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毒
這一覺睡的天昏地暗,直到青青端了飯菜進屋,才将迷迷糊糊的我從床上拖起來。看窗外已是傍晚時節。用了飯,我讓青青簡單畫了到慕容老頭木屋的路線。把暗室找到的袖刀藏在袖口綁好,換身衣服便提了燈籠拿着小匣子出門。按理說初來谷裏,人生地不熟不應夜間外出,可考慮到行醫者多半白天采藥,晚上去見到的幾率大些,況且這谷中遍布暗哨,說不定那個變态主上還派人監視着我,也沒什麽不安全的。
今夜無月,我獨自一人提着燈籠,拿着地圖邊研究邊找路,停停走走,所幸青青畫的極為詳細,花了比葉天帶我多一倍的時間,總算來到慕容老頭的木屋。正打算敲門,眼角掃到屋腳檐下模糊有個人影,仔細看去,卻是阿笙。他坐在那不知道在幹什麽,見我看他,也擡起頭靜靜看着我。我走上前去,借着燈籠的光近距離看到他的臉,不得不佩服他遺傳了變态主上的好皮相,相似的陰柔五官,只是比他爹少了些妖豔,多了青澀的稚嫩,那一雙眸子在夜色中如寶石閃閃發亮,給面無表情的臉添了一絲活氣。
“你在這裏做什麽?”我很是奇怪,記得青青說過,他住處離這邊不算近。
他沒說話,站起來便走,身上帶着一股藥味。我看着那背影如此瘦削,心想這孩子大概沒好好吃過飯,主上這個當爹的難道虐待親生兒子?
正想着,只聽屋內人說道:“大晚上你來幹什麽?”語氣甚是不善。看來這老頭不怎麽喜歡我,哼,彼此彼此。想到這我也不打算跟他再客套,看木門半掩并未關實,連門也沒瞧,推開便走進屋。
慕容老頭此刻正在拿着把扇子扇火,小竈上的藥罐咕嘟咕嘟冒着熱氣,我一聞這藥味接連打了幾個噴嚏。他扭頭一瞅我,哼了一聲:“不愧是藥人的狗鼻子,連我這裏面放了丁點硫黃都能聞出來。”聽不出是誇我還是貶我。我摸摸鼻子,也沒搭他的話,把小匣子往桌上一放。他回頭瞟一眼,漫不經心的問:“何物?”
“我從暗室翻出來的,不知道以前藏的什麽東西,我現在什麽都不記得,這些瓶子可不敢随便打開,所以拿給您瞧瞧。”
“不看,你那能有什麽好玩意,不是□□就是化骨水。”老頭看來完全不感興趣,頭都沒擡。
我尋思這些瓶子若真是□□,放我那便是□□,不但不會用說不定還誤傷到自己,看老頭這醫術應該靠譜,我若在這打開,萬一有個什麽意外他總不能看着我死。想到這,我心一橫便說:“你不看我可開了啊?”說着随便挑了個淺綠的瓶子小心拔開塞子。
一股腥氣撲鼻而來,熏得我立馬把頭轉到一邊。什麽鬼東西?正想是不是變質了要扔到窗外,老頭大喊一聲“住手!”扔了扇子竄了過來,奪過我手中的瓷瓶。被他吓了一跳,我還以為這是什麽劇毒,吓得躲老遠。只見他湊近瓶口聞了聞,又從桌上拿起一根銀針,小心伸入瓶中沾了點,在油燈下仔細觀察,看來并沒什麽危險。
我湊過去,問道:“老爺子,這什麽呀?”他沒理我,研究半天,看都沒看我,說道:“伸手!”我傻乎乎把手伸給他,他一只手按住手腕,另一只手用銀針在我手背輕輕一點,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嗤的一聲,灼熱疼痛頓時傳來。“啊~”疼得我眼淚都出來了,老頭拿起手邊茶杯往我手上一潑,涼水稀釋了藥,疼感才漸漸減弱,仔細看手背,細嫩的皮膚上一道血印,似是被腐蝕的傷口。老頭去藥櫃翻出一個小白瓶,倒出少許白色藥粉在傷口,囑咐一聲:“停一個時辰再洗掉。”
“臭老頭,你剛才拿我試毒吶?!”氣的我想把茶杯丢他臉上。
“哼,誰讓你自己忘了。”他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不過,沒想到你那裏居然藏着這種寶貝。”
“這是什麽?”我奇道。
“東海蠡蛇血,稀有的劇毒!這種毒蛇只藏身于東海邊礁石縫中,唯有漲潮前那一個時辰才游出來覓食,所以極難逮到,世上罕有。你別看它是□□,一旦用好了便是延年益壽的補品,每年都要向宮中進貢的。”
說着他又打開匣子裏藍色瓷瓶,小心聞了聞,眼睛一亮:“海皇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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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是什麽?”
“是□□也是解藥,這海皇膽本身毒性極烈。哪怕傷口蹭到那麽一點,一炷香的功夫便斃命,無藥可醫。但若将海皇膽與其他幾味藥調配,卻可解百毒。”老頭滔滔不絕的介紹,直到我聞見一股糊味。“藥!藥糊了!”我倆忙去收拾冒了煙的藥罐,又是一通手忙腳亂。
“羅小七,咱倆商量個事兒,”小老頭一反開始的愛答不理,熱情的套近乎:“這藥在你那也派不上用場,不如讓給我物盡其用。”
哼,我才不能白白送給你,想了一想,說道:“你要這些也不是不能給,只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老頭一看有門,趕緊又坐近些。
“你教我醫術。”
“那不成,”老頭拒絕的十分幹脆:“我這醫術是大半輩子的心血,就換你這點藥太虧了。”
“那你留着傳給誰啊?”我毫不客氣的拿話刺他:“連個徒弟都沒有,難道将來帶到土裏去嘛?”
老頭聽了,沉默不語。一看他有些動搖,便加緊吹風:“你看我這些都是稀有之藥,你再過幾十年也不一定湊全,那醫術我也不全要,只要把那些藥方冊子給我看看,當個答疑先生就成,累不着你。”
慕容老頭聽了,尋思半天,又盯着匣子中瓷瓶,終于一狠心:“好吧,就這麽定了!”說完便抱起匣子藏到藥櫃裏,生怕我反悔。
我看天色已晚,起身要走,臨出門前問道:“那咱們什麽時候開始學啊?”
老頭在櫃子裏翻出一本破破爛爛的書丢給我:“我白天要采藥,你先回去自己看這本書,什麽時候照着書把我屋裏這些藥櫃的藥材全部記熟了,再開始教也不遲。”說完便繼續悶頭熬他的藥,不再理我。
我把破書往懷裏一塞,順手把剛才他給我用過的小藥瓶偷偷塞入懷中,提着燈籠往回走。跟慕容老頭學醫術,是我琢磨一天的決定。羅小七這具身體功力全失不說,還成了搶手的“藥人”,不論是以前結下的仇人、還是将其制成藥人的人,都不會放過她,我以後必定沒有安穩的日子過,前途怕是十分兇險。
而學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事,我也未必吃得下那份苦,要想自保,最簡單的是學醫,更确切的說是學毒術,尤其是我這鼻子超乎常人的靈敏,算是有了捷徑。學了醫術,說不定還能研究下這身體,破了藥人的體質,畢竟,行走的“唐僧肉”太招搖了。想到來這世界以後,終于做成一件事情,不由得神清氣爽,有些得意忘形,一不留神便迷了路。
此時我正站在一個岔路口,不知往左還是右。把青青給的路線圖翻來覆去看半天,也沒看出自己現在在哪。看上去這兩條路沒什麽區別,左看右看連個人影都沒,愁的我都快把頭發揪下來了。這時旁邊灌木叢傳來唰唰聲音,我頓時警覺起來,從袖中抽出小刀,盯着那處防備着,生怕遇到野獸。沒想到一個人從裏面鑽出來,仔細一看,卻是莫笙。我松了一口氣,心想這孩子大晚上跑這吓唬人吶?
只見他一指右側那條路,又看向我。
“你說讓我走這邊?”
“嗯。”他淡淡回應,轉身便要走。
“哎,等等。”我看他這麽瘦,怕是營養不良,想問他好好吃過飯沒。見他要走,一下扯住他手臂,只聽他嘶的一聲,似是疼的倒抽了口冷氣,松開他手臂,抓住手腕輕輕掀起衣袖。這回輪到我倒抽一口冷氣,那手臂上密密麻麻布滿了傷口,一道道新傷壓舊傷,還有幾道在冒着血珠。沒等看仔細,手臂嗖的被他抽回。
我無措的看向面前少年,那雙先前看不到任何情緒的眼睛此刻透出防備和緊張,仿佛一只受傷炸毛的小獸。第一次離他這麽近,才發現莫笙盡管瘦弱,身量比我還要高半個頭,想必成年後應該跟葉天不相上下。嘆口氣,從懷中掏出慕容老頭那順來的那瓶傷藥,不管他情不情願,扯過那條傷臂,輕輕把藥粉撒了些在上面,又檢查另一條手臂,看沒有傷才放了心。囑咐他一個時辰內不要洗掉,便提起燈籠按他指的路走去。
走了幾步,我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那一處空蕩蕩的,哪還有莫笙身影,想這孩子沒有娘,爹又是個不靠譜的,大概從小遭了不少罪。腦中又浮現莫笙那條手臂,我突然覺得哪裏不對,那手臂傷痕甚是奇怪,傷口集中在手腕脈搏附近,而且只集中在左腕,傷痕似乎經年累月,有些已經只剩下淡淡疤痕,最新一條卻還沒結痂,而每一道都不會超過半寸,好像在哪裏見過。我嘆口氣,剛才的好心情消失的一幹二淨,又過了許久才回到竹樓。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懶,所以女主也不是勤快人,之所以安排學醫的情節,一來我本身便對中醫感興趣,二來為後面情節做鋪墊,因為不想寫成江湖文,所以各個配角的武功都一帶而過,并沒有出神入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