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血濃于水
錦繡乍一聽得消息,确是有些擔憂她爹的這位正室夫人前來迎她,不過是為了給她下馬威,甚至阻攔她認祖歸宗。
誰叫這位夫人是位郡主,想來連她爹也得禮讓這位郡主三分。
可她怕的既然不是自己吃苦頭兒,而是擔心華貞郡主影響她的所有計劃,她此時若不趕緊下車,豈不越發令對方抓了口實,第一次見面便給她按上一個沒規矩的罪名?
這時再聽得春英的話語聲溫柔得很,不但未帶一點輕視,還頗有幾分恭敬,她突然便明白過來。
她爹在給李勇的信中便提起定會來接她,如今他雖然沒能親自前來,華貞郡主卻來了,這若不是她爹給華貞郡主傳的消息,還能是華貞郡主自作主張不成?
若華貞郡主只是她爹脫不開身、派來替她爹接她的,這便明了她爹對這位正妻的信任,這位郡主顯然也不會與她爹對着幹。
反之即便是華貞郡主瞞着她爹來接她,還想将她拒之容家大門外,這夫妻倆還不得先打成一團!
那她還有什麽擔憂的,只要她爹站在她背後,容家那扇大門她進定了!
錦繡便輕笑着出了車門,也不用身邊兩個丫頭如何攙扶,更不用那兩個婆遞上雙手,便身輕如燕跳下了馬車。
此時的華貞郡主久等不到錦繡下車前來給她見禮,已是忍不住推開車門朝外看了過去。
也正是這一看這下,便先被她瞧見錦繡矯健的身手,随即便又看見那張異常熟悉的臉。
她頓時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又笑着轉頭看向車邊的方麟。
“敢情這就是你叫人傳信給我的驚喜,還什麽都要叫我親自來這城門迎着?”
華貞心裏清楚得很,她這個方麟表弟并不是個不靠譜兒的,他既給她早早送了信兒,叫她來城門處等着,還有驚喜給她,便一定有他的道理。
那麽此時她一瞧見錦繡的容貌,心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原來表弟方麟不過前往大同辦了趟差,就帶回了她夫君容程的外室女,而這外室女竟然還與她夫君長得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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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便在虛點了方麟幾下之後,也不等他答言,就将手伸給車邊的丫鬟、叫人速速扶她下車。
方麟見狀卻是難免微微有些皺眉。
他是替華貞表姐着想不假,想着那丫頭既然與容三哥長得十分之像,身手又這麽敏捷,等這父女倆見了面兒,這丫頭必能在容三哥心中占住不的分量。
而這丫頭的親娘又沒跟來,表姐若能待這丫頭好一些,兩人雖是嫡母與庶女的關系,聽起來難免有些尴尬,将來也未必不能聯起手來,也好在輔國公府的後宅再多博得一片天地。
更甚至只要那丫頭不傻,等這娘兒倆合起夥兒來、将容三哥的繼母徹底治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
誰叫他華貞表姐早在第一次嫁人時,便因為不能生育而和離,至今還動不動就被繼婆母輔國公夫人擠兌膝下空虛?
若但凡有點別的法,譬如他表姐還能生,再不然便是容三哥願意多納幾個妾,生出孩來便養在表姐膝下,他又何苦将這麽大的丫頭推給表姐當女兒?
只是哪怕這丫頭就是送上門來的現成兒嗣,進了容家也能順利記在表姐名下,他表姐如今這幅樣也太急切了吧?
這世上哪有嫡母這麽上杆的、主動下車迎接外室女的道理?
只是別看方麟皺眉歸皺眉,又有些腹诽華貞郡主的太過迫切已是失了矜持,他也知道這樣兒也好。
那丫頭可不是什麽省油燈!連頭上戴着的簪都是磨得異常鋒利的刀!
那若是他華貞表姐明明心裏巴不得收下這個白送上門的女兒,卻偏要擺出嫡母的威嚴架勢來,誰知道那丫頭會不會就此将嫡母當成敵人!
他也便展開眉頭順勢望去,見錦繡快步走到華貞郡主面前、低頭便欲行那拜見大禮,華貞郡主也在此時伸出手來,實實在在的将那丫頭扶住了。
他便滿意的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忍不住點了點頭。
話別瞧那丫頭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樣,如今竟也知道讨好嫡母,倒是也不笨麽!
誰知這時也不等華貞開口些什麽,更不等方麟收起臉上笑意,衆人身後便又有馬蹄聲傳來。
等那幾匹快馬一路奔到衆人身邊,錦繡擡頭便瞧見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孔,若不是他留着胡,臉上又帶了些許人近中年的滄桑,她簡直以為那就是另一個她。
那麽這一位便是她那個抛棄妻女的混蛋爹了?
可她為何早在心裏将這人定位成了豬狗不如的東西,又深深厭惡是他的存在造成了她與娘母女分離,如今終于見到這人之後,她竟然一點兒也恨不起來?
難道這便是她娘在信中跟她講的那個詞兒……“血濃于水”?
錦繡便只管擡頭愣愣的看着他,任憑眼眶中漸漸蓄滿淚水,那淚水中既帶着些許委屈,又有些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娘這些年是将她護得密不透風不假,十四年來從不曾令她受過一點委屈。
哪怕是旁人無意間的一句“沒爹的孩真可憐”,她娘也從不曾讓她聽得太過真切,便已早早捂住了她的耳朵。
而她既然本就帶着前一世的記憶,她也以為自己從不會在意這一世的爹到底是誰,她只要有娘就夠了。
可直到今日她方才知道,原來她也盼過有爹,盼着爹能夠真真實實、鮮鮮活活的立在她面前……
華貞郡主既是本就立在錦繡身邊,如今見狀便忍不住伸手輕輕推了推她:“這就是你父親呢,還不快去與他見禮?”
錦繡這才在滿眼是淚的愣怔中驚醒過來,慌忙還給華貞郡主感激一笑,邁步來到容程馬頭前。
卻也不待她斂衽施下禮去,再努力催促自己開口喊他一聲,容程也已從馬背上跳了下來,一把便将她托住了。
容程之前當然也是有些愣神,愣神于他萬萬沒想到,華貞竟然也來了城門口接他女兒,更是萬萬沒想到,這從未謀面過的女兒竟與他長得這麽像,卻一點兒也不像麗娘。
若不是他因此便分了心,他哪裏會等女兒來到他的馬前方才下馬?!
話他已是有十四年之久未曾這般分心愣神了吧!殊不知血濃于水這句老話兒到底不是騙人的!
容程便在扶住錦繡後,又聽得她聲喚了他一聲父親,已是哈哈笑出聲來,又連連道了三個“好”字。
可惜他卻是礙于正妻華貞也在場,不遠處還立着方麟,到底不曾将一句“你娘呢”問出口。
可是即便如此,這也足以令錦繡分外欣喜了。
只因她全然沒想到,不但她爹如此高興于她的到來,就連華貞郡主也仿佛分外好相處,她的前程仿佛還真被她娘猜中了,更不像她自己想象得那般糟糕。
不過錦繡又怎會叫自己因為一點點驚喜便盲目自信起來?
要知道她方才雖然含淚看着她爹,立在那裏假作足足愣怔了半晌,卻也趁機将她爹的臉色看在眼裏了!
她爹分明是沒料到華貞郡主也在場!也就是……她這位嫡母并不是得了她爹的話兒才來接她!
卻也正是錦繡剛剛升起這樣的懷疑之後,也不待她想明白緣故,方麟也下馬過來與容程見禮了。
他先是抱拳對容程道了聲恭喜,便有些陰陽怪氣的笑道,是他給他華貞表姐送的消息:“容三哥可別怪我管得太寬啊。”
仿佛全然忘了兩人還是上下級的關系,他自己更是辦砸了大同這一行的差事。
“如今既是我華貞表姐也來了,撿日不如撞日,容三哥便索性當着我這個娘家人兒的面,将你這閨女的名分定一定吧。”
“這一趟若不是我也跟着一起回來,又提前給我表姐送了信兒,等你帶着這丫頭跟你回了家,你那位繼母大人還指不定出什麽混賬屁話來呢!”
方麟這一番話落在容程夫婦耳朵裏,這兩人當然再明白不過,他指的是什麽。
可錦繡不過是從她娘的信裏大致了解了一下父族,她又怎會聽懂方麟的意思?
如果方麟是想逼着她爹将她定為庶女,也免得搶了華貞郡主将來所出的嫡長女名分,她既不是華貞郡主生的,這還用得着方麟提醒麽?
可方麟若是想将她塞在華貞郡主名下,叫她搖身變成嫡女,這哪裏是一句話便定得了的事兒?
再無論她宋錦繡是嫡是庶,這又與他方麟何關?他這何止是管得太寬了,他這還是鹹吃蘿蔔淡操心呢!
只是錦繡到底也聽清楚了,華貞郡主之所以前來迎她,竟是方麟給報的信兒,聽起來他這麽做還仿佛是為她好。
可惜方麟那話語中又直指她爹的繼母不是個好東西,她也便假作什麽都不曾聽懂,只管默默垂了頭。
卻也就在她剛剛垂下頭之際,她爹容程的冷笑聲與冷厲話語便同時在她的耳邊響起。
“既是有方麟表弟從中和,華貞若也願意将這丫頭記在名下,這當然更好。”
“即便華貞不願意,我不是一樣能将我女兒記在孫氏名下?我倒看國公爺兩口誰敢出一個不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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