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2
第47章 2
天意沒有跟着王芳走, 這件事讓劉美蘭十分意外。
哪有母親離開,做女兒的不跟着一起走的?她竟然放棄那麽好的生活,留在這個小城市讀高中。而且還要住校?
劉美蘭就覺得辛天意還是太小、太年輕, 竟然如此拎不清。南方多好啊, 經濟發達,賣什麽的都有,而且李志業還那麽有錢。
劉美蘭雖然覺得很可惜,不過讓她慶幸的是,辛天意堅持要住校。謝梅已經把住宿用的被褥都準備好了。
這就板上釘釘了。劉美蘭很開心。
只要辛天意去住校,那就可以把房間還給王明傑了。
劉美蘭走到辛天意的卧室,卧室門沒關, 她便站在門口往裏看。
雖然是無比熟悉的房間,可是失而複得的心情, 又是那麽美好。
劉美蘭仔仔細細又看了一遍,在考慮要不要花錢去買點布,給王明傑重新做一套被套床單。還有那個桌子, 是不是太小了, 應該拿木板再接一段,一直接到門口這裏, 這樣就能放更多的書了。
正暢想着, 謝梅就從自己房間出來了。
出來便看見劉美蘭站在辛天意卧室門口往裏看,還一邊看一邊笑。
謝梅就猜出來劉美蘭的小心思了, 翻了個大白眼, 提着袋子就坐到了沙發上。
劉美蘭看見謝梅出來, 趕緊走過去問:“媽, 你拿的什麽啊?”
謝梅把袋子往茶幾上一放, 然後一點點往外掏, “天意說都是一些吃的,李志業,不,你姐夫給她準備的,讓在火車上吃。天意沒怎麽吃,都放我房間了。”
謝梅下一把就掏出一個塑料袋,滿滿一大包,竟然沒有一個自己認識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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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梅拿近了仔細看,還是不認識,便放在桌上,喃喃道:“天意說都是咱們這裏見不着的零食,讓我和你爸吃呢。我放地上就給忘了。剛剛看見了,趕緊拿出來,給明傑和天意分一分。”
“這是什麽啊,一個中國字都沒有。”劉美蘭也拿近看了又看,同樣不認識。
“一會兒等天意回來問問她。”謝梅說,“她不是英語很好嗎,這上面肯定都是英語。”
“看着是糖?”劉美蘭想了想,又說:“又像是巧克力。”
“管它是什麽呢。”謝梅道:“一會兒天意回來就知道了。”
劉美蘭偷偷撇嘴,見謝梅沒看她,直接就把袋子撕開了,撕開後,裏面一顆顆包裝好的小方塊就出現在眼前。
“還等天意做什麽,反正是吃的,打開吃一個不就知道是什麽了。”劉美蘭笑着對謝梅道,趕緊打開了一個,放進嘴裏。
劉美蘭一嚼,就皺起眉,“這是什麽東西,那麽苦!”
“我說什麽了?”謝梅說,“還嘗嘗?這玩意是瞎嘗的?”
謝梅又從袋子裏拿出一些西瓜子啊,話梅等等零食。都掏完了,就覺得最下面還有什麽東西,硬呼呼的。
謝梅敞開袋子往裏一看,下面有個硬紙殼。
謝梅趕緊拿出來,硬紙殼裏包着一個信封。
拿出信封那一瞬間,謝梅就猜到裏面是什麽了。
劉美蘭已經看見了,趕緊湊過來問:“是什麽啊,媽?”
“沒什麽。”謝梅慌忙把袋子拿到手裏,遮住那個信封,然後慢慢站起來,往自己房間去。
劉美蘭又問:“那袋子還留着?”
“我正好裝東西。”謝梅頭也不回就往裏走。
等着都到門口,謝梅突然回頭,看向正坐在沙發上吃東西的劉美蘭:“你別把自己喜歡的先藏起來啊,一會兒天意和明傑回來,我一樣樣平均分。”
“媽!”劉美蘭氣結,“我是那樣的人嗎!”
謝梅往自己房間去,一邊走一邊小聲嘀咕:“你不是誰是?”
王玉俢正在房間看報紙,見謝梅回來了,手裏還拿着東西,一進來,第一件事就是關門。
王玉俢把老花鏡取下來,看着謝梅:“怎麽了?”
謝梅趕緊把信封露出來,對王玉俢道:“錢!”
王玉俢問:“什麽錢?”
“志業不是給天意準備了一袋子吃的?”謝梅把信封遞給王玉俢:“這是在最底下壓着了。你快數數,得多少?”
王玉俢接過來,一摸信封的厚度,就差不多能猜個大概。
他從信封裏把錢拿出來,慢慢數了一遍。
一共三千塊錢整。
“三千?”謝梅驚呼。
“三年。”王玉俢說。
“就放在袋子裏?”謝梅一拍大腿,“這個志業啊,看着挺聰明的人,怎麽辦這種事?就不怕讓人給偷了?”
“王芳打電話的時候沒說這件事,是不是?”王玉俢問。
“沒說。”謝梅說。
“那說明王芳都不知道志業給錢的事。”王玉俢道,“這是志業單獨給天意的。”
“給她這麽多幹什麽?她一個小孩,能用得着什麽錢?”謝梅立刻說。
“你別管她能不能用着,錢是志業給天意的,這筆錢就應該由天意決定怎麽用。”王玉俢道。
謝梅看着那三千塊錢,默默嘆了口氣。
王剛一個月工資才一百五,這三千塊,他要不吃不喝存多久才能存夠?
人家一出手給孩子就是三千塊。還放在零食袋子裏。
“這麽說,王芳的日子以後好過了。”謝梅默默道。
“應該至少不用為錢操心了。”王玉俢把錢收起來,重新放進信封裏。
謝梅有些着急,連忙問:“你怎麽把錢又放回去了?”
“這是天意的。一會兒天意回來,把錢給她。讓她自己支配。”
“給她一百不行嗎?這是三千啊,三千!她一個孩子,萬一丢了怎麽辦?”謝梅立刻說。
“那你就別管了。”王玉俢把報紙拿起來,繼續看,“你放心吧,天意可不是普通的孩子。”
謝梅看着那三千塊錢已經被王玉俢壓在自己胳膊下面,知道自己想瞞起來也不可能了。謝梅倒不是要自己把錢留着花了,只是覺得辛天意才十五歲的小孩子,手裏有三千塊的巨款,實在說不過去。
可是王玉俢十分堅定,謝梅想了想,覺得以後李志業和天意還得再見面,到時候一說開,錢是自己藏下了,面子上也過不去。想到這裏,謝梅也就放棄了。
等着辛天意從張楊家回來,謝梅就把辛天意喊到自己卧室裏。
辛天意跟在後面,聽謝梅吩咐:“把門關上。”
辛天意依着謝梅的話把房間門關好,又見兩位老人神情嚴肅,立刻問:“姥姥姥爺,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大事!”謝梅問,“你坐火車回來的時候,這零食袋子放在那裏了?”
“就放腳邊了。”辛天意實話實說。
“地上?”
“嗯。”辛天意點頭,可看謝梅的臉色不太好,便問:“怎麽了姥姥?”
謝梅嘆氣:“我就說吧,這志業怎麽這麽不靠譜!萬一丢了怎麽辦!”
辛天意只能看向王玉俢。
王玉俢笑着說:“這不是沒丢嘛。”
他說完,遞給辛天意一個信封。
“你姥姥把零食拿出去,說給你和你哥分一下,結果在袋子最下面,發現了這個。”
辛天意接過來,疑惑看向王玉俢。
王玉俢朝她點點頭:“對,是錢,三千塊。”
“這麽多!”辛天意也大吃一驚。
“你媽打電話來壓根沒說這件事,所以這錢肯定不是你媽給的。是你李叔叔給的。”王玉俢說,“既然他準備了,要給你的錢,你收下吧,以後用錢的地方多着呢。”
辛天意捏了捏手裏的信封,又看向謝梅。
謝梅咬咬嘴唇,道:“千萬別丢了。也不能一次性花完。或者拿出去給別人說你有三千塊錢。會招禍的。”
“不會的,姥姥。”辛天意笑道。
她說完,反手把信封塞進謝梅手裏。
謝梅微微一滞,看向辛天意:“這是?”
“姥姥,我去學校住,哪裏有地方放三千塊錢?這些錢你幫我保管着,等我需要的時候,就找你要。這樣我就不能亂花錢,更不會丢了。”
謝梅拿着信封,看向辛天意:“我給你保管?”
“是啊。”辛天意說:“那要是我帶三千塊去學校,我放哪裏?不太安全吧。”
“對對,不安全,真的不安全。”謝梅笑了,用力捏着那個信封,說:“你做的對,小孩拿什麽錢啊,姥姥給你保管着。放在姥姥這裏,一定不會丢。”
“嗯。”辛天意點點頭,“那就辛苦姥姥了。”
王玉俢在一旁看着辛天意,覺得自己這外孫女簡直不是常人,三千塊錢,哄得謝梅開心不已。
事已至此,王玉俢也覺得錢在辛天意那裏不安全,便提醒謝梅:“你拿出來點給天意,馬上開學了,她要買東西呢。”
“對對。”謝梅說着,就從信封裏往外拿錢。
“不用了姥姥。”辛天意說,“我媽走之前給我留了很多錢,完全夠我用的。這三千塊我實在用不着,你幫我保管就好。”
“那我明天和你姥姥去銀行辦個存折,給你存起來。”王玉俢說,“密碼就用你的生日。錢存在銀行,就放心了。”
“都可以。”辛天意說,“你和我姥姥商量吧。”
謝梅開心點頭:“對對,咱倆商量,小孩就不操心錢的事了。好好上學就行。”
辛天意從卧室出去時,謝梅還在找地方藏錢。
王玉俢忍俊不禁,看着謝梅到處找地方放錢,不免搖頭道:“看吧,自己給自己找麻煩。還不如天意,那麽小的孩子,就知道怎樣把錢安全放好,還能讓你滿意,讓你開心。”
謝梅沒聽明白,翻箱倒櫃地找地方放這三千塊錢。
直到找到一個最安全的地方,這才把信封放進去。
然後氣喘籲籲對王玉俢說:“對了,我還得分零食呢。我出去分零食,錢你給我看着啊。”
王玉俢無奈沖她擺擺手,謝梅這才心滿意足去外面分零食了。
這零食分的不偏不倚的,王明傑和辛天意一人一份,誰也不多,誰也不少。
可是沒想到,零食分完了,這倆孩子不約而同地從自己那一份零食裏,各自拿出一部分。
王明傑和辛天意兩人面面相觑,然後看着對方手裏拿出來的零食,都是謝梅和王玉俢比較喜歡吃的。兩人都笑了。
謝梅更開心了。沒想到自己給兩人分零食,分完後,孩子們還都想着她和王玉俢。
謝梅連忙說:“不要不要,小孩才吃零食呢,我和你姥爺不喜歡。”
“都說老小孩、老小孩的。”王明傑道:“你和我姥爺現在也是老小孩了。這零食,你們也要吃。”
“是啊,姥姥,你如果不收下,那我也不要了。”辛天意幹脆耍賴皮。
謝梅開心把自己的那一份收下,連聲說:“好好,我收下。哎呦,我這倆孩子長大了,懂事了。還給姥姥姥爺分零食了。”
第二天吃過早飯,張揚他們就在外面叫辛天意了。
辛天意趕緊背上自己挎包從家裏沖出來。
三個小夥伴正在自己家門口,腦袋抵着腦袋,看着什麽。
辛天意趕緊湊過去瞧,就見魏燃手裏拿着一張紙,袁大寶在旁邊念出聲來。
“鋼筆、墨水、訂書機、訂書釘、直尺……”
“你還寫了一個清單?”辛天意驚訝問。
“嗯,我怕少買了。”魏燃對辛天意說,“你是不是也沒寫?那你們都看看我的清單,別漏了什麽東西,要不然又要跑一趟。”
辛天意豎起大拇指:“還得是魏燃啊。”
“是啊。”袁大寶嘆氣:“怪不得一直都是全校第一,這麽一比,就是不一樣。”
“我都習慣了,不管做什麽,都先例一個計劃。”魏燃不好意思撓撓頭,“其實直接去買也一樣。大不了再跑一趟呗。”
“能一次買完最好。”辛天意道:“還是要向你學習,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嘛。”
“啧啧。又開始炫耀你語文好了。”袁大寶沒忍住。
四個人走着去的,不遠處就有個批發市場,有一家專門賣文具的店。
平時四人的文具也都是那裏買的,老板對他們四個十分熟悉,見人來了,先問了中考成績,得知四個人都被錄取後,又是一陣稱贊。
四個人各自為戰,又不時聚在一起商量哪一款文具更好。
這樣商量來商量去的,用的時間便長了一些。
等着大家全都買完,各自提着自己的文具從店裏出來。
魏燃突然就不動了。
他停在最後面,看着前面三個人。
一開始說要分別,魏燃還總是沒有切實的感受。
好像只是說說,畢竟四個人還是每天都在一起。
可今天買文具時,大家都在說自己可能更需要什麽,更需要哪一款時,魏燃突然發覺,他們是真的真的要分開了。
魏燃看着前面并排走的三個人,只覺得喉嚨處有些酸澀。
這半年來,他經歷了太多太多,也改變了太多太多。
三年初中生涯,魏燃在最後的半年沒有留半點遺憾。
因為他上體育課了。
這在以前,是從來不敢想也不會有的事。
每科老師,都可能會在體育課的時候叫住魏燃,給他補補課。
在大家都在操場瘋跑,張揚和袁大寶的聲音響徹整個操場時,魏燃一個人坐在教室裏,做着題。
可後來,他不但上體育課了,還學會了打籃球、踢足球。還不時和辛天意他們一起長跑。
他的身體一天比一天輕盈,他不再感冒,不再頭疼。
甚至,他吃飯都有味道了。
一切的一切,在那個冬天後,都改變了。
魏燃的目光最後停留在辛天意的背影上。
好像,都是因為她來了,他的一切才和以前不一樣了。
魏燃在心裏默默念:謝謝你,天意。謝謝你,張揚。謝謝你,大寶。
他很快就要進入一個新的環境,邁入一個全新的開始。
可是他永遠都忘不了自己的這三個小夥伴。
他們或許不知道,他們對自己有多重要。
魏燃看着三人,微微勾起唇角。
“幹嘛呢?不趕緊的?”袁大寶轉頭找魏燃,見魏燃停在原地一動沒動。
袁大寶便叫他:“魏燃,你幹什麽呢,快點,張揚說要請咱們喝汽水。你是喝汽水還是吃雪糕?”
魏燃趕緊小跑過去,“誰請客?”
“張揚!”袁大寶立刻指向張揚。
張揚看向魏燃:“我請,你要什麽?”
“我要汽水吧。”魏燃又看向辛天意,“你呢?”
“我也是。”辛天意道。
“那我是。”袁大寶說,“但是我要兩瓶。”
張揚翻了個白眼:“就你胖是不是?”
“那你可說對了,就是我最胖。”袁大寶說,“給我買兩瓶啊。一瓶不夠我喝的。你說你一個廠長的兒子,還那麽摳門。你家的電話機都多少錢了!”
張揚不但給袁大寶買了兩瓶汽水,而是給所有人都買了兩瓶。
四個人便坐在小賣部門口的圓桌前,暢快淋漓喝起汽水。
汽水剛從冷櫃裏拿出來,冰涼涼的。
喝一口,沁人心脾,所有的煩惱好像都消失了。
辛天意也渴了,大口大口喝着汽水,第一瓶剛喝完,她就覺得不好了。
一股熱流從肚臍往下湧,辛天意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壞了,她大意了。
前幾天還想着這件事,這一和三個人一起玩,就全忘了。
辛天意趕緊對張揚道:“不好意思,我就喝一瓶吧。這一瓶……”
張揚擡眼看着辛天意,雖然不知道她怎麽了,還是立刻道:“沒關系,我喝掉就好。你怎麽了,沒事吧,臉色怎麽這麽不好?”
“沒事。”辛天意擺擺手,“我得趕緊回家了。我走了,你們慢慢喝。”
辛天意說完,拿起自己的文具就往家裏跑。
跑了幾步後,肚子便開始疼,辛天意加快了步伐,心想還好,離家近,馬上就回去了。
袁大寶看着辛天意那瓶沒動的汽水,十分奇怪:“怎麽回事,剛剛還好好的。你們看她,捂着肚子,是不是拉肚子了?喝汽水喝的?我沒事啊。你們怎麽樣,有沒有事?”
魏燃因為上面有兩個姐姐,早就知道女孩子每個月都有這麽幾天是麻煩的。但是他不方便說,只是隐約猜到了,便打岔問:“你要不要喝?”
袁大寶立刻就忘了辛天意的事,笑嘻嘻問張揚和魏燃:“你們都不喝?”
張揚看他一眼:“不喝。”
“我兩瓶也夠了。”魏燃說。
袁大寶站起身,把辛天意剩下的一瓶汽水拿到面前,笑嘻嘻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辛天意快速跑回家,一檢查,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樣。
原本還在提醒自己,開學前正好來一次例假,可是從王芳那邊回來,就把這件事給忘了。還灌了那麽大一瓶冰汽水。
辛天意這一會兒頭疼欲裂,肚子也不舒服,幹脆就躺在床上,決定哪裏也不去了,休養生息。
又過了一天,袁大寶他們三個人在大院裏聚集,見辛天意還沒出現,袁大寶便好奇道:“天意怎麽了,那天走了後,兩天都沒出來玩了。怎麽叫也不出來。”
“肯定是有事。”魏燃在一旁打哈哈,“可能明天就出來玩了。”
“是嗎?你這麽肯定,明天一定能出來?”袁大寶問。
張揚岔開話題,問魏燃:“你們準備怎麽走?”
“坐大巴。”魏燃說:“長途車直接就能到,一個多小時的路程,挺快的。”
“那家裏送你還是自己去?”
“我大姐說她要送我。”魏燃笑了笑,“但是我想自己去,我大姐還要工作,送我就得請假。而且她一個女孩子,回來的時候我更不放心。車站那一塊還是挺亂的。”
“那咱倆一起去呗。”袁大寶立刻道,“咱們兩個一趟車,到了省城,再分開,各自去各自的學校不就好了?”
魏燃還沒說什麽,張揚已經開口問了:“你媽能同意你一個人去?”
袁大寶便說:“我和她好好說說呗。應該可以。”
張揚搖頭,告訴魏燃還是不要做這個準備比較好。袁大寶的爸媽肯定是不能讓袁大寶自己一個人出遠門的,就算和魏燃搭伴兒也不可能。
袁大寶立刻反駁,他媽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說袁大寶要上鐵路學校了,就是大孩子了,肯定不會再走哪裏跟哪裏了。
張揚只能挑眉:“不信就試試。”
袁大寶是十分不忿的,覺得試試就試試,随即回到家便和王慶華商量這件事了。王慶華一聽袁大寶要自己去,立刻拒絕了。
“絕對不可以!絕對!”
不管袁大寶再怎麽說還有魏燃呢,兩人作伴一起去,那王慶華還是不同意。
她把自己必須要去的原因給袁大寶列舉了一遍,到了車站後,要繼續坐公交車去學校。到了學校要先報道,交學費,然後再去宿舍,要鋪被褥,還要買一些沒有準備的東西。她怎麽可能舍得讓袁大寶自己去?
袁大寶本來也是下定了決心要自己獨立一次,可聽他媽說了那麽一大堆事情,自己都放棄了。
單單鋪被褥這件事他就做不好。更別說還有那麽多瑣碎的事情。
王慶華是一定要去的,但是她向袁大寶保證,就這一次,第一次開學,她一定要去。以後放假來回,她就不再跟着了。
這件事在袁大寶家是這樣的,到了魏燃家,也是一樣的情況。
魏萌一聽魏燃說不用送他,他和袁大寶一起去。魏萌就不願意了,羅列出好幾條她必須要去的原因。魏燃見大姐魏萌如此執着,再加上他媽杜綠蕊也實在不放心,說如果不讓大姐魏萌去,她就要親自去了。
杜綠蕊暈車特別嚴重,平時沒事絕對不敢坐車,去省城一個多小時的路,她肯定吐的昏天黑地。
魏燃見狀,也就不再堅持了,只能勸他媽說,還是讓大姐去吧。你這一路暈車,回來的時候一個人,我就更不放心了。
袁大寶和魏燃再見面,兩人都無奈攤手,自己家裏的媽媽們對送他們去上學這件事萬分執着,無論如何也不同意,兩人只能舉手投降。
在一旁聽着的張揚,微微低下了頭。
雖說張揚就在本市讀高中,不需要送去學校。可是裴娟娟對他即将開啓新的人生征程這件事一點都不興奮。
好像張揚只是放了一個暑假一般,開學該怎麽上學就繼續怎麽上學。
這幾天張揚他們一起準備上學要用的東西,買了文具什麽的拿回家,裴娟娟看見了,也就僅僅是看見了。
只有張良朋問了一句,都準備好了沒有。
聽張揚回答一句都準備好了,便結束了對他的關懷。
所以在魏燃和袁大寶兩人抱怨自己媽媽不肯放手、還把自己當孩子的時候。張揚裝作毫不在意地聽,心裏卻也想如果自己能有這麽一天。
三個人在院子裏踢了一會兒球,眼看着太陽都下山了,袁大寶看向辛天意家的方向,抱怨了一句,自己和魏燃後天就要走了,辛天意還不出現。
再不出現,他們就真的要走了。
沒想到的是,抱怨了幾句後,辛天意好像聽見了似的,真的就出來了。
袁大寶還吓一跳,看着辛天意站在自己面前時,愣住了,問:“你還真的聽見我說你了?”
辛天意滿血複活,擡着眼睛問袁大寶:“趁我不在,又說我什麽了?”
“說你怎麽回事,好幾天了,也不出門找我們玩。”袁大寶道。
“這幾天不太舒服。就沒有出來。”辛天意喃喃道。
“啊?不舒服了?”袁大寶立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辛天意:“沒事吧。”
“已經沒事了。”辛天意攤開手:“成功複活!”
第三天,魏燃和袁大寶就要走了。
原本兩人沒說一起走,可後來兩家一商量,幹脆一起走,回來的時候王慶華和魏萌一起回來,兩人有個照應。
一大早,張揚就騎上自行車來接辛天意。
辛天意從家裏出來,看着張揚:“我自己騎車就可以。”
“上來吧。”張揚說,“你不是不舒服?”
“已經沒事了。”
“還是我帶你吧。長途車站那裏不好停車,要停在車棚,一次兩毛呢。”張揚說。
“也是,這樣還能省兩毛錢。”辛天意跳上張揚的自行車後座,問:“他們倆呢?”
“一會兒都在大院集合。”張揚道。
三輛自行車整裝出發,騎到長途車站,買好票,車子還有十分鐘發車。
魏萌和王慶華已經坐上車了,魏燃和袁大寶兩人在車旁邊站着和張揚、辛天意告別。
袁大寶的眼淚在司機喊他們說馬上就要發車時,就繃不住了,一直往下掉。
魏燃也是強忍着,不停往上推一下眼鏡,試圖平複自己的心情。
“哭什麽?”張揚伸出手,用雙手去擠袁大寶的臉蛋,“又不是不見面了,也不是你要出國了,一個多小時就能見到面。”
“那也是一個多小時啊。”袁大寶哼道,又用力抹了一把眼淚,“平時什麽時候能回來?我媽說上了鐵路學校和初中就不一樣了,平時還有實操課。你們也是,高中生哪裏有玩的。看看天意她哥哥就知道了。”
“他們是他們,咱們是咱們。再忙、再要學習,也能抽出點時間見面不是?”張揚勸說。
“那我和魏燃如果回不來,你倆來看我們不來?”袁大寶又問。
“去!”張揚說,“去看你們,一定。”
袁大寶便開心了,轉頭看向魏燃:“你也聽見了,他們如果不來看我們,我們就和他們絕交!”
“絕交這話不能說!”辛天意在一旁阻止,“幹什麽絕交啊。反正我和張揚肯定會想着你們。你們不是有張揚家的電話嗎?”
“有。”袁大寶抽了一下鼻子,“我都記在我的小本本上了。”
“我也記在我的本子上了。”魏燃說。
“你們到了學校,分配好宿舍,就給張揚打電話。告訴他們你們的號碼。這樣不管是我們倆找你們還是你們找我們,就都可以了。”辛天意說。
“好。”魏燃看向辛天意:“雖然我們走的遠,但是你也是要住校的。新學期會遇到新的老師,新的同學。住校和走讀也是完全不一樣的環境,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對,如果有人敢欺負你,你別直接上,拿個小本本記上他們的名字。等我和魏燃回來了,有他們好看的!”袁大寶立刻道。
“好好。”辛天意笑了:“我一定找個小本本,一個名字一個名字的記,一個都不放過!”
“同學,上車了啊,馬上就開車了。”司機靠着車窗抽完最後一根煙,提醒在車旁又是流淚又是義憤填膺的四人。
“馬上,師傅!”張揚連忙應了一聲,又回頭對袁大寶和魏燃道:“你們趕緊上去吧。車要開了。”
袁大寶看看張揚,又看看辛天意,嘴巴一撇,又要掉眼淚。
還不如小幾個月的魏燃堅強,已經轉過身,又拉了袁大寶一把,準備上車了。
辛天意和張揚站在車下,看着魏燃和袁大寶一前一後的往車廂後面走。
魏燃朝他們揮着手,袁大寶則是拼命抹眼淚。
張揚在下面沖他們揮手,辛天意也瞬間低下了頭。
嘴上勸袁大寶,不是再也不見,不要哭。可是辛天意別誰都清楚,他們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樣,每天每天都在一起了。
魏燃和袁大寶畢業後就會走向工作崗位,她和張揚,則要繼續讀大學。
四個人想真正重新在一起,至少也要七年後,她和張揚大學畢業了。
可七年,又是什麽概念?那是多少個日日夜夜?
而且誰又能保證七年後,他們四人能重聚在同一個城市?
長大,就是在不停的許諾和分別。
辛天意的眼淚不停地往下掉,她垂着腦袋,再也不敢擡頭看。
直到張揚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辛天意轉頭看向他,張揚朝他點了點頭。
他的眼圈也紅了,但是他的目光卻那麽堅定。
張揚朝前方擡了一下下巴。
辛天意順着看過去,就見袁大寶整個臉貼在玻璃車窗上,正在對着她做鬼臉。
他已經夠難過了,可是看見車下站着的辛天意哭了,他便做起了鬼臉。
旁邊的魏燃則是拼命的朝兩人揮手,他也是笑着的。
辛天意也笑了。
雖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可是她真的笑了。
為了大寶的良苦用心,為了魏燃要揮斷手的力氣。
還有堅定站在自己身邊的張揚,以及他抓着自己手腕的那一處溫熱。
七年?
只不過是七年。
她辛天意一輩子都熬過去了,還會在意這七年。
而且她不奢望七年後已經成人的他們還會在一起,還會常常見面。
她只需要每個人都好好的。
都好好活着,偶爾想起對方時,能找到彼此,這就足夠了。
想到這裏,辛天意用力朝他們喊了一句:“別忘了打電話,我和張揚會去看你們。”
張揚聽見了,笑着側頭看向辛天意。
是啊,這才是他認識的辛天意。
只允許自己有一秒鐘的失落,一秒後,便是滿血複活又充滿希望。
真好。
“啊?”辛天意看着已經消失的大巴車方向,然後轉頭問張揚,“你說什麽?”
“我說,周一你也要報道了。周日是不是就要把東西都送到學校?”
“是嗎?”辛天意瞪大了眼睛,“不是說周一統一報道?”
張揚無奈看辛天意:“我們學校的通知單裏,說的是周一新生報道,但是住校生,是要在周日下午五點前,就要把被褥等生活用品送到學校的。你們學校不是這麽安排的?”
辛天意抓了抓自己的短發,“我還真的沒有仔細看通知單。一會兒回家得好好看看。”
“嗯,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別錯過了報道時間。”張揚說。
辛天意在張揚的提醒下,回到家就翻出自己的入學通知單。仔細一看,還真的是,在通知的最下方,明确說明了住校生是要提前一天報道的。
辛天意默默罵了自己一句粗神經,又不得不佩服張揚,這人看着粗狂,其實人倒是挺細的。
想來每次辛天意出去玩時,王玉俢都會問一句,張揚去不去。好像只要張揚也去,他才放心一樣。
現在想想,還是老人家看人準啊。
在張揚的提醒下,辛天意提前一天去了學校報道。
王玉俢送她過去,她坐在自行車後座,抱着自己的被褥。
實驗中學的大門口張貼欄裏就貼着新入學的分班名單。
辛天意果不其然被分到了一班,一班是實驗班,後面還帶着括號,括號裏寫着英語二字。
辛天意按着自己的班級,又在後面的宿舍樓裏找到自己的宿舍號和床號。她的宿舍也很好記,二樓二零一,一床。
王玉俢在樓下等着,辛天意自己抱着被褥往樓上送。
她進宿舍的時候,宿舍裏還沒有人。
把被褥放到自己的床上,辛天意便下了樓。
“怎麽樣?一個房間幾個人?”王玉俢問。
“六個。”辛天意說。“但是還沒有人來,床上也都是空的。”
“估計都是遠路的。”王玉俢道。
辛天意點點頭,只覺得外面實在太曬了,就對王玉俢說:“姥爺,咱們走吧。太熱了。”
王玉俢騎上自行車,辛天意坐在後面,經過張貼欄時,王玉俢對辛天意說:“你有沒有看看你們班還有誰,有沒有你初中的同學?”
辛天意一驚,的确,她竟然沒有仔細看過錄取名單。
本來實驗中學招的人比較少,和一中的規模沒辦法比。
當時學校張榜,一中的錄取名單也是占據了半壁江山,實驗中學就寥寥幾人。
辛天意竟然忘記看看有沒有自己初中的同班同學了。
辛天意便對王玉俢說:“姥爺,要不然你再等我一等,我去看看分班名單?”
“去吧。”王玉俢說,“別着急,慢慢看。”
辛天意從自行車上下來,去看張貼欄上的分班名單。
先看了自己班裏的,從上到下瞧了一遍,辛天意只覺得有幾個名字比較耳熟的,但是不太能對上號,是不是自己的同學。
她又繼續往下看,一直看到高一五班的名單。
實驗中學今年就收了五個班的學生,除了一班和二班是實驗班外,剩下三個班都是按照考試成績正常錄取的新同學。
辛天意往下看,卻看見一個熟悉的名字。
高一五班,白雪。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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