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是師尊（十二）
我是師尊（十二）
“你是說……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要找到蒼艾的屍體？她都死了這麽多年了！你讓我上哪兒去找她！她那兩個徒弟的嘴連明修都撬不開，我能有什麽辦法？”
“我倒是有法子尋到她，只是，需要你付出點代價。”冉嘉茂将話說完後便耐心等待着，他已然發現了這蠱蟲的破綻。方才從盈的情緒忽而變得激動起來時，他對身體的控制力便大了幾分，換言之，他只要等到對方心神恍惚的瞬間，就能扭轉局勢。
當然，他說出口的也不全是假話。情絲蠱是一對，現如今一只在蒼艾身上，一只在關明修身上，兩只蠱蟲之間有着微弱的聯系，稍稍費上一點心神，他确實能借着其中之一找到另一頭。
可他沒料到，眼下在聽他說話的不止有從盈一人，他一不小心就給自己定了死罪。
身體能由自己控制着行動的剎那之間，冉嘉茂還沒來得及體會喜悅之情，就被身後襲來的濃重殺意激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下意識往前一躲，堪堪擦着劍氣避了過去，然背脊上還是被劃出一道極長極深的傷痕。
冉嘉茂一轉頭，就瞧見關明修站在身後不遠處。後者周身都被濃烈的黑色魔氣所纏繞，魔氣之重，幾乎要将他整個人完全吞噬。
“他這是怎麽回事！”冉嘉茂暗暗在手中蓄氣靈力，可他清楚他與眼前之人在境界上的差距，趕忙向着從盈問道。
從盈壓下盈滿胸腔的恐懼，強迫自己同關明修對上了視線。她試圖從那雙最熟悉不過的眼眸中找出一點往日情分的印證，卻被其中的殺意吓得說不出半個字。
片刻之間，她明白了自己的處境，高聲丢出一句“還愣着幹什麽！快跑啊！”就沖到了冉嘉茂的前頭。
冉嘉茂擠出一句咒罵人的話，有些慌亂地跟在了從盈身後。
蒼艾立在碎星之上，看他們三個打得火熱，覺得挺有趣。但繼續看下去可能會把她牽扯到其中，于是她理了理衣裙，轉身離開了此處。
關明修為心魔所拖累，修為不進反退，可惜眼下她同他之間還有小小一段差距。這差距倒是也能追得上，只是要将他徹底誅殺有些傷身。
蒼艾盤算了一下，按照現在的趨勢，不出半個月她再來看戲時，應該就能以比較輕松的姿态将最大的障礙處理好了。
而且，剛剛聽到的話讓她有了個新的想法。
方才聽過冉嘉茂那番說辭，她立刻掐了個手訣将身體檢查了一遍。之前她都将自己視作死人，沒想着要研究健康狀況。
結果這一查，還真被她發現了。一只有小指甲蓋大小的純白色蠱蟲就靜靜地沉睡在她空空如也的丹田之中。許是這小蠱蟲生性安靜不好動，她們和平共處了這麽長一段時間，她愣是沒覺察到對方的存在。
蒼艾暫時不準備對這小蠱蟲做些什麽。等到關明修落到她手上，離死亡只差一步之遙，再讓他回顧一下這些年來他的真情流露，那才比較能誅心。
待她懷着滿腔愉悅回到藥鋪門口時，迎接她的，是一臉沉重的陸煥齊。看他那表情，恐怕是發生了什麽不大好的事情，讓她心裏一緊。“怎麽了這是，難道掌門的情況不大好？”
蒼艾快步走向陸煥齊，語氣中是止不住的擔憂。
就在兩日前，陸鸾已将卻珂所需要的解藥配置完畢，分為三劑要她每日喝一劑。今日正好是第三天，蒼艾看着她喝下藥劑後身體無礙才離開的，這時候所能想到的自然也是同她有關之事。
陸煥齊趕忙搖搖頭：“并不是掌門大人出了問題，她方才試過聚靈，已經能将一些靈氣留在體內，此刻已安然睡下。是我……”
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蒼艾随口猜測道：“你不舒服了還是怎麽的，我幫你看看？”
陸煥齊又是一陣搖頭如撥浪鼓。
蒼艾想着他大概是要好好組織下語言，便沒再做任何催促，耐心等待片刻。
好一會兒，她才再度聽到對方的聲音——
“師尊，我思來想去，還是不準備回十方門了。您……會不會怪我？”
聽到這麽一句話，蒼艾長出了一口氣，順便就揚起右手，照着他的後腦勺捶了一下：“怪了，怪過了。搞這麽嚴肅，我還以為你也染上不治之症了呢，什麽臭孩子真是欠罵！”
這一擊沒有夾帶半點靈力在其中，極輕的一捶，反而讓陸煥齊不知所措起來。
“師尊您當真不生氣，弟子之前還以為……”
還以為師尊對關明修的偏愛是因為他是天縱奇才，能将門派發揚光大。而自己的資質差了一截，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追得上他。
陸煥齊的話沒有說出口，但作為師尊的蒼艾已明白了他所思所想。
她重重一嘆，認命似的開始給陸煥齊解釋一個在她看來最簡單不過的道理：“陸煥齊我且問你，你覺得我将你帶回十方門是別有用心麽？”
“那自然不是！師尊救我，只是因為當時我快餓死在路邊了，想我能活下去，才會将我帶走的。這又怎麽會是別有用心？”
“這不就是了？我當初帶你走，就是要你活下去，只要你別随便拿自己的性命作弄，我又有什麽好生氣的。”蒼艾伸出手，放過他的腦袋，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你能想好今後該走的路，我反而松了口氣。能好好活着便是幸事，至于旁的，都不算大問題。”
她對于她這徒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并不意外，不如說，他能在十方門留這麽久，已經讓她感到詫異了。
真要說起來，其實陸煥齊本就不适合走修煉這條道路。原主将他留在十方門是不想他餓死，可他自己抱着要報恩的單純想法，毅然決然拜了原主為師。他能走到今天這地步，都是靠着十倍于常人的勤奮苦修換來的。
接連遇上師尊慘死和與親人重聚這些事，他的心态發生了變化。他那時就想回家，卻又覺得無法給師尊一個交代。故而暗暗下定決心，要為師尊報仇雪恨，然後才回到陸家、回到唯一的至親身邊。
然蒼艾突然的“複生”将他既定的計劃徹底打亂，回到陸家藥鋪的他又确實感到生活自在許多，不想再重複過去那種日子。能在今日将想法透露給師尊知曉，已是他鼓起全部勇氣的結果。
蒼艾是覺得有些可惜，明明原主簡單到只是想要他們好好活着，卻無法親口說出，不得不借她這樣一個外人之口。
“系統，你再幫我聯系下任務對象，現在劇情基本處在可控範圍之內了，她願不願意自己來試試？雖然她的性命再不能延續太長時間，再陪他們一段總是好的。”
系統應聲而去，帶回來的，卻是一個否定的回複。她微一挑眉：“還是那套戀愛腦的說辭？”
系統：“對，你不相信？”
蒼艾：“我不信，不過……暫時尊重她的選擇。”
蒼艾隐隐約約有一個猜測——所謂的“戀愛腦”，不過是任務對象随口扯出的一套說辭，她真正的心結恐怕在于她不敢不敢面對。真正在意她的人一個個都因她而死，且死前仍舊記挂着她，她怕不是一見到她們，就會給扇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沒關系，她替她完成心願就是。
過了沒幾日，蒼艾靠着系統的轉播，将十方門中的種種聽了個明白。她短暫猶豫半天，還是決定将一切都告訴身為掌門的卻珂。
之前她從不曾在卻珂面前提起門中之事，是因為彼時掌門的身體尚未恢複，除了幹着急之外，實在起不到太多的作用。
眼下卻珂已慢慢地能夠掌控一些靈力，要是她想回去的話，正是時候。就算門派中不少人棄她于不顧，也許她對他們的感情仍在。
聽了蒼艾的說明，卻珂怔愣了好一會兒，才帶着幾分不可置信将她所表達的意思重複了一遍：“你是說……關明修和嘉茂、從盈二人起了沖突，滿門派地追殺他們，幾乎要将十方門給毀了？”
蒼艾點點頭。
事情發展得實在是有些快。發起狂來的關明修毫無理性可言，将門派中除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視作兇手，這才幾天功夫，十方門弟子死的死、逃的逃，餘下之人十不存一。稍有些可惜的是，門中房舍也被毀去大半，如若想要完全恢複，恐怕得耗費不少心力。
卻珂靜靜地坐了好一會兒，才再度出聲問道：“門中還留下了多少人？”
蒼艾将連同冉嘉茂和從盈在內的幾個名字報給了她聽，末了，還不忘加上一句補充性的解釋：“他們之所以還未離開，都是因為傷得有些重，實在走不得。啊不過，從盈應該不是，她是當真愛上了關明修，在等着他有朝一日恢複清醒。”
“如此說來，嘉茂留下，大概也是因為‘迫不得已’。”卻珂眉頭一皺，忽而想到什麽，趕忙同蒼艾道：“小艾，如果你聽到冉嘉茂對你說些愛慕之言，你千萬不要相信。他會說這些話，是別有所圖。”
“其實我已經聽過了，不過我沒信。難不成……掌門大人知道這其中的緣由？”
“原來他找過你了？來，過來坐，我将事情的經過同你說上一說。”
卻珂輕輕一嘆，将過去得知的真相盡數告訴了蒼艾。
冉嘉茂會找到十方門來拜她為師，本就不是個巧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