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船夫

第27章 C27

C27

周五晚上，黎簡跟姜銘簡單吃了個飯，說是提前祝黎簡生日快樂。

吃完飯，姜銘就溜了。

嘴裏還說着要不是出差工作忙，周六就留下來陪他過生日了，下回等黎簡去江城再請他吃大餐。

黎簡本來不太注重過生日，往年都和江承皓在市中心訂家高檔餐廳吃頓飯，走個儀式，并沒有太多講究。

林女士會給他準備蛋糕讓人送去他跟江承皓的房子，黎沉章則會給他買新款車子或者古董字畫。

每年生日大差不差，只是今年，他在家裏過。

黎簡開車回來時，林葳還沒睡，手忙腳亂在客廳清點材料。

“寶寶，明天你在家的吧。”

“嗯。”

“好呀，明天媽媽給你做蛋糕吃。”

黎簡不是沒嘗過林女士的手藝，那種黑暗料理，真是叫人頭大，鹽糖不分，還喜歡自己動手。

他看向一邊拆東西的阿姨，阿姨投過來自求多福的眼神。

吃不死就還好。

黎簡硬着頭皮：“好。”

“寶寶，你喜歡吃什麽口味的蛋糕呀。”

黎簡掃了眼桌上密密麻麻的原材料，光是淡奶油就好多種，做蛋糕好像不要用這麽多種奶油吧。

“都行。”

“巧克力味的吧，你小時候最愛吃巧克力了。”

黎簡應付幾句林女士就上樓了，早知道就說今晚和姜銘出去玩，明天不回家，省得林女士這一通忙活。

他洗完澡，點開手機，看見好幾條短信。

往年關系還可以的朋友也會給他發生日祝福，今年一樣。

各大平臺也在提前給他發的生日快樂短信，還有一些訂過東西的廠家的信息。

信息化時代，半點隐私都沒有，連八百年不用的app都在祝他生日快樂。

夾雜在生日祝福裏的，有一條陌生手機號碼發來的生日祝福。

黎簡看了眼就知道是江承皓發的。

他看着小作文，惜字如金的人能夠打這麽多字，看得出很用心。

就像當初追他的時候用的心，是他自己後知後覺，對江承皓後來的變化沒有上心，其實早該發現的。

他像是想起什麽，從床上坐起來。

看着那條似曾相識的小作文，好像又回到大學時候江承皓追他的那些小作文。

一個人這麽多年追人的方式都沒一點變化？

出軌了還能這麽深情的打下這些文字？

一個不經意的念頭在他腦子裏炸開。

是不是一開始江承皓就不是因為喜歡他？

初見面時，江承皓是來他們教室蹭課的，說是對藝術史感興趣，後來同學聚餐也總能看見他，再後來是在籃球社，江承皓總能以各種各樣的形式進入他的生活，一切都有跡可循。

江承皓，那樣一個目的明确、能屈能伸的人。

喜歡他時，表現得熱烈；得到他時，表現得沉穩；失去他時，又能條理清晰地撿起當初追他的那些把戲。

一個人十幾年不變，真要不變，那他又怎麽會出軌。

去年，他生日時，江承皓跟他說，等他正式進了集團，就去國外領證。

他說，黎簡，你只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掙錢養你。

他以為江承皓那時候起碼有幾分是真的，可他現在才明白，原來都是假的。

黎簡心口有些悶有些難過，并不是分手使他難過，也不是為江承皓難過，他難過自己那麽些年就被這樣一個人蒙在鼓裏，活在江承皓給他“保護圈”裏，以為真的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就行，卻沒想過江承皓圖的自己身後的其他價值。

包括這次的求和。

江承皓求的不是他的原諒，求的不是他回心轉意，求的是他背後黎氏集團的資源，求的是黎沉章兒子所附帶的商業價值。

那，陳江行圖他什麽呢？

他這樣一個無趣、懦弱又保守的人，陳江行圖他什麽？

陳江行說過，他初中就認識他，那陳江行必然知道他爸是黎沉章。

他有點後怕，怕陳江行也同江承皓一樣。

可是陳江行又能圖他什麽，那種跑船工作跟黎氏集團隔了千萬裏，就算他想圖什麽，也什麽都圖不上。

陳江行那麽年輕，那麽英俊，總該圖點什麽才能說得通。

-

隔日，黎簡醒得早，微信置頂的【江】已經給他發來消息。

00:01

江：生日快樂！小黎

湊整點發，小孩子氣，黎簡回了條：謝謝

然後換上運動裝出去跑步。

跑了一圈，意外發現小區的桂花樹開了，空氣裏彌漫着淡淡清香，秋天在不知不覺中已過去大半。

陳江行又給他發了信息。

江：你家地址在哪裏，我給你寄兩箱桃子

Dawn（黎簡）：不用

江：我外婆種的，超好吃，沒有打過農藥，純天然的。

江：外婆聽說我談對象了，非要讓我寄給對象吃

江：配圖（一雙大手捧着一個特別大特別粉.嫩的桃子

黎簡看着那那張圖，雖然是桃子，但他感覺有點不太對勁，很像那天在南城的賓館裏，陳江行抱他去鏡子面前的時候，手捧着他臀的姿勢。

-“你皮膚真好看，跟水蜜桃似的，一掐全是水。”

也可能是他自己想太多，那張圖片真的只是個很大的水蜜桃而已。

江：地址，快遞師傅催我地址了

Dawn（黎簡）：京市南x大道xxxxx

江：ok

Dawn（黎簡）：一箱就好，剩下一箱你留給外婆吧

江：外婆給她外孫媳婦兒的，你就收着吧

黎簡看着陳江行那字眼。

Dawn（黎簡）：我是男的

江：外婆給她外孫男媳婦兒的

Dawn（黎簡）：……

江：我去地裏割豬草了，晚點找你

桂花的味道甜得有點膩，黎簡忍不住揚了唇把手機塞回口袋。

-

陳江行攔了輛的士：“師傅，你知道京市哪個商場最大嗎？”

司機操着一口京市腔調：“你第一次來京市啊？”

“嗯。”

“那你可問對人了。”

接着陳江行被司機師傅送到一個大型購物中心門口，并且支付了令他肉疼的一百多塊錢車費。

他站在步行街中央，仰頭望着這座國際大都市，滿眼都是擁擠的人群，街頭穿着皮褲皮衣的女生正在拍短視頻，另一邊西裝革履的精英們正從寫字樓談笑着走出來，握着咖啡的白領踩着高跟鞋風風火火地打着電話，說着team和delay。

陳江行低頭看了眼自己，五十塊錢的黑衣黑褲和x力運動鞋，又看了眼街上其他男性，除了極少數穿得難看的男性外，大部分男性穿得都還算正式得體。

他走進商廈，歐式穹頂透出微光，仿佛是中世紀的城堡，奢華又寬敞，他和這座商廈的氣質真是格格不入。

右手邊是家賣正裝的男裝店，黑冷調的裝飾，看起來就價格不菲。

導購上下打量他一眼，沒有講話。

陳江行掏出手機，點開黎簡上次盯了很久濕掉的運動鞋照片：“麻煩問下，這個商場有賣這款運動鞋的地方嗎？”

導購看了眼鞋，又看了眼陳江行。

這款是xj限量的鞋，出廠價是3600，現在已經炒到18000，而且有價無市。

導購搖了搖頭：“這邊沒有。”

陳江行收回手機：“麻煩了。”

導購看他要走，立馬跟上去：“帥哥，這雙鞋限量版的，你在任何商場都買不到的。”

陳江行一怔，他沒想到這鞋這麽牛比。

他以為京市最大的商場肯定能買到，誰知道黎簡特麽穿的是雙限量版運動鞋，而且，還穿着這雙鞋去鄉下蹚水，真是不愁吃穿的大少爺。

導購看出他的猶豫：“要不進我們店看看吧，我們店的衣服也有很多不錯的款式。”

陳江行：“你有什麽渠道可以買到這雙鞋嗎？”

導購不想錯過這麽個顧客：“你可以先在我們店看看，我晚點加您個微信，幫您問問我賣鞋的朋友，看看有沒有這款，不過跟你說實話，這款鞋現在炒的價格是一萬八，你要真想要，價格可能會高過這個價，這個您能接受嗎？”

“一萬八？”陳江行知道這鞋貴，不知道這鞋這麽貴，明明可以搶錢，還要賣鞋，“行吧，那你幫我留意一下。”

導購點頭，果真人不可貌相，那種穿的普普通通的，也并不代表別人沒錢。

“您去我們店看看吧，我們店裏蠻多衣服可以搭配這雙鞋的。”

陳江行買不上鞋，就随便跟她進去逛下。

熨燙整齊的西裝挂了一排，白色西裝配綠色襯衫，黑色西裝配紫色襯衫，粉色西裝配白色T恤，總之不是他理解的那種黑白配，搭配得還不錯，看起來也蠻有氣質的。

“那件白色的襯衫怎麽賣的？”陳江行伸手指了指最裏面那件純白垂感很好的襯衫，襯衫袖口繡着一朵淺綠色的花葉。

讓陳江行想起黎簡畫的某張水草的話，植物和他很般配。

“給您拿195的尺寸試下吧。”

陳江行擺手：“不用，176左右的個子，120斤左右，你看穿什麽尺碼合适。”

“您送朋友的嗎？”

“嗯。”

“您朋友一定是位很儒雅很溫柔的男士。”導購拿了件相應尺碼的襯衫，“這件襯衫還有個小配飾，一套的，您要不要看看？”

“好。”

是一枚淺綠色的袖扣。

被設計成葉子形狀，金屬的綠色枝葉包裹着祖母綠的寶石，在店內頂燈的照射下泛着瑩瑩的綠光，給那份清秀天然添了一份矜貴。

陳江行覺得導購說得不錯，儒雅的黎簡很适合這個小配飾。

“那這個也要。”

“您朋友皮膚也很白吧。”

陳江行點頭：“是挺白的。”

“那再配條褲子吧，白色的衣服配黑色褲子太普通了，我們店有一款褲子，我覺得很适合您朋友。”導購說着領着陳江行往褲子區走。

是一條墨綠色的絲綢質的褲子。

導購把白色襯衫比劃在墨綠色褲子上，“這款褲子買的人不多，它比較挑人，需要個子不矮，皮膚白，氣質溫雅，您朋友真是萬裏挑一的身形呀。”

條條都準，陳江行：“那這條也要。”

他最終買了一件襯衫，一條褲子一個袖扣還有備用領帶。

導購刷卡後，看了他眼：“帥哥，你要不要給自己也置辦一身？”

陳江行搖頭：“我就不用了。”

導購把卡還給他：“跟這身綠色搭配的有一套西裝，我覺得挺符合你的氣質，您要不要看看，不買也沒關系。”

陳江行擰眉：“很搭嗎？”

導購笑了笑：“嗯，算是，情侶裝吧。”

結果陳江行又買了一套，刷掉他好幾萬，有點肉疼。

但沒關系，他還有錢。

臨走的時候，他又想起最開始的目的：“你記得幫我留意一下那款鞋子。”

導購：“沒問題，一有貨我就微信上通知您。”

陳江行提着大包小包，準備去黎簡發給他的地址，忽然想起來沒買蛋糕，他常年不過生日，幸虧想起來這茬，過生日還是要吃小蛋糕的。

在二樓看見幾個英文字母的蛋糕店，看不明白叫什麽，但挺像那麽回事，符合黎簡那挑嘴的氣質。

“先生，請問您想要什麽？”

陳江行看着展示架上純白色的蛋糕，面包胚上裹了一層奶油，中間是黑色的巧克力塗層，圖層上是糖霜雕刻的兩只正在接吻的天鵝，一只黑色的，一只白色的，白色那只翅膀微張，脖子伸長，高傲地望着下面那只黑色天鵝，這不就是黎簡本鵝。

跟站在演講臺上的他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個吧。”陳江行下巴揚了揚指向中間這個黑白兩只天鵝的蛋糕

“九百八。”

……

“這麽貴？”陳江行掏出銀行卡。

他對京市的物價有了新的認知，他這破工作要想讓黎簡過得好，差得還很遠。

什麽他已經超過同齡人，幾十萬一年很高，對于普通人來說可能夠花了，可他想追的是黎簡，那個一萬多限量版鞋子毫不心疼踩進泥水裏的大少爺，他怎麽能讓黎簡跟他在一起以後，過吃一千塊錢蛋糕都肉疼的生活。

陳江行提着蛋糕和一堆東西按着黎簡給他的地址叫車過去。

-

黎簡正享用林女士的黑暗料理，不知道是不是奶油沒打好，軟綿綿的，感覺喝了一口濃奶油。

林葳期待看向他：“怎麽樣？”

黎簡喉嚨糊了一層奶，又膩又甜，看林女士滿眼等着回饋：“還可以。”

林葳自己也嘗了一口，剛入喉，膩得想吐，拿着紙巾擦嘴：“寶寶，你別吃了，還是叫人送個蛋糕過來吧。”

“媽，別浪費，反正也沒什麽人吃，別買了。”

“你生日呀，寶寶，要有蛋糕的呀。”

黎簡剛準備說什麽，手機亮了，割豬草消失大半天的人打語音來了。

陳江行：“你在家嗎？”

黎簡接起電話：“嗯。”

陳江行把手機開了擴音：“大哥，你跟他說。”

保安對着陳江行的手機說：“175弄的住戶，門外這位是您對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