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黑暗的輪舞
黑暗的輪舞
西斯和塔納托斯來到命運女神的祭壇前。
他們扳起那些牛羊的頭顱，一刀割斷喉管，迅速奪走了它們的生命。他們用柴火炙烤這些祭品。不一會兒，三位命運女神便出現了。她們前來舔舐這些新鮮的血液。
等她們享用完畢，西斯問道，“你們可以解答我的疑惑麽？”
其中一個揮了揮手，地上生出了一簇火焰。
火中出現一個男人頭戴王冠的異象。他騎着火紅的鬃馬，忽然從火焰中飛奔而出。那火馬的鼻孔和嘴巴向外噴着火球，整個身軀也如一團火焰。整個幻象朝遠方的天空奔去，直到變成一團紅色的光線散開消失。
“火焰中的人，是我的未來麽？”
“火中之火，反映出來的不過是欲望的誘惑。你的願望會實現，但是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代價？”西斯從牙齒間擠出這幾個字，“難道三百年的□□，還不夠麽？”
這時，命運女神們一起陰森地笑了，笑得足以令人毛骨悚然。她們臉上的表情因而變得更加扭曲。“年輕人總是輕浮不周，不知如何尊敬長輩。你本應該感謝我們，沒有預言得比三百年再長一些。”
“你們——”塔納托斯突然很有一種想要揮舞鐮刀的沖動。
“小王子，沒有誰可以向我們提出要求，就連宙斯也要服從命運的安排。”年紀最大的一個說道，“沖動的性格會給你帶來不幸。驕傲自負如你，也無法扭轉命運的齒輪。”
說完，三位女神便從原地化為一陣青煙，消失了。
“這些古老的女神，反複無常，說出來的話總是含糊不清。”
“沒關系，這一次，我們将親自開創自己的命運。”西斯看向夜空，他的雙眼中閃現着幽藍色的光芒。“我一定要讓祖先克魯諾斯的血液再次沸騰，憑着這只拔出魔劍的手，我決意要揚起複仇女神的旗幟。”說完，西斯拔出魔劍，向燃燒的火焰中刺去，火勢一時間變得洶湧起來，鮮紅色的光芒直刺夜空的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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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巨人族所在地。
他們長期以來被北方的勁風所困擾，一直心情郁悶。他們穿在身上的只有粗布麻衣，甚至也沒有經過細密的針線縫制。歷盡蠻荒之地的風霜雨打，和野人也差不了多少。
尤其到了秋冬季節，在這種地方想要搜尋食物，更是難上加難。偶爾哪裏飛出一只野鳥，恨不得所有人一擁而上，直接拔光毛分了個幹淨，連骨頭都不剩一根，所以他們一向被視作茹毛飲血的怪物。
首領安泰俄斯看着面前出現的兩人，咧開嘴傻笑道，“如果我們加入你的戰争，有什麽好處？”
塔納托斯将鐮刀一橫，“作為你們整個家族的首領，你對他們負有責任，躲在山洞裏不出來又算什麽？”
“責任，什麽東西？沒聽說過。”安泰俄斯撓了撓頭上所剩無幾的幾根毛發，一臉茫然。
周圍的巨人開始哄笑，七嘴八舌道，“我們從來不尊敬神族，也不管他們做什麽。”
西斯對安泰俄斯說道，“你是他們的王，當然要去幹一番大事業。”
聽到“王”這個詞，安泰俄斯榮光煥發，仿佛獲得了天大的榮耀。蠟黃的臉上也增添了不少光彩。
“如果你肯加入我們，不僅可以得到更多的疆土，還可以一起分享長生的秘密。”西斯循循善誘，安泰俄斯聽得眼睛都直了。他那圓圓的腦袋上頂着的幾根稀疏的毛發，也跟着一跳一跳。
“真的？”
“當然，我既然答應了你，作為永生的魔王之子，這就是最大的保證。”西斯舉起魔劍，一副莊重的樣子。
“成交。”安泰俄斯毛茸茸的大手握上西斯的劍柄。他轉身向同伴們大吼，“我們要去打仗了！”
“為了表示我們的誠意，特地送了幾壇好酒給你們。”塔納托斯敏捷地掀開了其中一個蓋子，散發出來的濃郁酒香讓巨人們聞得眼睛都要眯起來了。
于是他們開始痛飲，每個人都盡情暢歡，同時發出震天的歡呼聲。
百千年來被忽視的種族，一直在野外掙紮生存的巨人們，終于尋到了一點目标。
他們原本是天地誕生之際最古老的種族。克魯諾斯将那團混沌一分為二，大地之母蓋亞是他們的母親。宙斯登上了王位之後視他們為威脅，将他們放逐到偏遠之地茍延殘喘。
如今既然上天又給了他們機會，就要去掠奪，争鬥，流血，複仇，直至奪回巨人之名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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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這是屬于魔族的時刻。
當夜色給一切塗上了漆黑的色彩之後，聞訊而來的魔族衆生，開始了新一輪的狂歡與沉醉。黑夜下充滿了神秘和誘惑，因而更加引人入勝，如同黑夜一般的褐色皮膚的種族，就是引誘人類的魔鬼化身。這是白晝來臨前的最後縱情。酒香四溢的金杯，用來裝點着整個夜晚，傾倒出他們全部的靈魂與饑渴。血紅色的粘稠液體，将他們的嘴唇也塗滿紅色，仿佛将一切都染成血紅。這神奇的液體點燃了他們血液中的火焰。炙熱，強烈，憤怒，狂歡。
“那個狄奧尼索斯，我真心感謝他。”塔納托斯在一旁托起金杯，遞給西斯。“他的這項發明，就是為了肆無忌憚的舞蹈和快樂。”
西斯接了過去，順便把一塊烤得七分熟的牛肉扔給他。
塔納托斯準确地接住，一邊嚼一邊抱怨道。“哥哥，說實話，我更喜歡那些靈魂的味道。我時常在人類的村莊裏游蕩，可以聞到各種靈魂的氣味，甜美的、衰敗的、興奮的、痛苦的。現在讓我用這個充饑，可真是難為我了。”
在這狂歡的隊伍中，有一個魔女，踏着急促的舞步，瘋狂地旋轉，從她那沉醉的表情中，從她的各種舞姿中，都洋溢着一種發作似的狂熱。需要忘情，需要恣意，自我沉淪，直到天明。也許她的身體吸納了這個地方的魔力，她那黑色的膚色和明亮的雙眼讓周圍的一些魔族為之着迷，也讓另外一些感到不安。
跳完舞之後，她徑直過來跪在塔納托斯的面前，雙手奉上另一杯美酒。
“這是我的侍女烏瑪，生前是人類，死後是我收藏的靈魂。”塔納托斯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她一心一意地侍奉我，是我收集到的最好的靈魂。”
聽到這句話，烏瑪鮮紅的嘴唇邊露出了笑容，仿佛罂粟花綻放。
接着，塔納托斯拉着烏瑪加入了舞動的行列之中，一起恣意狂歡，忘情生死。
暗夜之下的歌手們開始彈唱屬于他們的曲調。
“這是黑暗一族的盛宴。瘋狂，陶醉而又痛苦。黑暗之舞，沒有任何東西來幹擾。死亡之舞，只有漂泊的幽靈才被接納。這裏是最後的一處熱鬧，直到天明。”
透過杯中血一樣的液體，看着眼前這一片醉生夢死。西斯不由得皺了皺眉。這就是他可以信任和依靠的部下麽？
每一次接觸都是一種折磨。他寧願永遠不要和這些家夥打交道。他窺見到黑暗的靈魂，覺得自己也變得和他們一樣，而他并不願意如此。
“來吧，殿下，和我們一起狂歡吧。”一個聲音叫道。
于是他将手中的酒杯摔得粉碎，也加入到舞者的行列。
黑色的長袍，在風中獵獵作響。瘋狂的旋轉，就是這裏的整個世界麽？
他忽然注意到那一雙明眸，在黑暗中灼灼發光。他的雙眸注視着她，熱烈似火，仿佛要灼燒對方的心靈。
兩人十指合攏，以一種親密的姿勢起舞。随着周圍風聲的加快，兩人的舞步也逐漸變得淩亂和急促。仿佛一種角逐的張力，在黑暗之下，既親密又危險。因為危險而相互吸引，因為疑懼而步步為營。
舞步戛然而止，西斯拉着她遠離了舞蹈的中心，來到一個偏僻的角落。
“好奇心太重，是很危險的。”
“怎麽認出我的？”
“你的眼睛。”他微微一笑，“黑色的長袍遮不住它們的光芒。你已經看到了我們的生活，趕快離開這裏。”
“可是——”
“你就這麽肯定，我會因為你救了我一次而再次放過你。”
“我相信你不會害我的。”
面對她近乎無辜的眼神，西斯一把拽住艾瑞兒，又帶她遠離了幾步，開口說道：
“我告訴你一個故事，關于星的故事。從前，我們族人中有個傻瓜，他愛上了一顆星。千方百計想接近她。不幸的是，我們黑暗一族從來就不被允許靠近星的光輝的——可是這個傻瓜，他被感情沖昏了頭腦，居然要和那些星族的神決鬥，以換取作為一顆星的資格。”
“那他怎麽樣了？”
“輸得一敗塗地。他只撐了三個回合，就被珀爾修斯一劍刺中。他的屍體從銀河中向下墜落，直到被永不停歇的斯提克斯河水接納。他的結局就是對魔界的警告。他愛上的那位星之女神，從此受盡同類的挖苦和諷刺。而她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在空中為他默默垂淚。永生之痛，這就是所要付出的代價。”
“對不起，我從來不知道——”
“你不知道愛上異族的下場麽？”西斯繼續說道，“你可以去問問阿爾忒彌斯，問她多久去看望一次她那沉睡的人間情人恩底迷翁，還有她的好哥哥阿波羅，如何誘她一箭射死了自己的愛人俄裏翁。”
“為什麽要有這麽多悲慘的故事呢？”
“天真的少女，你以為神是什麽？你以為他們是包容一切的心靈麽？不，他們是最殘忍的命運主宰者，肆意玩弄我們的人生。離開吧，這裏不适合你。”他第一次對她露出了猙獰的面孔。“我們的存在雖然不是秘密，但也不希望別人來打擾。不要讓我在這裏見到你，否則——”
艾瑞兒愣了一下，終于跑開了。
西斯望着她跌跌撞撞的背影，“雖然有些無情，但是正确的。相同的錯誤，我絕不能夠犯第二次。”
遠處，一滴露水從葉面滑落，絕望地打在岩石上，摔得粉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