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第 1 章
◎女子應該三從四德、溫良賢淑◎
元武二十年,冬。
東宮外面,剛下了一場大雪,大地銀裝素裹,紅色的臘梅花開的鮮豔,幾只翠鳥安靜栖息在梅樹枝頭,寝宮內,地龍燒的整個宮殿溫暖如春,太子妃沈霜鶴正斜卧在榻上,撐着頭小寐。
太子裴淮之走近沈霜鶴寝殿的時候,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支清香雅致的梅花,順着梅花的方向看過去,便是雕窗內,斜倚在榻上,托着腮,閉目小寐的雪肌玉骨的美人。
一瞬間,滿園的梅花,似乎都被榻上美人襯托的黯然失色,裴淮之都有些看的出神,他制止住宮人通傳的動作,然後輕手輕腳走進寝殿,縱然他盡量讓自己不發出聲音,但沈霜鶴睡的很輕,還是立刻就醒了。
沈霜鶴睜開眼,她剛剛睡醒,眼尾有一點紅,瞧着就像用胭脂輕掃過一樣,讓她清麗的容顏又添了分嬌美,上天無疑是厚愛她的,給了她高貴的出身,還給了她傾城的容貌,以及未來國母的身份。
就算她現在處于孕期,身材也沒有浮腫走樣,她容顏依舊美麗,四肢依然纖細,只有小腹高高隆起,這不由讓人更加感嘆上天對于沈霜鶴的厚愛。
裴淮之快步走過去,制住她起身的動作,他輕柔地将沈霜鶴扶起,靠在榻上,然後揉着她因為撐着頭睡覺而有些微麻的手臂,道:“太子妃,你即将臨盆,不必多禮。”
沈霜鶴莞爾一笑,她雲鬓如霧,螓首蛾眉,一雙眼睛如一泓清泉般溫柔透澈,聲音也如清泉般婉轉動聽:“多謝殿下。”
裴淮之為她輕輕揉着手臂:“還麻嗎?”
沈霜鶴搖頭:“好多了。”
裴淮之一笑,他俯下身,又去聽她腹中動靜。
陽光照進寝殿,将兩人身上都鍍上一層金色,此時的裴淮之與沈霜鶴,就如同一對再平常不過的恩愛少年夫妻。
事實上,兩人也的确是恩愛少年夫妻,裴淮之今年十九歲,相貌豐神俊朗,沈霜鶴比他小兩歲,她出身名門,年幼時就被帶入宮中由懿德皇後親自教養,和裴淮之算是青梅竹馬,兩人十四歲時成婚,婚後生活一直琴瑟和鳴,甚為和美。
裴淮之将耳朵貼在沈霜鶴肚子上,沈霜鶴肚中孩兒似乎感覺到了裴淮之存在,踢了他一下,裴淮之瞬間直起身子,他撫摸着沈霜鶴的腹部,笑道:“這孩子如此頑皮,定然是個男孩。”
沈霜鶴溫柔看着他撫摸自己腹部的手,她輕聲道:“可黃太醫和李太醫他們都說,妾懷的是個女孩。”
“不會是女孩的。”裴淮之很是肯定:“哪有女孩兒這麽頑皮的?況且,若你懷的是女孩兒,四肢和雙頰定會浮腫,不會像現在這樣美麗如初。”
沈霜鶴笑道:“這是哪位太醫告訴殿下的?”
“是孤翻閱古籍得知的,古籍上還說,肚子尖的就是男孩,圓的就是女孩,你看你肚子這麽尖,哦,還有,古籍說酸兒辣女,你那麽愛吃酸的,所以,你懷的定然是個男孩。”
沈霜鶴聽着裴淮之分析的一套一套的,話裏行間,他都在期盼着是個男孩,是的,裴淮之現在只有三個妾室生的女兒,他需要一個男嗣來穩固他的太子地位,所以,沈霜鶴能理解他的期盼。
只是,若腹中孩兒,真是個女孩,那在腹中聽着父親的期盼,她該是多麽難受啊?
與裴淮之不同的是,這是沈霜鶴第一個孩子,無論男孩女孩,她都歡喜的很。
不過沈霜鶴并沒有對裴淮之的話露出微詞,她性情柔順,父親是當朝大儒,祖父也曾位居太傅高位,家人從小就教她讀《女德》、《女戒》等書,告訴她女子應該三從四德、溫良賢淑,應該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因此沈霜鶴自嫁給裴淮之以來,就全心全意對待裴淮之,以他為天,兢兢業業做好一個妻子的本分,盡心盡力為他打理後宅,從不會頂撞他,更不會忤逆他。
但她又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于是莞爾笑了笑,伸手去拿盛在蓮花玉盞裏的葡萄:“這是父皇賞賜的,妾剝給殿下吃。”
裴淮之按下她的手:“你即将臨盆,哪有讓你剝葡萄的道理,孤來為你剝。”
說罷,他便拿起葡萄,仔仔細細地為沈霜鶴剝起了皮,然後喂到沈霜鶴嘴邊:“甜不甜?”
“甜。”沈霜鶴笑道。
“既然喜歡,那就多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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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窗內,裴淮之就這般認認真真地為沈霜鶴剝着葡萄,沈霜鶴看着他的側臉,心中滿是對命運的感激。
大憲理學盛行,提倡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篤行為女之道,應恭順謙卑,在家聽從父兄,出嫁孝順翁姑,友愛妾室,要将丈夫的子女都當成是自己的子女一般疼愛,丈夫死後,應當為夫守節,不可再嫁,因此女子嫁人,便是一輩子的事情,大憲的女子,不求榮華富貴,但求能嫁一有心之人,不至于對發妻棄若敝履。
沈霜鶴嫁給裴淮之之時,也曾心懷忐忑,她雖自幼就認識裴淮之,但這位太子殿下生性清冷疏離,和她交談甚少,她也不知裴淮之會不會是一個好丈夫,更何況,裴淮之不僅僅是她的丈夫,還是大憲的太子,未來的皇帝,俗話說君為臣綱,夫為妻綱,她既是臣,也是妻,更應絕對服從他,若他對她不好,她除了凄苦一生,也別無他法。
但幸好,裴淮之對她很好,他敬重她,愛護她,他會為她捏手臂,會為她剝葡萄,他雖然有妾室,但并不會寵妾滅妻,而是充分尊重她這個正妻,給予她應有的地位和尊崇。
就算裴淮之時常會寵幸妾室,但是哪個男人是沒有妾室的呢?更何況是太子呢?作為妻子,作為太子妃,她不能嫉妒,也不敢嫉妒,她反而要勸裴淮之多納妾室,雨露均沾,綿延子嗣,否則言官的唾液都能淹死她。
沈霜鶴從不敢奢望一生一世一雙人,雖然她幼時偷偷看話本時,也會羨慕那裏面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的愛情,但她也知道,那只是話本,早就父親氣沖沖收了她話本,讓她抄了一千遍《女德》、《女戒》的時候,她就知道了。
沈霜鶴從回憶中回過神來時,裴淮之又塞了一個葡萄到她手上,姐妹們曾羨慕的和她說,太子身居高位,而且難得性情溫和,一點也不暴躁,能嫁給這樣的丈夫,真是天大的福氣。
是啊,她真是天大的福氣。
沈霜鶴接過葡萄,細細吃下,她從沒有告訴過裴淮之,其實她并不愛吃葡萄,雖然她對裴淮之的喜好一清二楚,他愛吃什麽,他不愛吃什麽,她都十分了解,每日裴淮之的膳食,她都會親自過目,但其實,裴淮之卻從未問過她的喜好。
只是沈霜鶴性情柔順,長期三從四德的熏陶讓她并不認為這是什麽委屈,她好不容易咽下那顆甜到發膩的葡萄後,才道:“殿下,父皇病情大好,舉宮同慶,妾拟于明日陪同周嫔娘娘去崇化寺中還願,估計有五日不在宮中了。”
裴淮之微微皺了皺眉:“這還願的事,按理來說,周嫔去就可以了,她如今攝六宮事,你只是協理,不過……”他欲言又止,然後道:“你陪她去,也好,但你即将臨盆,還是要當心自己身體。”
“妾自有分寸。”
裴淮之又嘆了口氣:“自從你協理六宮來,周嫔娘娘幾乎所有事都交由你處理,孤見你這般殚精竭慮,實在辛苦。”
沈霜鶴笑道:“這是妾應該做的。”
她說話時,鴉睫長如黑翎,雙眸脈脈含情,裴淮之不由心神一蕩,不由自主就吻上她的朱唇,自沈霜鶴有孕來,他還未臨幸過她,如今淺嘗到她的味道,更是舍不得放手,裴淮之一邊吻她修長脖頸,一邊含糊道:“快點臨盆吧,孤都等不及了。”
他這話說的露骨,沈霜鶴臉頰一紅,她偷偷往外面望去,裴淮之的近侍,還有她的侍女都守在殿外呢,沈霜鶴輕輕掙脫裴淮之,她微微低頭,整理好自己剛剛被裴淮之解開的衣襟:“殿下,謹言慎行。”
裴淮之順着她的方向往外看去,殿外一衆侍從低頭閉目,大氣都不敢出,裴淮之知道沈霜鶴對規矩體統看的比什麽都重要,她定然是怕隔牆有耳,損了他和她的名聲,裴淮之微微一笑,沒有生氣,反而覺得沈霜鶴端莊自持,可敬可愛。
也只有這般賢良淑德的女子,才配做他的太子妃,做未來母儀天下的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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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霜鶴此去崇化寺,要去足足五日,她不放心裴淮之的飲食起居,裴淮之處理政務之時經常廢寝忘食,久而久之落下個脾虛胃痛的毛病,沈霜鶴詢問太醫後,知道茯苓能養脾胃,只是茯苓味苦,難以下咽,沈霜鶴于是便想出用胡麻、茯苓、白蜜做出夾餅,她不顧茯苓味苦,親自試吃了很多遍,才做出皮薄如紙、入口即化、味道甘甜的茯苓餅,裴淮之果然十分喜歡吃,于是沈霜鶴便吩咐每餐後便為裴淮之上一道茯苓餅,裴淮之的脾胃也漸漸養好了,再也沒有胃痛過了。
沈霜鶴囑咐侍從,勿忘了每餐飯後的茯苓餅,還有天寒,記得給裴淮之添衣,她也召見了東宮其他姬妾,吩咐她們這五日好生伺候裴淮之,當她頂着即将臨盆的身體将一切安排妥帖後,此時也到了二更天了。
裴淮之還在和大臣商議政事,仍未回來,沈霜鶴操勞完後,甚感疲倦,正待休息片刻時,忽東宮侍從跌跌撞撞闖了進來,甚至都忘了求見。
沈霜鶴一驚,站起:“何事慌慌張張?”
侍從撲通一聲跪下,聲音還帶着哭腔:“殿下,皇上……皇上不好了~”
作者有話說:
開文啦,開文三天內評論會發紅包,歡迎評論呀~
PS 這篇文女主剛開始會有點王寶钏挖野菜的味道,這是她從小受的教育和處的環境導致的,後面會一步步覺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