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冰與火
冰與火
傳說神器是上一任星族公主艾麗安娜留下的，她在上次戰争中受了重傷便長眠不醒，所以，珀爾修斯将她留下的神器放到了天與地的盡頭保管。無論是誰，只要成為神器的主人，就可以贏得巨大的力量和權力。就憑這一條，就足以在一族內部挑起紛争。
“就讓艾瑞兒去取神器好了。”
珀爾修斯剛剛說出這一決定，其他神的目光紛紛投向艾瑞兒。
她原本坐在一個不起眼的位置，卻一下子成了衆神關注的焦點。這讓她有些無所适從。幸好仄費羅斯在桌子下面緊緊握住了她的手。他對艾瑞兒的情緒變化一向很敏感。
有些反對的聲音在下面響起，珀爾修斯猛地拔出了佩劍，“如果有誰有異議的話，先打敗了我再說！”下面立刻安靜了。沒有誰願意和珀爾修斯的佩劍争吵。面對星族的最強戰士，任何一個挑戰者注定要被挫敗。
“我反對。”一個聲音響了起來。衆神循聲望去，瑪麗安毫不掩飾內心的苦澀與不服。“她什麽都不懂，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能交給她呢？”在如此重要的會議上，公開對最後的決定表示質疑，是一種禁忌。
“住口！”珀爾修斯也向她投來了警告的眼神。
面對其他人有些錯愕的表情，瑪麗安不得不暫時放棄了反對的聲音，可是卻無法平息內心深處的不滿。“她居然得到了一切，而我卻一無所有。”
瑪麗安獨自回到房間之後，她的目光落到了閃閃發光的鏡框之上。她牢牢地盯着牆上的鏡子。她有着純潔的天使般的臉龐，脖子的姿态做作得很是莊重。頭發濃密而幽深，如同棕色的波濤汪洋恣肆。綠色的眼睛仿佛湖水一般吸引人。憑了水晶砌就的鏡框，她對着鏡子盡情炫耀自己的美麗，仿佛一朵鮮花欣賞自己伸展開來的惬意。看着鏡中自己一副笑靥如花的模樣，她想象自己取得了神器，俄耳浦斯對着她微笑，為她彈奏最喜愛的曲子。珀爾修斯也對她豎起了贊許的大拇指，“你是我最棒的徒弟。”就連一般的神祇看到了她，也要給她讓路，在她面前紛紛低下頭來。如果這一切能夠成真該有多好。
艾瑞兒只是個小女孩，看上去一點也沒有那場慘烈戰争的記憶。到目前為止，她還一直生活在快樂之中。什麽時候，這對金色眼眸也會蒙上陰霾，背負起和他們一樣的宿命。想到這裏，瑪麗安轉過身去。即使再善于掩飾也沒有用，鏡子映照出了她的內心，冷酷的靈魂笑了。
世界上沒有什麽恐怖能超出內心深處的黑暗，那是比黑夜還要醜陋的靈魂。
嫉妒的毒藤在她心裏蔓延開來，幾乎要吞噬掉她的整個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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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
傳說中大地的盡頭處于極熱與極寒的交界處，就是所謂的冰之國，火之鄉，還有守護在那裏的上古之神。只有在他們的國度，才會出現一邊冰雪皚皚一邊熔岩奔騰的奇景。因為極端的氣候，沒有凡人可以忍受。那裏只有寸草不生的死寂，而唯一的動靜，就是時而紛飛的大雪和流動的熔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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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駐守着只在傳說中出現的上古神族，幾乎已經被新一代的神族所遺忘。
那是一對兄妹，性格迥異卻又如此靠近。或許這就是諸神的命運，相生相克，相依相存。
艾瑞兒和仄費羅斯首先來到了冰之女神的領地。
冰冷的化成了鉛色的天空，籠罩着愁慘慘的一切。只怕太陽要是落在這兒，也會凍結成紅色冰冷的一塊。在這裏，他們每每向前挪動一步，都能感受到一種刺骨的寒冷。天地間流動的冰冷的空氣，在艾瑞兒的金發上凝結成霜，一絲一絲地附着在上面。
然而漫天雪花飛舞竟是一種奇境。片片雪花從空中墜下，雖然清冷，也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只是冰冷的雪花落入他們的袖口衣口，帶來的并非細雪般的溫柔。所有一切都如針刺般疼痛，清晰地印在了皮膚的質感之上。那份寒冷的感覺，通過裸露在外面的皮膚便可感知，仿佛一種被劃破的刺痛。她的心不由蜷縮成一團，卻無能為力。
陣陣嚴寒朝他們襲來，冰冷的空氣呼吸起來也如針刺般疼痛。最可怖的是走在雪路上簡直步步驚心，一不小心就會滑倒。
“為什麽要把這件神器，放在這個鬼地方？”面對周圍的嚴寒，仄費羅斯開始抱怨。
“或許是為了考驗我們吧。雖然有你來幫我，我還是——”
“別擔心，”仄費羅斯輕輕捏了捏她的小手，“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艾瑞兒不由自主地握緊了那只手，作為現場唯一的溫暖來源。
“站住！”一個嚴厲的聲音突然響起，把兩人吓了一跳。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冰雪之神。她的容貌仿佛象牙雕刻而成，高貴而冷淩。銀色長發高高挽起梳在頭上。身上的銀袍閃閃發光，下擺綴着閃亮的珍珠。她用一種冷冷的眼神打量着他們倆，手中握着一杆銀戟，刀刃上泛着刺眼的白光。哪怕只是看她一眼，艾瑞兒也覺得一股寒氣從心底湧上來。“真是名不虛傳，不僅眼神冰冷，連呼吸都是冰的。”她躲在仄費羅斯身後，小聲嘀咕着。
“我是這裏的守護女神，想要通過的人，必須先過我這一關。”
“讓我來對付她。”仄費羅斯說道。
“可是，太危險了。任何人只要被她的武器碰到，都會變成沒有生命的冰雕。”
“不用擔心，我可是風。”他在艾瑞兒的耳邊輕輕地說道。
艾瑞兒咬了咬嘴唇，點了點頭。
“快跑——”随着仄費羅斯發出指令，艾瑞兒朝遠處跑去。同一時刻，原地刮起了一股強大的旋風，卷起了大片大片雪花，擋住了女神的視線。
“可惡的小子！”她的憤怒震碎了紛紛雪花，化成鋒利的冰淩像四方射去。
艾瑞兒拼命朝前跑去，一直跑到冰火兩重天的交界處。這裏又是一派奇妙的景象。由于極寒和極熱的作用，銀色的冰天雪地之後，竟然出現了血紅的熔岩。冰火兩界也只有在這裏才能共存。原先結在發絲上的冰霜，也很快散去變成了蒸氣。這一片大地已經龜裂，分裂成了一塊一塊。她就踩着這些土塊前行。可是，接下來要面對的是——火神。
火焰之神渾身上下都是耀眼的紅色，與他的妹妹形成鮮明對比。火紅的短發向上豎起，他的瞳孔如同鮮紅的寶石，仿佛随時都可能閃耀出火焰來。在他呼吸的時候，灼熱的氣息炙烤着周圍的一切。艾瑞兒有些擔心，要是他來阻攔的話，她該怎麽辦？單憑她一人，對付的了他麽？
“你如何過了我妹妹那一關？”猝不及防，他竟然先提了這個問題。
“我的朋友幫我拖住了她。”
“原來如此。”火神閃到了一邊，“你可以過去了。”
“什麽？”
火神很無辜地摸摸腦袋，“凡是她反對的，我都支持。所以，請便吧。”說完，他一副得意的模樣，消失在她的視線中了。
居然這麽順利？艾瑞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可是她已經不能再耽擱了。不知道仄費羅斯能夠争取到多少時間。她只有奔跑，拼命奔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奔跑，一直朝着供奉神器的祭壇跑去。
終于到達目的地了。
祭壇之上閃耀着金色光芒的就是傳說中的黃金手镯。厚重的金色之上鑲嵌着一粒粒紅寶石，篆刻着一些古老的咒符文字。
艾瑞兒興奮地朝那裏跑過去，全然不覺身後逼近的危險。
“如果可以成為神器的主人，我就能成為星族最強的女神，無論如何也不能輸給這個小丫頭。”嫉妒瞬時翻湧而來，堆積在瑪麗安的胸口。她渾身上下都燃燒着嫉妒的火焰——即使冰天雪地也無法冷卻她心中燃燒着的地獄之火。原本綠色的眼眸開始剝落，露出了裏面猙獰的鮮紅色，身上的金色光輝也逐漸褪去，她的身形變得扭曲可怕。
這一刻心中的魔鬼占了上風，瑪麗安終于亮出了自己的光劍，向艾瑞兒的心口直刺過來。
“砰。”倒下去的卻是她自己。
一柄劍從瑪麗安的胸前刺了出來，鮮紅色的血順着劍身汩汩得流出來，也從她的嘴角溢出，鮮紅的顏色抑制不住地流淌，一直流到堅硬的岩石之上，如同大朵大朵的火焰花綻放。她瞪着一雙好看的大眼睛，轉過頭盯着對方，雙眼瞪得更大了，淚水順着她的臉頰直往下流。“為什麽？珀爾修斯？你不是說，我是你身邊最好的戰士。”她的腦海裏迅速閃回那些片段。
“你怎麽能這樣做？這可是禁忌！”
“禁忌？”她突然開始一陣狂笑，猶如來自地獄裏的聲音。笑聲越來越大，直到一陣冷氣從她的四肢蔓延開來，笑聲戛然而止。她垂下手，癱倒在他的懷裏，眼睛仍然睜得大大的，失神地盯着他。
珀爾修斯的頭低了下去，不知道他臉上的表情是什麽樣子，只能看到他雙手托着瑪麗安的身體。
從瑪麗安臉頰上流下來的淚水，順着他的臂彎往下直墜。随即，瑪麗安的身體裏折射出一種泛白的光芒，随即化為無數閃亮的碎片，一點點散開，消逝。
因為一顆星生命的終結，天空也減卻了些光芒。
“為什麽？你會跟來。”艾瑞兒顫抖地問道。
“我是跟着她來的。”
“可是，她不是你最好的弟子麽？
“她已經不再是她自己了。她被嫉妒腐蝕了心靈，一步走錯，便無法回頭——”
“你得到了一切，我卻一無所有！”瑪麗安憤憤不平的聲音又在艾瑞兒的耳邊響起。她渾身顫抖着，後退了幾步，搖搖欲墜。不知是太過震驚還是悲傷。
仄費羅斯剛好趕來，撞見眼前這一幕，他立刻跑上前去捂住了艾瑞兒的眼睛。一邊怒氣沖沖地對着珀爾修斯，“你怎麽能讓她看到這樣血腥的場面！”
珀爾修斯仍然是面無表情，“天神與魔鬼就在一念之間。這樣也好，可以讓你們引以為戒。”
艾瑞兒掙脫了仄費羅斯的阻攔，沖到珀爾修斯面前，“我們的手上到底還要沾上多少鮮血？”
“為了拯救世界，這一點犧牲，又算得了什麽？你忘了神殿裏的那些雕塑了麽？無論是誰，只要違反了禁忌，都要受到懲罰，包括你在內。”
說完，珀爾修斯收起劍，頭也不回地走了。
艾瑞兒怔怔地看着地上殘留的血跡。
仄費羅斯重新把她攬在懷裏，“想哭就哭好了。至少在我面前不用僞裝。”
“我不想要這一切，我不想，真的不想。”艾瑞兒抱住他，拼命地哭泣。
仄費羅斯低下了頭，心中充滿了憐憫。“我本來只願你無憂無慮，永遠歡笑。但是，如果注定要經歷各種磨難，我将會一直伴你左右。”
遠處，冰火之神靜靜地注視着這一切。“他們走了麽？好久都沒這麽熱鬧過了。那邊的争鬥，對我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即使再争上幾千年，他們也只能留在這裏，一直孤獨地守候在這裏。
他們也曾經一樣年輕充滿了鬥志。但是幾千年下來，已經看過了太多的恩恩怨怨和輪回紛争。一代又一代神王被推翻，新王取而代之，如同四季更替和生死輪回。
上古的神族業已凋零，克魯諾斯被他的兒子宙斯所殺，身體切成各塊散落世界各地。巨人一族也也已經沒落。普羅米修斯被囚，阿特拉斯肩扛天空，其餘的巨人則被放逐到蠻荒之地。
只有他們仍然守在這天與地的盡頭，作為漫長的時間的見證者。
只有在極遠之地，才能享受到久違的寧靜，才不會被視作觊觎王座的威脅。至少他們現在還能選擇這條路，雖然沒有王冠和權利，至少還能選擇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