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仙

第29章 江東淩氏

江東淩氏

三人來到車隊前，想對此間主人表示謝意，不過并未見到本人，由來時引路的中年人代為轉告，車馬不宜久留，先行上路，等晚些時候到達臨江府，再備桌酒菜好好一敘。

柳石淩觀望一周，眼下所處環境确實簡陋，對方不願現身能夠理解，也不強求。

小玉繞着漂亮馬車足足轉了五六圈，才戀戀不舍地跟着柳石淩坐回為他們三人備下的馬車，兩廂比較之下，他們乘坐的這輛就顯得平平無奇，極為普通。

白河先一步上了車，此刻正坐在車內側座，背靠軟墊，抱着他的劍，阖着眼不說話，十分安靜。

待到柳石淩小玉回到車內，等他們坐穩後，馬車車夫跟随前方隊伍，駕車在官道上飛馳。車夫技術熟稔，駕車速度雖快，但車內并不搖擺晃蕩。

小玉第一回乘坐馬車，感受到由人驅使馬力下的特別行進方式，速度不比她原身時奔跑地慢，而且還不需她費力，真是方便又好玩。怪不得她總是聽聞許多妖類喜歡往人世間去，原來人類的稀奇玩意這麽多。

小玉觀察馬車內外，根本坐不住，時不時又半跪在側座前，拉開一小角簾子，往窗外望去。沿途的風光時刻變換，忽而是一片綠木蔥蔥，忽而是一望無際的野地，一路向前，景色不斷倒退，飛掠而過，無法停留。

馬車內靜坐的另外兩人，一人閉目養神，一人欲言又止。

柳石淩低頭盯着膝蓋，偷偷往白河身上瞄去。他倒是坐得心安理得，上車後便一言不發，也不解釋傳音時所說的話，令她十分在意。

最近一段時日，柳石淩并非沒察覺他們兩人間的異常，從離開青鎮時便已是如此。

她本該感謝白河相救，卻在事後自相矛盾。加之金符一事，白河不但不領情，還似有責怪之意，令她心中不悅，不想再多費口舌。

矛盾一旦加強，便難以克服。即使白河仍舊跟随柳石淩一路走來，但彼此間總是刻意回避，無一人退步，兩者氣氛關系已降到谷底。

柳石淩心中默想，若是在青鎮他們就分開，或許她還對白河抱有一絲感激之情，待她兄長救回後，還能去到白雲山，鄭重對此表達謝意。

然而現今變成這般好不好、壞不壞的關系，最為頭疼糾結，根本無從解決。她竟然有些懷念初遇時吵鬧的氛圍，那會舒暢多了。

柳石淩忍不住嘆了聲氣，感慨良多。

“唉聲嘆氣可不像你的作風。”突然一句沒頭沒尾的聲音響起，帶着熟悉的調侃語氣，“莫不是馬車坐慣了，更喜歡徒步走路。”

柳石淩擡頭朝白河一看，他不知何時睜開了眼，正望着她，眼中滿是戲谑。

面對突如其來的主動話頭，柳石淩愣了好一會，她反應過來，憋住嘴角往上翹的蠢蠢欲動，撇嘴道：“那又如何。我不像你厚臉皮，理直氣壯搭便車。”

“有何不妥？”白河果然厚臉皮，說出這話也不臉紅。

“你方才傳音說有考量，是什麽意思？”柳石淩問出她的疑惑。

“就是……”白河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不坐白不坐。”他輕笑起來，又道，“人家既然熱情相邀，我想，好像沒理由拒絕。”

柳石淩的表情凝滞在臉上，抽了抽嘴角：“就這？”

白河假裝思索的樣子，道：“或許又因為他們的姓氏，徐……巧了。”

柳石淩想起青鎮徐府，驚訝道：“你什麽意思？”世間不會有如此巧合之事罷。

“沒什麽意思。”白河聳聳肩。

柳石淩回想在徐府的那一夜，他們并未見過徐府中人，無法肯定其中是否有聯系。不過再一想，青鎮所有人過往一直生活在青狐娘娘的禁咒之中，根本無人離開。除非這隊車馬是在那之後離開，但他們的言談不似久困于一地。

這樣想來，或許是他們經歷過青鎮一事，險些傷及性命，所以難免心有餘悸，草木皆兵，過于緊張。

柳石淩道：“天底下徐姓之人多了，況且我們只是搭車，過後不一定能再碰見。放心放心。”她雖是對着白河說，同樣也是堅實她的想法。

白河瞥了一眼柳石淩，低喃道：“如此最好。”

“我還有一事沒想明白。”柳石淩早就想問了，但總是沒有合适時機，現在終于問出口，“那天在青狐娘娘洞內，你對星昴道長說了什麽讓他同意的？”

白河一手撐着下颌，側着半邊身子道：“他不得不同意。”

“為何？”

“因為以我們二人之力，困不住青狐。”他道，“當時表象是青狐被困于陣法之中，但同時她的力量恢複得很快。她是半仙之體，即便星昴擁有仙器，差距懸殊依然很大，青狐掙脫不過是時間問題。”

柳石淩明白了：“所以與其到了那個時候，不如我們先退一步表示誠意。”

白河點頭：“嗯。”

“這樣說來，我們還額外賺了青狐娘娘的許諾。”

“是啊。”白河道，“好在賭贏了。”

柳石淩與白河的隔閡在交談中逐漸散去，連日籠罩在心頭上的煩擾一掃而空。再朝白河看去，竟覺得他順眼許多。

柳石淩端詳起來，或是因常年生活于山中，他的皮膚較白，五官端正，眉峰如劍，一雙眼睛微阖，神态略帶懶散。樣貌算得上出衆俊逸，若是收起倦懶之态，則更加順眼悅目。

小玉看風景的腦袋轉回來，發現柳石淩和白河兩人竟又開始正常交流，連忙道：“什麽什麽？”她仿佛錯過了什麽重要的事。

“沒什麽。”柳石淩道，沒有定論的事還是別讓小玉擔心，她扯開話題，“小玉是不是喜歡坐馬車？你看窗外都看到了什麽？”

小玉興致高昂，開懷道：“坐馬車好神奇啊。我什麽都不用動，只要待在車裏，再一看外邊，竟然已經跑出了好幾裏地。比我厲害多啦。”

如同小玉所言，馬車的速度幾倍于徒步，在急速奔馳中，車隊已到達城外，馬車速度漸漸緩下，坐在車內也能感受到外面人聲鼎沸，叫賣聲、呼喝聲、閑談聲，好不熱鬧。

原本計劃趕在日頭落山前到達城裏，現在還未過申時，他們已經到達臨江府。

小玉湊着熱鬧掀開半片簾子往外張望，看到人來人往，興奮不已。

柳石淩一反常态，端坐在車內。坐上馬車時她還未有實感，此時重新回到生長的地方，她才發覺離家已有二月。越是逼近城內，她的心情越是複雜，家中之事不斷冒出，無法忘卻。

車隊緩慢往前移動，忽然間，聽到前方一陣喝止聲，馬車依次停住，似乎有何異動。柳石淩扭頭往外看去，看見還是那位中年人出了車隊，正對前面的城門護衛解釋。

柳石淩可不記得臨江城何時開始對過往來人進行盤查詢問，印象中除非發生大事，否則不會如此興師動衆。

她不知為何緊張起來，下意識将小玉拉回，簾子放下，心跳聲像要突破胸腔。

小玉怪道：“怎麽了？”

柳石淩只是低着頭不言語，小玉又看向白河。

白河察覺到不尋常，以他的聽覺能力，完全可以清楚地聽到外面在說些什麽。

他朝柳石淩瞥去，不知她是近家心切，還是怎麽，道：“外方守衛道他們正在尋人。”

柳石淩一聽，後知後覺白河是修仙之人，她怎麽忘了，着急道：“你聽到他們說發生何事了嗎？”

白河接着道：“在說是找重要之人。”說着他神色微微一變，看着柳石淩道，“此人乃淩氏一位小姐，不見數月，所以才冒昧攔車。”他頓了聲，重點道，“另發下重賞，見到畫像中人可前往淩府告知領賞。”

柳石淩對視上他的視線，心中暗道糟糕，她一面不解，一面尴尬道：“呵呵呵，找人啊。”她遲疑片刻，直覺不對，“等等，那他們不會一輛輛車搜尋過來罷？”

白河盯着她看了一會，柳石淩躲開視線，眼神漂移，雙手絞在一塊，顯然暴露了她的不安。

白河過了片刻才道：“我倒想看看那幅畫像。不過可惜，看樣子我們所搭的便車主人勢力不小，守衛退開了。”

“真的嗎？”柳石淩急道。

“真的。”白河朝前面示意，“馬車動了。”

柳石淩這才松了一口氣，但一擡頭面對白河的質疑目光，便又立即洩了氣。

小玉左看右看，聽不懂他們兩人之間在說什麽，道：“尋人？什麽尋人？跟我要尋找母親一樣嗎？”

白河道：“這你得問問身邊的人。”

小玉看着柳石淩，道：“柳柳，你說呢？”

柳石淩強撐着笑意道：“差、差不多罷。”

“那我也想這樣尋找母親。”

“這個辦法……”柳石淩經她這麽一說，發現不無可能，被帶偏道，“好像可行。”

“我是不是能找到母親了？”小玉尤為亢奮。

“過後我們試一試。”

白河在對面坐着，聽見她們兩人就此往下展開再延伸，有意無意将最關鍵的讓柳石淩心虛一事強硬抛開，眼皮止不住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