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水晶之夜
水晶之夜
奧茲[來源于小說 《綠野仙蹤》（The Wizard of Oz）]學院裏，年輕的巫師和女巫從口袋裏掏出魔杖，興奮地發射各種金色和銀色的煙火。這些煙火在空中幻化成他們家族的紋章動物。獨角獸歡快地奔騰着，所到之處掀起了一圈圈銀色的漩渦。金鹿炫耀着頭上的金角，沖向其他動物。整個學院立刻變成一片沸騰的海洋。衆人在下面拍手叫好——一年之中，他們唯有這一天才可以打破禁令，肆無忌憚地使用狂歡的魔法。
學院裏到處都洋溢着熱鬧的氣氛，只有一個角落除外——花神園。傳說弗洛拉女神[ Flora，花神名]長眠于此，她的靈魂一直守護着這裏的戀人。
一位少女坐在樹下長凳上，似乎在等待。她那金紅色的長發一直垂到腰間，顯得分外耀眼。
“安。”一聲親切的呼喚傳來，一名黑發青年走到她的身旁。“對不起，我遲到了。”他托起她的右手貼到唇邊，鄭重而深情地吻了一下。“安，威爾家族很快就會派獨角獸來接你了，是麽？”
“恩。”
“安——”青年從手中變出一朵怒放的紅玫瑰。玫瑰飄到空中，幻化為千萬片緋色的花瓣，彌漫在天地之間，猶如戀人之間的熾熱告白。
“哈爾？”
“安妮·威爾，你願意成為我的妻子麽？我将永遠愛你，與你終身相守。”青年鄭重地單膝跪下，握住她的右手。
“我願意，哈爾。”少女綻放出一個美麗的笑容。
“我會讓你成為最尊貴的新娘——”青年的眸中閃着攝人心魂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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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威爾城堡。
安妮威爾正好翻到古書中婚禮儀式那一頁，她的手指拂過古拉丁語的婚禮誓詞。新婚夫婦在主婚人面前交握雙手，起誓永不相負。安的目光落到畫中那對新人交握的雙手上，臉上飛起一片紅暈，三年前的甜蜜回憶湧上心頭。她拾起羽毛筆，蘸了點綠墨水，又開始寫信。
“親愛的哈爾，為什麽不給我回信。我一直等你，一直都沒有你的消息。他們沒收了我的獨角獸艾瑪，不讓我出門。我真想奔向喀斯湖去找你。來接我吧，親愛的哈爾。我的心只屬于你。安。”
寫完信後，安親手挑了一只白鴿。“小淘氣，這次一定要找到哈爾，帶着信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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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淘氣咕咕叫了幾聲，拍着翅膀飛翔而去，最後消失成藍天中的一個點。
安站在陽臺上，思緒萬千。威爾家族并不知道她已經與湖畔家族的亨利喀斯私下締結婚約。他們還在滿心盤算，希望将長女嫁入顯赫的家族，換取榮耀和勢力。她一直盼望哈爾能夠早日上門來提親，希望他的優秀能夠說服古板的叔叔維克多。如今已過去三年，他卻音信全無。想到這裏，她憂心忡忡。
“安小姐，客人來了。”侍女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金，怎麽是你？”
一身簇新制服裝扮的金出現在面前，彬彬有禮地遞給她一束鮮花。“安，你比三年前更加美麗動人了。”
“謝謝。”安禮貌地接過了鮮花，插在桌上的水晶瓶裏。
“安，你已經很久沒有來綠山了——” 金也不等她回答，“我這次專程來向你提親。我請求你做我的妻子。綠山家族歡迎你成為新的女主人。”
安心中一驚，她從金熱烈的眼神下掙脫出來，“不，我只愛哈爾。”
“你的心還在他身上, 這幾年來他來見過你麽”金追問道。
“他——”安的心空空地往下落。
“你不僅代表你一人，你對整個威爾家族負有責任。”金的神情變得嚴肅了。
“不——”安轉過身去，不經意間碰倒了花瓶。整個水晶瓶傾倒在桌上，花瓣紛紛落下。
多少個日子裏她和哈爾在花神園裏相擁的美好回憶，至今還在她心裏閃閃發亮。如今她卻要為家族責任所束縛。她擁有為愛情而抛棄一切的勇氣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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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又生氣又郁悶。
安居然拒絕了他。他身為綠山家族的繼承人，擁有無邊財富。就算是威爾家族的長女，也應當給他一些面子。安居然還鐘情于亨利·喀斯，這一點讓他更為不滿。喀斯家族也算名門望族，卻無法與四大家族抗衡。他不無嫉妒地想道。那樣一個血統不夠純正的人，擁有再強大的魔法又能如何？威爾家族絕不會認可這樁婚姻。何況亨利·喀斯自從畢業後就音信全無，哪裏像一個靠譜的情人？想到這裏，金更加生氣。一切源于那個真假難料的預言——威爾家族的長女會成為中土最尊貴的皇後。這也就意味着，誰能娶到安，誰就娶到了傳說中的權利和地位。
“家族面前，沒有個人——”回到客房裏，克裏奇叔父冷冷地教訓他，“安妮威爾身份尊貴，又是位美人。你要明白自己的家族責任。”他沉吟片刻，“黑暗家族已經在南部崛起，我們不想看到一股新勢力加入權力的鬥争。”
“那個家族不是早已被中土巫師家族擯棄了麽？還能掀起什麽樣的風浪？”
“據說新一任的家主浸淫到鮮血的魔法中，被那片地區的臣民奉為君王。他們甚至稱他為‘吾王’。”
“好狂妄的口氣——”
“我們本想派軍隊去鏟除這個黑魔法家族的餘孽。可惜如今四大家族已如一盤散沙，誰也無法依靠誰。聯姻是最好的結盟方式，至少可以将威爾家族和金斯利家族連成一體——”
“安根本就不喜歡我。”
“女子的意願無足輕重。別忘了，只有娶到威爾家族的長女，才可以為家族謀取利益。這也是你成為家族繼承人的條件之一。”
金默然無語。如果和安結婚可以讓他登上未來的族長之位，無疑非常合算。即便她不愛他，至少他娶到了一位美麗尊貴的夫人。貴族的感情從來不限于夫妻之間，他将來仍然可以尋歡作樂。
克裏奇又替他挑選了幾件禮物，讓他去拜訪安的叔父維克多——威爾家族的現任族長。
“即使安再不情願，也不可能違抗族長的意思。帶上這些禮物，用我們的財富進一步打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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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的某個傍晚，四大家族的代表穿過刻有獨角獸像的大門，沿着陡峭的坡路進入威爾家族的城堡。仆人們點燃了火把，将客人們迎入砌着華美大理石階梯的前廳。
安的堂妹喬安娜站在二樓窗戶旁，清楚地看到客人們進入城堡的場景。好極了，四大家族都派了代表出席姐姐的訂婚宴，真是給足了威爾家族面子。
晚宴時分，銀燭的光輝照得盤子和高腳杯閃閃發亮。大廳中間四張長長的大桌子坐滿了四大家族的代表。威爾家族的族長維克多親自站起來歡迎客人。他穿着平常的灰色緊身長袍，卻仍然透露出不同尋常的威嚴。女眷坐在旁邊的小桌子那裏。安也出席了宴會，她身穿白色長袍，頭發優雅地挽了一個發髻。一向風流成性的哈羅德伯爵也禁不住多看了安幾眼。喬安娜不得不承認，姐姐的确是個美人，難怪金斯利家族會看上姐姐。
克裏奇莊重地舉起酒杯，朝維克多致意道，“今天，金斯利家族和威爾家族将再度締結新的同盟，我的侄子金，将迎娶威爾家族的安小姐，讓我們為了這樁美好的婚姻幹杯吧。”
宴席上的客人立刻起勁地鼓掌，克裏奇揮了揮手，示意掌聲停止。
“為了表示我們對此次聯姻的重視，也為了表示對安小姐的看重，”他朝金遞了個眼色，“我們還有另外一件禮物要送給威爾家族。”
一個個仆人從外魚貫而入，手裏捧着銀色的盤子。
客人們不由倒吸一口涼氣。盛在盤子上的，都是由精致的水晶雕刻而成的各種寶物。原本水晶在中土屬于稀有物品，金斯利家族居然還請了能工巧匠進行精雕細刻，果然是不惜血本。
水晶藝術品為整個大廳增添了華彩，這個夜晚也因此得名“水晶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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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帝國的史學家提到這個夜晚，也不禁會翹起大拇指來贊嘆金斯利家族的財富和奢侈。這種稱贊往往持續不了多久，很快首相便會用嚴厲的眼神提醒他們。另一種流行的說法是，金斯利家族的衰落始于這個夜晚。他們選錯了新娘，惹惱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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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極了，喬安娜心想，姐姐就要成為綠山的女主人了。她不愛金，根本不愛。其實我才是最适合金的新娘。只因姐姐是長女，便霸占了家族繼承權和金的未婚妻的名分，太不公平了。
喬安娜非常氣惱。我遠比姐姐更讨人喜歡，我深愛着綠山的風光，我才會成為最稱職的女主人。何況姐姐唯一愛的是湖畔家族的亨利，她每天都在等那個人的信，從來沒有等到。想到這裏，喬安娜有些幸災樂禍，維克多叔叔絕對不會允許姐姐嫁入湖畔家族的。原本以勇氣和信念著稱的威爾家族已經走向沒落，才想用長女交換綠山的財富，可惜準新娘的心卻另有所屬。
晚宴進行到一半，喬安娜滿意地看到安推說身體不适中途離場了。不過這份好心情并沒有維持多久，她看到金堅持要送安回去。
金真是不死心。喬安娜又嫉妒又難過。他應該喜歡的人是我才對。要是我有長女的身份就好了。她下意識地咬了咬嘴唇，一個計劃浮上心頭。
晚宴結束後，喬安娜偷偷溜進了安的房間。
“喬安娜，你來做什麽？”
“我來看看姐姐。”喬安娜盡量使聲音顯得溫柔——盡管她們姐妹向來并不親厚。
“如果是來道賀的，那就不用了。今天我已經收到太多祝福了。”
“姐姐，我明白你的心事。我可以幫你。”
“你幫我什麽？你為什麽要幫我？”
喬安娜逼近了安，“我想要姐姐的長女身份，而姐姐想要婚姻的自由。”畢竟她們從小就了解彼此的性情，也不用繞圈子了。
“只要你能幫我，長女身份就是你的。”
喬安娜的臉上綻放出一個妩媚的笑容，“太好了，我馬上為你安排好一切。”
兩個時辰後，喬安娜支開了其他仆人，打開了城堡的一個偏門，一輛馬車正等在那裏。
“姐姐，你的獨角獸艾瑪已經被鎖住，還有人看守，沒辦法讓你騎着她逃跑。你可以乘馬車往南，到了三岔口河岸之後就必須棄車步行了。你必須小心掩飾蹤跡。”
安上了馬車，她披着一件深藍色的寬大鬥篷，随身只帶了一個小包。“喬安娜，謝謝你。”
“不用謝，我也是為了我自己。”
馬車夫揚起鞭子，馬兒發出一聲嘶鳴，開始奔跑。
喬安娜看着馬車的背影，手中緊緊攥着安留給她的作為長女身份象征的銀色手镯。“再見了，姐姐，願月神保佑，再也不要回來。”她志得意滿地轉了個身，将手镯放到口袋中藏好，優雅地走回了城堡。從此以後，家族身份尊貴的女子，唯有她一人而已。等到明天上午，金就會知道，只有她才是最适合他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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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之下，即便寬大的鬥篷也掩蓋不了女子的優雅氣質。幾縷金發從鬥篷的邊緣漏了出來，洩露了她的美麗。只是她根本顧不上整理散亂的發絲，只是沿着小路奔跑——這正是出逃的安。
時間至關緊要。
明天威爾家族就會發現少了一個人。她一定會被兩大家族的人追拿，或者，運氣好一點的話，金斯利家族也許會因榮譽受損而提出退婚，她就能名正言順地嫁給哈爾。
“安，等着我。”哈爾的面龐在她眼前一閃而過。
“湖畔家族和四大家族根本無法相提并論，女子向來沒有選擇權，你不要固執了。”族長維克多的警告。
“祝你好運。”喬安娜意外伸出的援手。
威爾家族的顯赫名聲向來賦予她榮耀和高貴，如今卻成為她痛苦的根源。金斯利家族和威爾家族會放棄出逃的準新娘麽？他們會放棄這個政治聯姻帶來的巨大利益麽？喬安娜能夠順利拿到她所放棄的長女繼承權麽？只要能夠見到哈爾，她甘願得罪身後的兩大家族。無論如何，她也不要這權宜的無愛婚姻，也不要接受命運的擺布。
安望向遠方的夜空，手指撫上胸前的銀色指環——哈爾給她的指環。“我必須勇敢，只要哈爾還在我的心裏，我就不會害怕。”安緊緊握住那枚指環，仿佛這便是她一切勇氣的來源。她想起哈爾的話，“只要有勇氣，就能創造我們的未來。”
他們想要的未來，是傳說中的亨利德爾與萊安娜那樣，攜手開創一個新的時代。想到這裏，她在心中祈禱。“月亮女神，請賜予我勇氣和力量，讓我早一點見到哈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