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給你
今兒也并非什麽大日子,宋族卻大張旗鼓的放起了煙火,放眼望去,大街小巷燈火通明,栾川今兒也真熱鬧起來,即使待在這裏也還能聽到遠處街上人來人往的喧鬧,
慕景言本是無意朝窗外看了一眼,卻看到隔壁的窗開着,隐約能看到斜倚在窗邊的少年正把腿伸到了窗外,想必那人正惬意地依靠在窗邊吹風。
那人總是安靜的,安靜并非在于話多話少,那種氣質是難形容的,就像宋葉曦喝酒喝得醉醺醺時還愛脫衣解衫,但看着他颔首垂睫時便又覺得如此安靜美好,一直看下去也未必覺得膩。
想起禾冬對他說的話,那別扭的少年還曾挂念着自己,難得難得,如此想來慕景言心裏甚是愉悅。
煙火停了很久,他仍看着搭在窗外那人的腳,那人很安靜,未曾怎麽動彈過。
豈知這時那人就收回了腳回了房,沒一會兒便熄了燈,慕景言以為宋葉曦是看乏了看煩了,慕景言便也将燈滅了,但就站在窗前,哪兒也沒去。
一黑影踩在客棧的瓦片上,動作靈巧,幾乎沒弄出什麽動靜,就着月光,慕景言發現那瘦削的人影甚是熟悉,依稀看清那人就是宋葉曦。
慕景言心中疑惑,宋葉曦不在房間休息,出來做甚,他便一路跟着他。一直到了宋族。
暫不能動用靈力的宋葉曦就這樣闖進了宋族,宋族的守備森嚴,他被迫接連打昏了幾個守衛,他的身手極好,幹脆利落,所以幾次都被他得手。
只是恰有一次失手,而宋葉曦并未發現,險些暴露,慕景言便出了手,宋族并沒有什麽珍稀寶物,他想看看這宋葉曦到底打算做什麽。
這裏只有被夜色覆蓋的高大宮宇,在月色襯托下更加莊嚴,陌生和冰冷更是滲透了整個東軒閣。
經過層層守衛,一直看到宋葉曦進了東軒閣,這倒真出了事,東軒閣是什麽地方,曾經宋氏族長的住所,可如今這裏是什麽地方,這是未來帝後的臨時住所。
他依稀想起宋諾在心裏住下時的滿心歡喜,他曾以為宋諾是心念宋氏一族接納了他,原來那眉眼間的欣喜和眷念也許是另有原因。
慕景言就站在東軒閣內那樹的枝頭,隐起了自己的氣息,這種感覺總是說不清道不明。
宋葉曦是否已察覺了他的身份,宋諾又是否得知他與他幾次遇見之事,一切變得晦暗了。
慕景言再回過神時,一轉眼又到了竹林,這片竹林原本是片亂葬崗,後來長了許多竹子,那些陰邪氣就被消去了,如今竹子枝繁葉茂,郁郁蔥蔥。
竹林深處,狂風卷落葉,伴着劍聲飒飒,一招一式皆是狂亂,滿是心事,持劍之人的劍不是那般利落了。
慕景言心頭一緊,本就靈力虛弱又急火攻心,當下心頭血湧了上來,偏偏又被他生生壓了下去。
宋葉曦轉過身,看到那個身形愈漸清晰,身着素白錦裳,高傲冷冽,那個人就這樣出現在他的面前,神色漠然。
他扼住宋葉曦的頸時,眼中的殺氣愈盛,他确實想殺了他。那一瞬間宋葉曦認清了眼前的這個人,容貌尚可假扮,可這樣清冷的眼神不會錯。
秋水無塵心無瀾用于形容慕景言向來最是合适不過的,他總是虛無缥缈的,找不到一絲人情的浮華和一絲雜念,雙目猶似深邃的夜,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看似随性卻最是無情。
宋葉曦被掐着脖子不得不仰望着慕景言,他完全搞不清楚這個屢次救了自己如今卻又要殺了自己的男人到底在想着什麽。
窒息的浪潮一次次迎面撲來,本該掙紮反擊的宋葉曦卻視死如歸般閉上眼,那雙淡漠的眼神有了些異樣,慕景言松手,他被松開後單膝跪地,大口大口喘着氣,他方才差點被掐死,他皺着眉。
“傷着了?”慕景言俯身,修長的手指輕挑起他的下巴,姿勢頗有調戲,他的語氣并非詢問,神色中竟能看出一絲笑意,這在宋葉曦看來只充滿嘲弄諷刺。
“沒有。”宋葉曦雖說沒有,但他頸上紅紅的兩道指痕還未消下去。
“那麽想練劍,那就跟我打,”慕景言随手折了一根竹枝,握與手中恰好,由上至下俯視着他,絲毫沒将他視為對手,而是當做一個不聽話需要教訓的孩子罷了。
宋葉曦持劍,半分怠慢不得,他并沒有把握打贏慕景言。
果然,慕景言的劍式淩厲,攻防都備有殺氣,招招逼人死穴,宋葉曦招架困難,卻敗在一個犟字,縱然知道毫無勝算,卻也不願就此認輸,就是硬上。
看到宋葉曦如此犯犟,慕景言不知怎麽心裏就開始煩躁起來,卻不知為何而煩,手下的力道也沒再拿捏,一連抽打在他身上。
宋葉曦的一身白衣被打出一條條血痕,方才恢複的臉上也在眼角處被打出了一道痕跡,他看上去卻毫不在意。
二人,一人不喊停一人不認輸,誰也不肯停手。
慕景言将劍招合一,強大的劍氣襲來,宋葉曦費盡全力抵擋餘下的劍氣才站的穩,但他終被這股強大氣流震得口吐鮮血。
慕景言站在遠處一派漠然地看着,竹葉随風圍繞在他周身卻不曾能靠近,他半分靈力未用,僅僅是靠一根竹枝,靠的是對其的應用。
“為何不認輸?”
“為何要認輸?”宋葉曦已重傷,倒在地上連動彈的力氣也沒有,見慕景言來到他面前,掙紮着站起來。
“為何來這裏?”
慕景言也指望過能從他嘴裏問出些什麽,這分明就是個嘴巴緊又脾氣倔的小孩。
但沒想到宋葉曦卻回答了:“破穹驚月。”
破穹驚月确是兩把好劍,但不足以讓宋葉曦不顧身份暴露的危險來此争奪,慕景言在反問自己費如此心力與靈力去就這個人到底值不值。
他看到宋葉曦持劍支撐住自己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對他一笑,他聽到那個少年笑着跟自己說:“給你,合适。”
慕景言猛地一愣,手上不自覺攥緊了竹枝。
給他……
他說給他,說合适他。
少年的笑意漸漸消散,就這樣擦過他的肩從他身旁走過,他恍惚過轉身,卻看到那個背影似乎比初見時更加削瘦,已經遠離了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