。
這樣的感覺很溫暖。
“如果他們還要來找你,那我們全宿舍的人都一起幫忙,拿掃帚把他們給轟出去!”
宿舍裏靜悄悄的,就只有柚柚溫柔的聲音在耳邊回蕩着。
葉愛娣忍不住掉下眼淚,再對上她精致的臉龐時,看見她皺皺鼻子,做出拿掃帚轟人的手勢。
這孩子氣的表情和動作,讓葉愛娣破涕為笑。
孟柚柚揉揉眼睛,蓬松的長發散落在白淨的臉龐邊:“早點睡覺啦,明天我們一起去派出所。”
而剛才一直豎起耳朵在偷聽的林漫,徹底睡不着了。
那天在孟柚柚家,她看見顧智民年輕時穿着公安制服的照片。
林漫猜到那是柚柚的爸爸。
本來以為她爸爸最多只是公安局的領導,可誰知道,人家是公安廳的廳長。
好大的官啊。
林漫徹底覺得沒勁兒了。
人比人,氣死人!
……
孟柚柚并不知道林漫以為顧智民是自己的爸爸。
不過就算她誤會了,也不要緊。
這麽多年的相處,顧智民對她就像是親生女兒一樣,就算還沒有改口,但在柚柚心中,顧叔叔早就是比爸爸還要親許多的家人了。
“柚柚,有人給你寄包裹,我給你拿過來了。”室友黃露露從外面回來。
趙導演真寄來不少資料。
她翻了好幾遍,了解了幾個舞蹈大賽的舉辦地和相關要求。
難道要獨自出門去闖蕩?
長這麽大,她還沒有一個人出過遠門呢。
孟柚柚思索許久,就連上課時還在考慮這個問題。
“柚柚,你害怕嗎?”吳雙茹問道。
“不怕。”孟柚柚笑着搖搖頭,一臉自信道,“我姐姐這麽勇敢,我當然也要跟姐姐一樣勇敢啦。”
吳雙茹知道孟柚柚有一個當模特的姐姐。
起初她還不知道模特是什麽,直到那一天,她在報攤看見一份娛樂周刊上姜果的封面照。
封面上的她身材高挑,氣場全開,美得光芒萬丈。
從那之後,吳雙茹一直都想見她一面。
只是孟柚柚說,她姐姐工作很忙,如今離開華國六七年了,只回來三次。
不過,柚柚還說,她姐姐一定會回來的。
下一次回來,姐姐就會留在國內發展,再也不出去了。
“愛娣,你寫了一整節課了,寫什麽呢?”吳雙茹問。
孟柚柚轉頭一看,就見葉愛娣拿着一張白紙,埋頭苦寫。
她在給自己起名字。
“周末派出所的同志不上班,愛娣,這兩天你可以好好考慮改什麽名字啦。”
葉愛娣擡起頭,看見柚柚已經收拾好書本,笑着問:“柚柚,你現在要去文工團嗎?”
“我去找我媽媽。”孟柚柚背起包,“走啦!”
每個周五放學後,她都會去文工團,和大家一起練舞。
但這一次,孟柚柚想直接上孟金玉的公司,給她一個大大的驚喜。
順便,她還有些猶豫,想征求媽媽的意見。
大老遠跑到外邊去參加國際舞蹈比賽,究竟有沒有意義呢?
孟金玉的公司規模已經越來越大了,現在有整整二十個員工。
她請了幾個設計師,平時會和她們一起設計服裝,但更多的設計靈感,還得靠沈瑜青。
沈瑜青在幾年前回國一趟之後,又出了遠門,這一次她報的,是另外一所設計類院校。
由始至終,孟金玉都沒有攔着她。
追求夢想的滋味有多美好,她比誰都清楚。
“我覺得,不管什麽事情,只要柚柚想做,那就有意義。”孟金玉笑着說,“柚柚去捧個大獎杯回來,給媽媽看看,好不好?”
“好!”得了媽媽的鼓勵,她的動力更加足了,“那我去試試!”
孟柚柚還和小時候一樣愛撒嬌,母女倆有說不完的話。
然而,聊着聊着,她突然發現自己媽媽的情緒有些不對勁。
像是在強顏歡笑。
“媽媽,你不開心嗎?”
孟金玉将辦公桌上的文件翻了翻,又放回去:“沒有,就是最近比較忙。”
“不要騙我啦。”孟柚柚一本正經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不開心,我看得出來。”
這時,一道冒冒失失的身影闖進孟金玉的辦公室。
“孟總,不好了。又有一個二十萬的外貿大單突然取消,聯系不上對方,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您說得對,一連好幾個大單被取消,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故意針對咱們。”
“接下來我們品牌要做大,就靠您想出的這個訂貨會了,可訂貨會就在下個月,咱們這邊資金虧損這麽多,到時候如果又有突發情況,恐怕公司……”
孟柚柚雪白的小臉一沉,氣呼呼道:“是誰在背地裏偷偷搞破壞呀?我去把那人給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