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最惡毒的詛咒
第5章 最惡毒的詛咒
“我都是二十歲的人,你們還想瞞着我什麽事?奶奶,我記得你平時疼愛扶染,比疼愛我還要多些,怎麽這會兒反而不樂意我倆的婚事了?”蒼舟看向方苘,皺眉反問。
蒼舟喊的是“奶奶”,而非“媽”,那說明他看出來他奶奶附在他媽身上了,并且表現的分外平靜。
我和屋裏的蒼家兩兄弟以及蒼奶奶皆是一驚。
屋裏陷入了寂靜,隔了一會兒,蒼奶奶嘆息:“傻孩子,我便是再憐愛疼惜扶染,可我的親孫子是你啊!我不能看眼睜睜看着你往火坑裏跳,總之,這門婚事要趕緊退掉!”
我緊攥着手,骨節泛白。眼睛逐漸黯淡,淚痕未幹的臉上一片冰冷。
憐愛疼惜。是啊,是可憐。
柳叔拍了拍我的臂膀,以示安慰。我向柳叔使眼色,讓他趕緊結束他們那該死的談話!
柳叔有些猶豫,這時蒼舟厲聲問道:“奶奶,什麽叫火坑?我們一定會幸福!一定會!”他語氣無比堅定,好像他所說的,在未來的某一天一定會成為現實一般。
蒼奶奶急的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話都說不利索:“你,知不知道,扶染,扶染她……”
啊對,我扶染,是個身上長着屍斑活死人!
柳叔聽到這,終于決定結束他們的談話。
“時辰到了。”柳叔走進屋說。
蒼奶奶微愣,蒼海和蒼河兩兄弟抱着蒼奶奶痛哭流涕。蒼舟跪坐在一側,悶頭不語,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在地上。
許是柳叔看了太多的生死別離,早已習慣,甚至是麻木。他表情淡淡,亮出靈幡,嘴裏念念有詞。
倏地,方苘如同被抽走了靈魂一般癱倒在地上。我看到蒼奶奶的魂魄被收到靈幡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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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遵照先前和你們說的為老太太清靜魂身,諷誦寶忏,超度靈魂,你們大可放心,告辭。”柳叔拱了拱手,也不顧蒼家人的反應,一甩袖子轉身離開。
我默默跟在柳叔後面,往外走,路過那棵桐樹時,我放緩了腳步。我并不是不想離開蒼家,而是不想離開曾經的那些美好。
最後,我沉默着同柳叔出了蒼家。
“還鬧不鬧了?”柳叔轉過頭問。
我面無表情的搖頭,柳叔消除了我身上的束縛,又準備解開這個隐身的咒術,卻被我制止了。
“我不想讓她看到我,更不不想面對她,昨晚的事你問她吧,我在一旁看着就好。”我疲憊的說。
柳叔颔首,算是應下了我。
回到柳叔家,柳叔放出蒼奶奶的魂魄。
蒼奶奶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扶染有沒有事啊?”
我心頭一顫,蒼奶奶還是關心我的。我看得出來,她那個時候猶豫了,她原本是不忍心傷害我,要放過我。
雖然後來她回頭了,也并沒有放過我。
柳叔不鹹不淡的說道:“所幸她命大,沒被你害死。”
蒼奶奶直搖頭:“錯了,她已經死了,前天我跟着舟兒見到她,她周身黑氣萦繞,三魂七魄沒有完全歸位。你們讓她這般活着,有悖天道。”
所以,那天一直跟着蒼舟的是她。
柳叔沒接她的話,轉而問道:“你為什麽要那樣對扶染,你明明知道她對你有很深的感情。”
是啊,我也想知道。
蒼奶奶幽幽道:“別着急,聽我這個老婆子慢慢說。”
“其實她早該死了,或者說她就該死在她娘的肚子裏,不要降臨到這個世上,給周圍的人徒增厄運。扶二爺撿到她時就被他克死了,我受扶二爺所托照料她。她克死了我的老頭子、閨女、未出生的孫兒,就連舟兒也沾染了她身上的黴運,身體時常不好。”她一下子說了那麽多,可見對我有多麽的不滿。
原來她心裏是這樣想我的呀,她和他們一樣,認定我該死,認定我不配活着。
什麽偏愛,都是假的!是受人所托,是無可奈何!
我的牙齒在打顫,眼淚不争氣的奪眶而出。我貼着冰冷的牆壁,緩緩滑坐在地上。我咿咿呀呀的,像是剛開始學說話的孩子,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更不知道該說什麽。
說我恨她?還是說我确實該死?我給他們帶去了那麽多的苦難,害得他們失去了那麽多。
可那都不是因為我,是巧合,是意外,是命中注定。
“別急着辯駁。”她看着嘴唇翕動的柳叔出聲道。
很快,她又說:“她的名字為什麽只一個‘染’字?因為扶二爺早就預料到,她染上一切不好的東西疾病、詛咒、惡魂,她的人生會被世間最最肮髒的事物染的面目全非,再也瞧不出原來的顏色,最終痛苦而死。”
是嗎?我爺爺是這麽想的嗎?爺爺拼着最後一口氣在包裹我的衣物上寫下“染”字,是這個意思嗎?
被最肮髒的事物染的面目全非,痛苦而死。
這真是我聽過最惡毒的詛咒。
柳叔面色平淡無波,輕松搖着頭反駁:“你錯了,無論是扶二爺,還是你的丈夫、女兒、孫兒,都不是被扶染刻死的,那是他們的命數。同樣,扶染也有她既定的命數,不過就是一個名字改變不了什麽。只要她內心幹淨純粹,那些髒東西又能耐她何?”
“但若是心也髒了呢?她的心,我瞅着可發黑,哈哈哈……”她笑的癫狂,仿若一個瘋子。
房門一開一合間,我被一股力量推了出去,柳叔設下結界,我聽不到屋內的動靜。
柳叔不讓我聽,我偏要聽。
我祭出湮沉,一把流光溢彩,萦繞着紫色光暈的羽貝扇浮在半空中。扇子上镂空雕刻着繁複難懂的圖案,排口處點綴着白色的羽毛,靈動飄然。
我看着緊閉的房門,阖上眸子,雙手在胸前相合,做出施法的手勢。
“月湮星沉,予我神力,破!”一道如線一般細的幽光穿透結界,我頓時能聽到他們的聲音。
蒼奶奶冷笑:“怎麽?我疼愛她了十幾年,還不能要她半顆心去救我的親孫女?如果不是沒有其他辦法,我是瞧不上她的半顆心的,她的心就跟她一樣肮髒,污穢。我老婆子活了一輩子,卻被你們耍的團團轉。我從前以為,她乖巧、良善又孝順,可能都是你們營造出來的假象。他瞞着所有人,甚至瞞着你……”話說到這兒戛然而止。
我驚得出了一身冷汗,驚魂未定的同時,怒氣上湧,氣得我頭昏腦脹。
她理所應當的要用我的心去救她的親孫女,又大言不慚的說她嫌我的心肮髒污穢,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她不會碰。
虛僞,當真是虛僞。
呵,也不知道她是聽了哪只鬼的挑唆,把我想的如此不堪。而那些事她都知道了嗎?
知道就知道了吧,但柳叔不能知道。
我面若冰霜,嘴唇微勾,摩挲着手上她親手編的寓意着平安喜樂的紅繩,我與她的心靈短暫交彙。
小潔還好吧?你放心,你走了以後,我一定替你好好照顧她。
我丢下這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指腹從紅繩上移開。我相信,她知道該怎麽做。
她知道我能聽到他們之間的談話,又受到了我的威脅,說話自然會注意一些,但又不能表現的太過明顯被柳叔察覺。
她話音一轉:“我說這些做什麽,你與她親厚,她有什麽事你是不知道的?說了這麽多,我累了。”
話落,她自己進了靈幡。
她的話說的很巧妙,更巧的是,柳叔的确知道我的某些秘密,并答應會幫我隐瞞下去。所以柳叔大半會以為,她要說的那些事,他早已知曉,也便沒有必要去追問。
果不其然,柳叔沒再多問,解除結界,喚我進去。我悄無聲息地收了湮沉,進屋。
“她為什麽害我?”我先發制人,問道。
“她受人脅迫,也是迫不得已,你不要怨恨她。”柳叔一本正經的說着騙人的鬼話,偏偏裝的還那麽的像。
我不僅沒有拆穿柳叔,還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應下:“好,我不恨她。要沒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柳叔伸出手招呼我:“過來,走近些。”
我心下詫異恐懼,難道他知道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