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男人手握一柄鐵鍬, 宛如身披戰甲手持長.槍的将軍。他衣袖挽至胳膊肘,迷彩褲紮進短靴,一身打扮酷帥。
見慣了男人穿正裝,很難得見他這樣偏硬漢的打扮。
農場的燈光不太亮, 男人半張埋在陰影裏,他天生嚴肅的面孔仿佛同這個季節的夜空氣一樣冰冷。
夜裏冷風一吹, 嬈嬈打了個寒顫。她用胳膊挽着鐵鍬, 雙手握在一起搓了搓。
杜黎停在她跟前,将鐵鍬插進土裏, 抓過她一雙手,給她搓了搓,又捧到嘴邊哈了口熱氣, 低聲說:“有點工作需要處理,來晚了。”
他聲音一頓, 然後又問:“還有多少活?”
男人掌心炙熱,燙得她迅速将手抽回。
大概是出于愧疚,她低着頭,不敢看他一雙眼睛:“嗯……還沒給米格洗澡, 它今天剛搬過來,它的隔間也沒收拾。後院堆積的墊料我也沒來得及背回室內,還有……斯凱夫婦讓我洗的菜, 也沒來得及洗。”
杜黎看了眼她身後的馬房,沉默片刻後,開始分工:“你去洗菜。”
她思考片刻, 才說:“不如……你去洗菜?馬房裏特別髒,味兒也很大。我怕你……”
杜黎打斷她:“髒累的活,理應男人來做。”
嬈嬈擡眼望着男人,眼神嚴肅,心裏仿佛壓着一塊石頭,讓她抑郁難舒。見他堅持,良久,嬈嬈點頭說:“那……我們分工合作吧。”
“嗯。”杜黎重新握回鐵鍬,拖着往馬房裏走。
嬈嬈與他方向相反,她走了幾步又停住,回頭去看杜先生拖着鐵鍬離去的背影。
對于昨晚的事,他沒有半句怨言,甚至沒提一句。嬈嬈的愧疚感不減反增。
快到十一點,嬈嬈将兩桶紅蘿蔔洗幹淨,整整齊齊碼在四只大盆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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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掃廚房,看見有烘焙工具,做蛋糕的材料也一應俱全,突然萌生了做蛋糕的想法。
她給李建國先生撥通視頻電話,李建國先生在鏡頭裏對她招呼:“哈喽,妖妖!今晚我和紅梅不回家,你走的時候幫我們鎖門哦。”
嬈嬈點頭答應,猶豫片刻,才開口說:“李叔叔,我可以借用你們的廚房嗎?我想給我的先生補一個生日蛋糕。”
李建國先生聞言捂着胸口,仿佛被甜蜜之錘擊中。
他表情相對誇張,用蹩腳的中文道:“喔噢,杜先生太幸福了,居然可以吃上太太親手做的蛋糕!廚房你随便用,不過要小心,別燒了我家廚房哦。”
嬈嬈連忙舉起兩根手指發誓:“不會不會,保證不會燒了廚房!”
李建國先生眯着眼笑道:“祝你好運。”
“謝謝謝。”
挂斷視頻,嬈嬈迅速給父親打了一通視頻電話。
鄒廷深在國外拍戲,他那邊是清晨,閨女一通視頻電話打過來,打斷他的清夢。
接通電話,他揉着惺忪睡眼,一臉嚴肅問:“二寶?”
“老鄒。”電話那端的嬈嬈拍了一圈廚房設備,簡單交代了一下打這通電話的目的。
鄒廷深聽完閨女的求助,揉了一把頭發,掀開被子光腳下床,去隔壁房間叫醒助理,然後走進廚房。
助理舉着手機給他拍攝。
視頻裏,鄒影帝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條短褲,衣服也顧不得穿,赤着上半身、光着腳立在廚房裏擺弄模具。
助理舉着手機提醒他:“深哥,要不,你先穿件衣服?”
話剛說完,視頻裏的姑娘發出聲音:“這裏也沒外人,別穿了。快點老鄒,我時間不多。”
他翻出烘焙工具,對着鏡頭開始給閨女講解:“嬈嬈,你聽我說,你取最小的模具。30分鐘內做出一個蛋糕不是問題。你按照我的要求,把需要的工具、材料全部擺出來。然後跟着我的步驟做,我怎麽做,你便怎麽做。”
為了讓閨女成功做出這只蛋糕,補救女婿的生日。鄒廷深親自下廚,一步步詳細教學。
嬈嬈将手機固定在置物架上,按照父親的步驟将需要的材料和模具全部取出擺在備菜臺上,又按照他的步驟,将材料稱量好,倒進一只只小碗裏,備用。
雞蛋的蛋黃和蛋清需要分離,蛋清需要加糖、檸檬汁充分打發成奶油狀。這個過程嬈嬈操作不熟,蛋清奶糊濺了一臉。
在打發蛋清的過程中,烤箱預熱完成。
她十分鐘內将所有工作都完成,手忙腳亂地将面糊、奶油糊混合倒進模具裏,震出氣泡後,推進烤箱。
烤箱裏的黃色暖燈烘照着那只6寸模具,蛋糕糊也被照出一片暖黃。她盯着烤箱裏面,終于籲出一口氣,沖着手機比了一個ok的手勢:“謝了,我萬能的老鄒。”
視頻裏的男人将手擦幹淨,接過助理遞來的睡袍穿上,語重心長對她說:“嬈嬈,你不是小孩,夫妻感情是相互的,丈夫對你付出,如果長久得不到回報,他也會心寒。所以這次你一定要誠心跟小杜道歉,知道嗎?”
嬈嬈一邊擦洗烘焙工具,一副受教的樣子沖視頻裏帥氣的老爸點頭:“嗯。”
挂斷視頻,嬈嬈趁着二十分鐘的烘焙時間,又打發了一盒奶油,利用藍莓醬将奶油染出顏色。
蛋糕出爐稍微放涼,她用奶油在上面寫出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杜可愛,生日快樂,原諒我。
文字後面畫了一個哭泣祈求原諒的醜表情。
嬈嬈又從櫥櫃裏翻出幾根可食用生日蠟燭,插在這只其貌不揚的蛋糕上。一切準備就緒後,她将蛋糕端去餐桌上擺好,懷揣着小激動去了後院。
在嬈嬈做蛋糕的這段時間裏,杜黎将墊料全部搬回馬房,并且給每一匹馬都重新鋪了兩層墊料。将馬房收拾幹淨,他牽米格回馬房時,馬兒忽然止步停止前行。
杜黎翻上馬背,馭馬進入馬房裏的小隔間。
進入小隔間,杜黎準備下馬,米格忽然轉了個圈,将杜黎從馬背上甩了下去。
杜黎重重跌在墊料上,身下的麥稈紮得他脖頸一陣刺痛。
米格擡起一只蹄,朝他胸口踩下去——
杜黎過于疲累,反應遲鈍,甚至沒有迅速做出反應閃避。他似乎預料到了被馬蹄踏碎胸脯的情景,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米格将蹄子擱在杜黎胸脯,輕輕一踩又一踩,宛如按摩。
跟他玩?杜黎不解。
米格勾下頭部,濕潤的鼻孔貼了貼男人額頭,沖他親切地打了個響鼻。
它的鼻孔幹淨溫熱,惹得杜黎心坎一軟,他用雙手撈住馬嘴,拍了拍,笑道:“好家夥,不枉我替你洗澡收拾卧室。”
米格在杜黎身邊卧下,馬嘴杵在他胳膊上,溫柔吐息。
身下的墊料杜黎剛換過,幹淨清爽,他躺在地上鼻尖萦繞着淡淡的麥稈清香。工作一天又加上兩個多小時的體力勞動,精疲力盡,疲累使他忘記細菌這種東西,他枕着米格腹部很快睡過去。
睡熟後,他身上的熱汗變涼,冷風從通風口灌進來,冷得他打了個哆嗦,縮成一團。
米格用嘴筒子将一堆麥稈拱到他身邊,試圖讓男人更暖和。
嬈嬈從外面跑進來,看見杜黎枕着米格睡過去。大概是太冷,他的身體微微蜷縮。
男人的肌膚被米格皮毛襯得白皙發亮,五官被白熾燈光線籠着,愈發清冷。這個男人面容天生高冷嚴肅,可內心卻恰相反,炙熱天真。
嬈嬈小心翼翼走過去,蹲在他身邊,盯了他一會,打算叫醒他。
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男人挺拔的鼻尖,輕聲叫他名字:“杜黎?”
男人熟睡中,只是略微皺眉,并未立刻醒過來。
他冰冷的體溫從女孩指尖傳遞至感官神經,令她心髒一擰。
她拿手腹去貼男人的面頰,一樣冰涼,吓得她直接去探鼻息。她的指尖感受到男人鼻息的溫熱,才略微松了口氣。
嬈嬈握住杜黎的手,發現他手指也冰冷,不似往常炙熱。她連忙用雙手捧住他的手,握住搓了搓,放到嘴邊哈熱氣兒。
她的動作幅度實在太大,杜黎被她搓醒,睡眼惺忪,皺眉看她:“你在做什麽?”
聽見男人聲音,嬈嬈扭過臉,紅着眼眶看他:“你暖和點了嗎?”
“嗯。”男人坐起身,反将她的手握住,“這裏已經收拾幹淨,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家。”
男人的掌心強勁有力,一旦握緊她的手,就仿佛裹住了她的小世界,讓她內心都充斥着安全感。
她拉着杜黎站起來,讓他轉過身去,替他将背後沾染的麥稈碎屑拍掉。
“好了,”嬈嬈拽着他的衣袖,拖着他走出馬房隔間。給隔間栅欄上了栓,轉身問身後的男人:“你餓了嗎?我做了一點東西,想請你吃。”
“不餓。”杜黎垂眼盯着她,往前一步,貼近她。
嬈嬈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背部抵着栅欄鐵門。
兩人咫尺距離,男性荷爾蒙從她的毛孔鑽進皮膚裏,令她血液沸騰,心跳加速。她不看直視男人的眼睛,低頭去看別處,莫名慌張道:“杜黎,昨天晚上,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是你的生日。我……對不起,我知道你昨天很委屈,真的抱——”
她話沒說話,被打斷。
“真想表示歉意?”
她點頭,嗯了一聲。
杜黎雙手展開,将她雙肩環抱住,輕盈地将雙臂收緊,将女孩攏進懷裏。
兩人身高有差距,嬈嬈臉頰貼着他的的胸膛。随着男人雙臂收緊,她有窒息感,卻又有一種無比踏實的安全感。
而這種安全感,類似于兒時父親将她抱在懷裏,卻又不盡相同。
男人溫柔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有你一個擁抱,什麽委屈,我都能受。”
嬈嬈能聽見男人心跳。
砰、砰。一下又一下。
這些響聲鑽進她耳朵裏,變成兩條堅韌的細絲,勒住她的心髒,越緊越疼。她的胸腔湧着滿滿地酸脹感,眼眶也莫名發熱。
想起他的委屈,她也難受得想哭。
這是情緒傳染嗎?
杜黎在她發頂親了一口,松開他,“杜先生不委屈了。回家吧。”
嬈嬈紅着眼眶,看了他一會,抓住男人的手腕,一言不發拖着他往前院走。她不敢說話,擔心一說話眼淚便奪眶而出。她的心一向脆弱,見不得誰受委屈,也見不得誰情緒低落。
她能感覺出,杜黎嘴上說不委屈,可心裏依然難過。
她将杜黎帶到門前停住,扭過頭對他說:“杜先生,你閉上眼,我想給你一個驚喜。”
“嗯?”
杜黎雖然疑惑,但依然很聽話的閉上了眼睛。
嬈嬈推開門,握住他一根手指,小心翼翼牽着他走進餐廳。還好,蠟燭未燃盡,她松開杜黎:“好了,睜開眼看看。”
杜黎睜開眼,屋內沒有開燈,唯一的光線來自于餐桌蠟燭。他盯着餐桌看了半晌,後知後覺:“蛋糕?”
“嗯。”嬈嬈将蛋糕往他跟前推進了一些:“來,吹滅,許願。祝你生日快樂!”
杜黎掃了一眼外形醜陋的蛋糕,那只哭泣的表情令他動容,“你做的?”
“是……不太好看,但味道應該不錯?”嬈嬈一臉不好意思地抓抓後腦勺,雙手合十,說話時沒什麽底氣,“大佬,我也只能做到如此了,我在烹饪這方面,沒有天賦。”
杜黎嘴角一翹,眉宇間愁色散去,露出久違笑容。他伸手,在女孩頭頂揉了揉:“辛苦了。”說完,對着蛋糕閉上眼,開始許願。
嬈嬈一邊鼓掌,一邊幹唱生日歌。她唱歌走調,愣是将一首生日歌唱出了平鋪直述的味道。
伴着杜太太不着調的生日歌,杜黎許完願,在蠟燭燃盡前睜開眼,迅速吹滅。
嬈嬈打開餐廳燈,取過餐刀遞給他:“喏,你的生日蛋糕,你切。”
杜黎從她手裏接過蛋糕,切了一小塊先遞給她,随後才給自己切了一塊。
兩人端着生日蛋糕去了陽臺。
陽臺上吊着一只秋千。嬈嬈端着蛋糕坐上去,讓出一端空位給杜黎。
男人也跟着她一起坐在秋千上,長腿支撐地面,以防秋千蕩起來讓毫無空手扶繩的兩人跌出去。
嬈嬈目送杜黎将蛋糕送進嘴裏,心跳得“砰砰快”,等他将食物吞入腹中,才一臉期待地問:“味道怎麽樣?”
“你自己嘗嘗。”男人又挖了一勺,遞到她嘴邊。
她毫不猶豫含住他遞來的勺子,等将食物吞進腹中才後知後覺……那只勺子是杜先生含過的。她一臉驚恐地看着杜黎,杜先生卻若無其事地繼續用她含過的小鐵勺。
杜黎又吃了兩口,才點評說:“雖然其貌不揚,但味道不錯。第一次做?看來你很有烘焙天賦。”
味道确實比她想象得要好,沒有太甜。興許是原材料不錯,口感也沒有太膩。
陽臺上布局很有格調,不僅有秋千,還有幾種不同類型的樂器。
國外樂器有吉他小提琴,國內樂器有長蕭和竹笛。
杜黎掃了眼那些樂器,扭過頭問她:“杜太太會樂器嗎?”
大約是戳到某人的痛處,她被一口蛋糕噎住,猛咳了幾聲。
她搖頭。
杜黎替她拍背順氣兒,又笑着問:“那,杜太太有什麽才藝?”
嬈嬈一口氣卡在喉嚨,差點沒一翻白眼暈過去。她猶豫片刻,才開口問他:“打拳算不算表演才藝?”
“…………”杜黎被她的回答堵得一臉無語,然後起身,将餐盤擱下後取了牆上挂着的那把吉他。
嬈嬈連忙道:“我不會彈吉他。”
杜黎在秋千對面的高腳凳上坐下,開始調試吉他弦,指尖溢出一陣亂音,“杜太太,想聽什麽歌?”
她一臉迷茫搖頭:“很少聽歌。”
杜黎看她的眼神有點奇怪,仿佛在看一只老古董。他嘆息一聲,撥出一陣動聽的弦樂,“那就唱一首老歌,鹿哲的成名曲——《魚》。”
“好,我不挑。”她擱下餐盤,雙手抓着秋千繩索,腳尖一點,跟着蕩起來。
吉他音很低沉,緊抓人心。
男人就着動聽的弦樂開嗓,第一句,驚為天人。
嬈嬈被震驚,男人富有磁性的歌聲像磁鐵一樣黏住她的心壁,直至密不透風。
“皎白月光,撫平夜海漣漪,
海浪千層,那是我的呼吸。
我從夢海游過,
望你容顏沉默。
你漂過那片海,
連荒涼島嶼,都變成夢幻顏色。
我多想陪你看潮起潮落,
多想陪你看星星隕落……”
唱到高潮處,杜黎有節奏地拍打吉他木質部分,發出“咚咚”的節拍聲。
這一下一下的節拍,宛如拍在她的心壁上。她捂着胸口,那裏仿佛被什麽東西填滿,脹得幾乎要溢出來。
男人英俊的眉眼被動聽的音樂暈染成夢幻顏色,她的眼睛裏仿佛加了濾鏡,周圍的環境變成了粉色。
“我游過最遠的島,到過遙遠的星,
從未進過你的天地,那是我唯一的遺憾。
你的世界太小,我的魚翅太大。
我願化身雀鳥,
你的心卻再無我容身之地。
……
你漂過那片海,
連荒涼島嶼,都變成夢幻顏色。
我多想陪你看潮起潮落,
多想陪你看星星隕落……”
他們頭頂是透明的玻璃,擡眼便能看見漫天星辰。
嬈嬈仰頭看天。
他盯着女孩,音樂變得無聲,眼裏心裏滿滿都是她。
歌詞結束,音樂沒有結束,他将歌曲最後的兩句念白臨時做了改動,以朗誦的節奏、低沉磁性的聲音緩緩念道:
“我想在你心裏有一席之地,
想翌日清晨,
睜眼便能凝視你的眉眼和嘴唇,
也想與共度餘生,在美麗的地方結婚。”
音樂戛然而止,他凝視女孩的眼神變得愈發溫柔,厚重的情感與這夜色凝為一體。
“杜太太。”
嬈嬈的目光被拉回,盯着男人那雙溫柔的眸子,就要被他深情的目光吸進去。
“嗯?”
杜黎輕吸一口氣。
“我想,和你在美麗的地方結婚。”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是兩章的更新量!!不怪我更新晚了一個小時。哼唧。
明天的更新19:00,可以準時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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