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疼痛
第十三章 疼痛
沈岸已經很久沒有夢見過從前了。
可今天不知怎麽回事,沈岸又夢見了十歲時候的事情。
大概是因為醫院的凳子太硬,大概是因為睡不舒服的午休就是這麽不安穩。
總之,又是那間充滿煙味擁擠髒亂的屋子,他被那個男人從床上狠狠地踹到地上,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上全是淤青,還有好幾個煙頭燙傷的痕跡。
疼,太疼了,耳朵聞鳴,視線模糊,十歲的他抽噎着又不敢哭得太大聲。
小沈岸在道歉,他臉哭得很髒,他不停地說對不起,我不敢了,我不會了。
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道歉,他只希望這些話能讓他少挨打。
母親站在門口,臉上有不忍也有擔憂:“行了,別打了,這是你兒子啊。”
男人揪着沈岸的衣領,将他從地上拎了起來,擡手又是倆耳光:“哭哭哭!哭個屁,天天就學校要交錢,老子賺錢不辛苦嗎?還兒子?他媽的他被你前夫養了十年都養親了,你看他喊過我一聲爸爸嗎?”
哦,沈岸記起來了。
今天挨打是因為學校要交習題冊的錢。
那昨天呢?
昨天好像是因為吃飯的時候他不小心把飯弄出了碗外。
那前天呢?
前天他一直很乖,前天是因為這個男人喝醉了。
還有大前天,大大前天,還有明天,後天……
哭沒用,不哭也沒用,強硬沒用,求饒也沒用。
向老師求助,老師來勸解後又是一頓毒打,小沈岸被按着腦袋壓在滿是黴味的床上,那男人拿起鐵絲衣架,打得他皮開肉綻,打得他哭到再也發不出聲音。
向警察求助,母親對着那些穿警服的人好言好語地說:“小孩子不懂事,被打兩下而已,都是家事,知道了知道了,麻煩你們跑一趟了,好的,辛苦了。”
那是沈岸的十歲,充斥着煙味、疼痛、壓抑、髒亂、謾罵。
跑不掉,躲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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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先生?沈先生?”
沈岸驀地從夢境中驚醒,擡頭對上王姨滿是善意的眼睛:“沈先生,我看你睡得不舒服的樣子,所以喊你起來了。”
沈岸低頭捂住眼睛長長地呼了口氣,然後擦擦臉上的冷汗,擡起頭說:“謝謝。”
“沒事,沈先生你別坐凳子上睡了,這旁邊不是有個陪床睡的床嗎?躺着睡會舒服一些。”
“好的。”
雖然嘴裏答應了,但是沈岸沒打算繼續睡,他捏捏眉心緩了緩神,而後随手拿起身邊的醫學雜志翻看起來,時不時擡起頭看一眼沈爸爸挂着的點滴。
王姨削了一個蘋果遞了過來,沈岸邊道謝邊伸手接過,然後慢慢地啃着。
王姨笑道:“沈先生,你可真孝順,像你這麽耐心照顧病人的孩子不多見了。”
沈岸垂眸,有些答非所問:“小時候我爸對我很好。”
王姨誇獎:“真是知恩圖報的好孩子。”
沈岸笑了笑,轉頭看向病床上的爸爸。
他和他爸爸,真的一點都不像。
他的爸爸是高中老師,國字臉,時常戴着金絲眼鏡,對所有人都是一副溫溫和和的模樣。
小時候也會有人開他的玩笑。
哎呀這是你兒子啊?小小年紀長得好俊俏啊,怎麽和你一點都不像呢?
每到這時候,他的爸爸總會好聲好氣地笑着說:“不像我好,我長得醜,他像他母親,他母親好看。”
沈岸的母親确實很好看,年輕貌美,她沒有工作,也不怎麽願意管沈岸,她有一群小姐妹,經常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去玩,所以沈岸的童年,是在父親肩膀上和聲聲催眠的古詩中度過的。
雖然母親不靠譜,但是也會時不時給小沈岸帶好玩的東西,有時候是漫畫書,有時候是汽車玩具,每逢節假日,一家三口也會經常出去游玩,還算其樂融融。
平靜又安詳的日子在沈岸九歲那年被打破。
原因是小沈岸體檢的時候,父親偶然發現沈岸是AB型血,而他是O型血。
小沈岸不是他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