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辛玥漸漸轉醒, 下意識想拿起書繼續讀,可手邊什麽也沒有,她坐起身尋書, 卻看到身旁站着一個人, 她緩緩擡頭,對上了辛照昌怒氣騰騰的眼睛。
視線下移,她看見辛照昌正捏着她的話本子。
話本子已經在他手中變得扭曲。
她心頭一陣慌亂,慌忙從軟榻上爬起來, 想要跪地求饒。
可辛照昌卻掐着她的脖子, 将她按回軟榻上, 舉着手裏的書質問她,“告訴朕,這是什麽?”
辛玥心裏只剩了一個聲音, 完了。
“說!你為何會有這話本?”
看着辛照昌眼中的憤怒, 辛玥不敢多言, 若她實話實說,采買話本子的小太監定然會丢了腦袋。
辛照昌雖掐着辛玥的脖子,但并未用力, 只是怒意無法釋放,手不停顫抖, “玥兒,每當朕以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時,為何你總能打破朕所有的期待。”
辛玥十分害怕,她不想惹怒辛照昌,“對不起皇兄, 我不會再看了。”
辛照昌慢慢松了手,他緩緩往後退, 一下一下地将手裏的書撕碎。
“齊順!”
齊順站在一邊不敢言語,原本這兩日他覺得主子和長公主相處融洽,還想着若是能一直這樣也挺好。
他躬身來到辛照昌身邊。
“讓蕭清将上京所有的《前朝秘辛錄》都銷毀,膽敢再有人私藏此書,定斬不赦。”
“是。”齊順退下。
辛玥支撐着從床上坐起身,看着地上撕成碎片的書頁,覺得異常刺眼。
“朕縱容你至此,你卻還要如此傷朕的心。既然你不肯死心,明夜亥時,紫宸殿中,朕要讓你徹底死心!
說完,拂袖而去。
辛玥跌坐在地上,一頁一頁撿起撕碎的書頁,哭得撕心裂肺,就好像撕碎的不是書頁而是她的心。
她已妥協至此,陪他用膳,為他彈奏作畫,怎得連一本書都留不住。
小灼上前蹲下,幫辛玥把書頁都撿起來,“公主,書撕了奴婢再想辦法給你買一本可好?”
辛玥搖頭,眼淚不停地流下來,不論她有多思念張重渡,不論這幾日她作過多少丹青,有多想将張重渡的樣貌畫下來,她都忍住了。
她始終不敢将自己的思念表露半分,就連那包裹着碎玉的帕子,也被她放在了箱籠最深處,就是怕辛照昌會看見。
她只想安穩地度過這段時日。
怪她,都怪她,為何會睡着,為何沒把書藏好,為何要被辛照昌發現。
不斷地自責讓她的淚越流越多,大顆大顆滴落在書頁上。
王嬷嬷端着桂花糕進來,看見此情此景,忙放下手中的托盤,蹲在辛玥身邊。
不用想也知道是辛照昌來過了,她安慰辛玥道:“公主莫傷心,老奴再去給公主找一本來。”
辛玥哭着搖頭,“不要去找,皇兄已讓蕭清去銷毀全上京的這話本,我不想你們為了一個話本子去涉險。”
她不過是想多留一些關于張重渡的東西,好支撐着她度過這難捱的歲月,沒想到,終究還是奢望。
“這些也都扔了吧。”
那些屬于她們的回憶,哪怕沒有文字,也深深烙在她腦海,誰也撕不碎。
辛玥剛站起身,有小太監禀告說,齊順求見。
小灼道:“真是可笑,齊公公來攬月閣,什麽時候還需要通禀了。”
辛玥卻知道,齊順是故意在給她偷偷處理書頁的時間。
“請齊公公進來吧。”
齊順進來,辛玥讓小灼把撕碎的書頁都塞進齊順懷中,“這些書頁,我不留,你去處理了,也好讓皇兄放心。”
齊順心裏也不是滋味,采買話本子的小太監是他安排的,那箱籠拿來,裏面的書是先讓他過目的,由于書名,他根本沒翻開看,便讓人送來了,如此一想,此事錯在他。
可他誰也不敢說,既不敢對辛照昌說,也不敢對辛玥說。
“長公主,陛下有旨,明夜亥時請長公主前去紫宸殿。”
辛玥問:“何事?”
話問完,她想起了辛照昌臨走時說的那句話,他要讓她徹底死心,心一下揪了起來。
齊順道:“奴才不知。”
他在心中嘆息,自己怎會不知,此事主子一早就提上了日程,今日發生這樣的事,不過是因為刺激到了主子,将此事提前幾日罷了。
可他甚是擔憂,也不知明夜過後,長公主會如何,主子能留下一具空殼,還是連一具空殼都留不住。
辛玥看齊順眼神閃躲,就知他分明知道,只是不肯告訴她罷了。
“齊公公不願說也罷,明夜我會按時去紫宸殿的。”
*
這幾日張府也是燈火長燃,自張重渡平安從攬月閣歸來後,每天夜裏,幾人都在謀劃造反。
肅城的隊伍都已陸陸續續入了上京,部分在城內,部分在城外,梁寬找好了一名身形同張重渡大致相似的死囚,齊山玉四處走訪試探朝臣,曾經跟随過張重渡的朝臣無一不對齊山玉的玩笑話表示贊同,顧興安也傳來了書信,支持顧嘯的決定,顧家軍随時待命。
張重渡認為起事不能再拖,定于九月初一深夜火燒府邸。
可就在這日黃昏,齊順帶着辛照昌的口谕來了。
由于當天夜裏要行事,幾人都在府中,好在齊順并不進府,只在院中傳旨,并未發現任何異常。
張重渡預感到此一去危險重重,對齊順道:“齊公公稍候,在下去換一件得體的衣服面聖。”
齊順道:“無妨,奴才在此等候太傅。”
一入廂房,張重渡面色沉重道:“辛照昌傳召入宮,若今夜子時我回不來,你們可推舉旁人,這大晟勢必要推翻。”
姜霖道:“推舉什麽旁人,沒有你,我們就沒了主心骨,如何起事?”
衆人瞬間陷入了沉默,先不說別人,就說姜霖,若沒了張重渡,他自是不願臣服于任何人,就更別說顧家軍,顧興安會出兵相助,看重的也是張重渡。
何況,還有肅城而來的兵馬,除了張重渡,他們不會擁戴任何人,再者,朝中那些曾跟随着張重渡的朝臣,臣服的也唯有張重渡一人。
顧嘯道:“若張兄真有個萬一,只能說大晟朝還未到覆滅的時候。”
張重渡看向衆人,“只怕今日我是有去無回。”
齊山玉道:“那便不去了,我們綁了齊順,即刻燒了這裏。”
梁寬道:“不可,若是如此,陛下勢必有所察覺,柯将軍帶領的肅城兵馬還未安頓妥當,萬不可被金吾衛發現。”他看向張重渡,“太傅放心,我相信今夜絕不會有事的。”
話雖如此說,但他心中還是不安。
他在官場摸爬滾打這麽多年,自是知道,若張重渡真的有個萬一,這次起事怕是就此作罷了。
顧嘯從懷中掏出一對飛镖,“太傅将這飛镖藏于袖中。”
張重渡笑着推過去,“之前去中秋宴,蕭清對我進行過搜身,此番入的是紫宸殿,搜身只會更為仔細,這樣的暗器是帶不進去的。”
一直沉默的江禾煦從藥箱中拿出一顆藥丸,“太傅,這顆丹藥名為護心丹,是在下根據師父留下的一本上古醫書記載所煉制而成,還不知其效果,此番,倒是讓太傅為在下試藥了。”
張重渡道:“只怕這丹藥也無法帶入。”
江禾煦道:“此丹藥無病無傷之人服用亦可強身健體,太傅可先服用,只要不是當場斷氣,這丹藥可保太傅性命無虞。”
此話一出,衆人盡皆沉默。
齊山玉出來打哈哈,“不會不會,依我看,陛下若真要太傅的命,何苦這麽麻煩,直接殺了便是,怎會傳召入宮。此番定是賜婚一事,我們今夜等太傅平安歸來。”
梁寬道:“山玉說得在理,只是不知陛下又要做什麽過激的舉動。”
姜霖道:“既然昭為你已同公主講明所有的事,就算辛照昌再逼迫長公主對你說什麽言不由衷的話,你自當配合便是,大不了就直接受賜婚。”
顧嘯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相信你們彼此心意相通,不論狗皇帝讓你們做什麽說什麽,彼此定然都知曉是權宜之計。”
此刻,在他們看來,辛照昌不過是想讓張重渡盡快成親,畢竟在中秋宴上,辛玥曾以性命護下了張重渡,辛照昌就算是要張重渡死,也應該避着辛玥,不該是在宮內。
可他們都想錯了,辛照昌的偏執和瘋狂早已超過了他們的想象。
當張重渡走入紫宸殿看見辛玥也在時,心下一沉,看來今日并非僅僅逼迫他成婚,恐是又要玩殺人誅心這一招。
好在他已提前和辛玥通氣,大不了就說些違心的話。
可他不知此次殺人誅心,是真的殺人,又誅心!
辛玥看見張重渡走進紫宸殿,驚了一驚,原本辛照昌讓她亥時前來紫宸殿,就讓她心頭不安,當看見張重渡時,更覺心慌。
此時天色已暗,紫宸殿中燭火明亮,在張重渡走入的同時,蕭清也帶領着羽林軍入內,退到兩旁站立。
原本有着溫暖光亮的紫宸殿,在這一刻滲進了甲胄的冰涼,顯得嚴肅了幾分。
辛照昌正在和辛玥對弈,他見張重渡走進來,并未擡頭,而是看着棋盤道:“玥兒瞻前顧後,想要保住的棋子太多,卻是得不償失啊。”
辛玥的心思已不再對弈上,她同張重渡四目相對,皆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擔憂。
張重渡走到辛照昌面前行禮,“臣參見陛下。”
辛照昌不理會,落下一子,對辛玥笑道:“玥兒,你輸了。”
辛玥道:“皇兄棋藝精湛,臣妹自嘆不如。”
辛照昌身子前傾,握住辛玥的手。辛玥下意識看向張重渡,想要抽出手,誰知辛照昌握得使勁,她根本掙不脫。
張重渡的目光沉沉打在辛照昌的手上,不由緊握拳頭,告誡自己萬不可沖動。
辛照昌看着張重渡隐忍的樣子,心頭大快,依舊不松開辛玥的手,轉頭看向張重渡,“聽聞太傅棋藝高深莫測,可願同朕對弈?”
張重渡咬着牙道:“臣遵命。”
辛玥繼續掙脫,奈何辛照昌緊緊抓着她的手腕,生生将她手腕抓出紅印,辛玥忍着疼道:“既然皇兄要同太傅對弈,臣妹便失陪了。”
她很怕辛照昌又逼着她說什麽話做什麽事,雖然她知道,自己話中真僞,張重渡定然能分辨,可她卻不想再說。
“玥兒別走。”辛照昌抓着辛玥的手起身,将辛玥拽到自己身邊,讓她坐下,“玥兒留下看着我們對弈吧。”
齊順上前整理好棋盤,辛照昌一手抓着辛玥手腕,一手拿起黑子放在棋盤上,“太傅請。”
兩人你來我往幾個回合,旗鼓相當難分勝負。
許是張重渡有意要結束這局棋,看似不經意的一步棋,卻是将勝利拱手相讓,辛照昌看着棋盤贊嘆道:“太傅果然棋藝高超。”他回頭看了一眼辛玥,“玥兒你說,下一個棋子該放在哪?”
說着将黑子放在了她手中。
這棋局很明顯,只要辛玥放在那個顯而易見的位置上,辛照昌就勝了。
辛玥明白張重渡的用意,将黑子放了下去。
辛照昌笑了起來,“玥兒,你倒是和太傅心意相通啊。”
他放開了辛玥的手腕,撫摸着她的發鬓,“這局棋,太傅不在乎輸贏,朕也不在乎,可若這局棋的輸贏決定着玥兒你的去向,朕和太傅你要如何選?”
說的是棋局,問的卻是人心。
張重渡目光陰沉地看着辛照昌,越發緊握着拳頭,恨不得即刻上前殺了他。但他知道,此時不該沖動,為大局着想,絕不可意氣用事。
辛玥跪地行禮道:“皇兄容禀,臣妹誰也不選,讓這局棋,變成沒有輸贏的殘局吧。”
辛照昌眯着眼睛道:“玥兒,你太貪心了。”
“皇兄就當是我貪心吧。”辛玥仰頭看向辛照昌,“皇兄曾說過,只要是我想要的,皇兄都會捧在我面前,如今臣妹不過想要維持一盤殘局,皇兄都不能應允嗎?”
她只想盡力幫張重渡穩定住目前三人僵持的局勢。
辛照昌笑了起來,“殘局?好!既然玥兒做不出抉擇,那朕便替你做抉擇。”
“齊順!”
“是!”
齊順招手,上來個小太監,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放着一杯酒。
看到酒杯,張重渡已然猜到了幾分,辛照昌只字未提賜婚,想來今日根本不為賜婚,而是要讓他死!
辛玥心頭一慌,往前跪一步,拽住辛照昌衣擺,“皇兄答應過我的,不會賜死太傅。皇兄是一國之君,一言九鼎,怎能哄騙臣妹。”
辛照昌看着辛玥,神情猶如寒冰,淡淡道:“朕當然一言九鼎,可玥兒你卻總是欺哄朕,嘴上說着會留在朕的身邊,實際上日日想的都是如何離開朕,你每天看着朕這張臉,想必已是厭煩至極,你彈奏的曲調,作的丹青,可有一曲是真心為朕而奏?有一幅是真心為朕而作?你別以為朕不知道,你都是在敷衍朕!”
辛玥急急道:“臣妹怎會沒有真心?臣妹從來不曾忘記是皇兄在母後面前替我說好話,也不曾忘記皇兄幫我引薦顧嘯,幫我尋找神醫,救下二皇姐的性命,更不曾忘記皇兄特意為我而制作的紫檀木琵琶,還有,臣妹總能憶起黃粱寺的羅漢長廊和那滿院的兔子燈,也時常想,若能一直那樣該有多好。”
這些話雖是為了穩住辛照昌,卻也是她的真心話。
“呵,呵呵。”辛照昌抖兩下肩,苦笑道:“別和朕說從前。”他蹲下看辛玥,“難到玥兒你想要的是讓朕當個啞巴,将對你的愛意埋在心裏,永遠也不要說出口嗎?還是大方地成全你們,看着你們喜結連理兒孫滿堂嗎!朕告訴你,朕做不到,你想要的那個六皇兄已經死了!”
辛照昌捏住辛玥的下巴,指着張重渡,“今日朕便滅了你的心思,張重渡一日不死,你便一日不能安心待在朕的身邊。”
他一把掀翻棋盤,黑白棋子散落一地,“今日沒有殘局,只能是黑子勝!”
有幾顆棋子散落在張重渡身上,他緩緩起身,行禮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這杯毒酒是陛下的賞賜,臣自當接受。”說着他就要端托盤上的酒。
他早已想通,辛照昌今日定然不會放過他,與其跪地求饒,不如坦然接受,他就賭一把,江禾煦的護心丹有用。
只是此事,他無法即刻向辛玥言明。
辛玥心中着急,剛要去取發髻上的金鳳釵,辛照昌搶先一步取下金釵,狠狠扔在地上,“玥兒難道又要以性命要挾朕嗎!”
“蕭清!”
蕭清上前直接走到辛玥身邊,躬身道:“臣失禮了。”忽然手一伸,下一刻辛玥只覺身子一麻,腿便再也無法挪動,只能保持着跪地的姿勢。
“皇兄這是做什麽!”
辛照昌不理會辛玥,踢開太師椅站起身,“太傅,這杯酒是朕讓人給你灌下去,還是你自己喝?”
張重渡見辛玥跪在地上動彈不得,心痛不已,可這對他來說也未嘗不是件好事,至少這樣辛玥便不能再做傻事了。
他看一眼毒酒道:“在死之前,陛下可能為臣解惑?”
辛照昌笑了起來,“太傅莫不是怕死,還妄想着朕會饒恕你?”
張重渡不回答,直接問道:“刺殺顧嘯的可是陛下?毒殺大公主的可是陛下?謀殺先帝的可是陛下!”
這些事其實無需再問,他早已知道答案,之前他一直沒有告訴過辛玥,是因為辛玥對辛照昌始終抱有最大的善意,可今日他就是要辛玥明白,她的善意,辛照昌不配擁有。
再者,他亦是問給蕭清聽。
蕭清在那日願意将他背進府,說明此人絕非黑白不分之人。
他也是問給紫宸殿上衆多的羽林軍将士和宮人們聽,他不信,辛照昌會殺了這裏所有的人呢,堵住悠悠衆口。
辛照昌笑道:“太傅既然已經知道答案,為何還要再問,莫非你是想讓玥兒在你死後恨朕?朕告訴你,就算玥兒恨朕,她也逃離不了朕的身邊。”
張重渡繼續道:“正月,臣晉升宴上的那個紙條也是陛下的計謀?其實東宮根本沒有什麽死者名錄,陛下是為了讓三殿下和五殿下彼此争鬥,好坐收漁翁之利吧,還有神醫的死,也是陛下而為,反而嫁禍給江禾煦,以此拿捏二公主,陛下真是好算計!還有!觀星臺木料一事,陛下為了事情不敗露,殺了多少無辜運送木料的普通百姓!”
辛玥難以置信地看着辛照昌,那日神醫分明已經有了悔意,辛照昌也答應她要放過神醫,為何還要殺人?
而那些運送木料的百姓何其無辜,他們生來便如同草芥一般活着,或許死之前,都不明白自己為何而死。
此時的辛照昌在她眼裏,根本不是兄長,而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你願意怎麽想便怎麽想,與朕而言,無甚重要。”那語氣就像是随手捏死了只螞蟻一般。
辛玥淚眼迷蒙,問辛照昌,“皇兄從一開始就沒想讓太傅活吧,看着我二人這般苦苦掙紮,看着我總是這樣苦苦哀求,皇兄心裏可還暢快?”
辛照昌單膝蹲在辛玥面前,“你錯了,玥兒,若有哪日玥兒你不再為張重渡求情,能冷眼看他去死,朕才是真的暢快!”
“啪——”地一聲,辛玥扇了辛照昌一巴掌,“若此刻有一把刀,我必定插|進你的心口,讓你也嘗一嘗想活着的人,面對死亡是一種怎樣的絕望!”
辛照昌直接懵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辛玥,“玥兒你膽敢……”
她擦掉眼淚,冷冷看着辛照昌,“皇兄也賜我一杯毒酒吧,我不知,自己那日竟然救下的是個殺人魔鬼,若我不救你,大皇姐不會死,神醫也不會死,那些無辜百姓也不會死,五皇兄不會攻入皇宮,一夜之間血流成河,更不會有那殘忍至極的殉葬!”
其實從那次殉葬開始,她就已經開始自責,她一直不敢承認,自己救錯了人,她總認為辛照昌不過是被權利蒙蔽了雙眼,殉葬也是因為記恨父皇,還不至于枉殺無辜百姓,直到方才,她才真正意識到,她救錯了一個人,要付出怎樣慘重的代價。
且她斷定,辛照昌不知還做了多少不為人知的惡事,殺了多少無辜的人!
“我才是罪大惡極,我是罪魁禍首,我也不該活着!”她看向張重渡,“太傅,就讓我随你去吧,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動了恻隐之心,救錯了人,害得太傅至此,害天下人活在暴君的統治之下。”
辛照昌幹笑了兩聲,繼而起身大笑。
“從古至今,上位者皆是踩踏着累累白骨,你們标榜道德和正義,可朕才是勝利者,朕讓誰活誰就能活,朕讓誰死誰必須死!”
“蕭清!”
“末将在。”
“把毒酒,給太傅灌下去!”
蕭清一揮手,上來兩個羽林軍。
“且慢!”張重渡擡手道:“這毒酒,我自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