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百年之後
妖界百年。
玲珑寶塔般的暢音閣,不分晝夜笙歌,俨然一座幻音寶盒,閣內,袅袅靡音,弱柳扶腰,紅綢在素手玉指間輕巧的舞動,嬉笑聲、吟詩聲相和,紅塵中又多了幾分風雅。
暢音,暢飲,妖都之內便屬暢音閣可讓人如此酣暢,魚目混雜,此處所來之人也最為複雜,探聽消息也最為簡單。
且看二樓雅間有二位,衣着一藍一綠,書生打扮,看着挺有文人的酸腐氣,但偏偏手持折扇大搖大擺,還翹着二郎腿。
點了一壺小酒,酒才滿上,屁股還沒坐熱乎,二人就聊起了妖都的事。
“聽說了嗎,咱們的妖帝要迎娶帝後了!”說話的藍衣書生怕隔牆有耳故意壓低了聲音,但語氣裏怎麽聽都有看熱鬧般的興奮。
綠衣書生搖着折扇,連眼皮都懶得擡一下,懶洋洋應道:“這不都已經在妖界傳遍了麽,當然知道了,這消息早就過了時了。”
藍衣書生不屑地哼哼了一聲:“那你說個不過時的來聽聽!”
“你們可聽說了妖帝傾心何人?據說是宋族的。”
藍衣書生聽了綠衣書生的話,反而笑出了聲:“你這消息我也知道,還以為你要說什麽驚天動地的大消息。”
“哎~我話還沒說完呢,急什麽!”
“那你說。”
綠衣書生将扇子一合一擱下,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俯身湊到藍衣書生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麽,只見藍衣書生十分詫異,不由驚呼出聲:“什麽!鳳翎血!”
綠衣書生趕緊捂住他的嘴,噓了一聲:“別出聲!”
藍衣書生咋咋舌,驚嘆道:“妖帝還真是大手筆,那可是稀罕寶貝,竟拿此物做聘禮,你這消息可靠嗎?”
“愛信不信,不信拉倒。”綠衣書生看藍衣書生一臉驚訝,得意不已,又拿了扇子搖了起來。
藍衣書生嘴裏喃喃道:“那可真是個好東西,好東西……”
“來,喝酒喝酒。”
隔壁雅間,暢音閣最好的位置,尋常人是想坐都坐不到。
雅間珠簾後,少年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一張赤紅面具遮了他大半的臉,看不清他的面容神色,但面具下露出的一雙眸子閃過一絲精光。
他擱下茶杯,手指輕叩桌面:“敖風,你說方才他們說的可信嗎?”
敖風歪歪扭扭坐在椅子上,端着一杯小酒,心思全在這酒上,一飲而盡,還咂吧砸啊嘴,意猶未盡。
見他不回答,少年拿起桌前的茶杯擲了過去,敖風手一伸将茶杯牢牢抓住,茶水灑了不少在他手上。
敖風還沒來得及得意,就臉色一變,嗷的一聲,他把茶杯給扔了出去,往手上吹氣。
“宋葉曦!你是想燙死老子!”
“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連名帶姓的喊我。”
宋葉曦手中的杯子頃刻間碎成兩半,讓敖風鬼哭狼嚎的熱水對他而言仿佛沒了效果。
敖風打了打身上的沾的水,甩甩手又坐了下來。
“何必呢,不過就是個姓氏罷了。”
“哼,對了,順便提一句,老板娘讓你盡快把百日沉香的酒錢給結了。”
話畢,宋葉曦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悶了這一口就嗆得他咳了半天,就又抱起了茶杯,那酒還真是好酒,只是他多碰不得。
“就你這身子骨兒還能喝酒嗎?”
“怎麽不能?老板娘也都說了,我若是把你欠下的酒錢要來,老板娘便請我喝一輩子的百日沉香。”
敖風一歪頭,得了,那老板娘敢情把這小子也拉攏了過去,這不養了個小白眼狼嘛,百日沉香貴得很,他上哪兒找錢還去。
敖風幹咳了兩聲,問道:“你不會是打算去奪了人家的聘禮吧?”
只見面具下的嘴角上揚:“嗯。”
“這老話說得好,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吶。”
這話換個人說也就罷了,偏偏是從他敖風嘴裏吐出來的,誰信吶。
這敖風說是魔族稀少的族人之一,實則插科打诨,無惡不作,說白了他還真是魔族敗類中的佼佼者。
宋葉曦更加确信魔族名聲如此難聽,全都是這敖瘋子幹的好事!
想到這裏,宋葉曦冷哼一聲,冷笑道:“哼,你這為了幾杯酒就差點毀了人家成親的人可就別教訓我了。”
被點了名的敖風一聽,那确是自己幹的好事,不過不太一樣吧。
“那事兒不算,我那就是幾杯酒的事,可這聘禮可是妖帝送給宋族……”
“我怎麽記得你搶東西從不看主人是誰,換成了妖帝你就怕了?”
敖風反問:“那邊的是宋族你也不管了?”
敖風話一出口,對方的眼神有了些松動,只是沒過多久就被另一種更加清明的眼神所掩蓋。
“與我無關,我只在乎鳳翎血的下落。”說到這裏,宋葉曦雙眼微眯,思慮着什麽。
敖風可算看明白了,這人一直在尋找聖物,如今鳳翎血現世,這小子就是已經盯上了鳳翎血,雖然聽着有點作死的嫌疑,不過聽着挺有意思。
敖風用手點點桌子:“這妖帝的聘禮豈是你想搶就搶的。”
“是巧取,明搶這活兒是找死,你覺得我會傻到自投羅網嗎?”
敖風可見宋葉曦勢在必行的堅定和認真,笑了一聲,難得,真是難得一見,難得這小子能對修煉以外的事感興趣。
自打他救了宋葉曦起,宋葉曦入魔,這小子就瘋狂修煉,跟個瘋子一樣,百年時間,他竟練得人家千年的修為。
只可惜宋葉曦的妖身殘缺,入魔修煉有利必有弊,急功近利總要付出點代價。
也是從那時候起,宋葉曦開始尋找能修複他容貌與妖身的聖物。
這鳳翎血現世,對宋葉曦而言來的正是時候。
敖風一拍桌子,道一聲:“好!夠膽識夠魄力!一路好走!不送!”
攆人敢不敢再直接點,宋葉曦忍不住給了他一個白眼,敖風這人做事沒譜,唯一做的最有譜的事就是救了他。
他這邊還沒來得及反駁,只聽門外傳來老板娘的聲音:“走?誰要走,走哪兒去?”
老板娘搖着素色桃花扇走了進來,腳踏翻雲雪緞小鞋,色彩豔麗的羅裙卻也不失大方,将身材裹得凹凸有致,長發被一根玉簪子收了起來,随意盤了個發髻,額間的一點朱紅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眼。
老板娘一進來就一眼看到一腳在椅子上的敖風,杏眼一瞪,雙手往腰間一插,嗔罵道:“你這都欠了老娘多少錢了,還跟猴子精似的踩在我家椅子上,敖風你這該天殺的!”
這都多少年了,這敖風欠着酒錢整日裏還死皮賴臉地讨酒喝,每次被老板娘逮着非得罵個狗血淋頭。
宋葉曦掀開珠簾,縱身一躍,跳了下去,衣帶翩翩,正落到舞臺正中。
臺上正跳舞的女子本是一驚,看清來的人後女子便忍不住一笑,小聲問道:“無雙?怕不是老板娘又罵敖風了?”
“嗯。”
不少賓客被樓上跳下來的那一抹紅色身影吸引,站在那群女子中間也毫無違和感,只是那紅影只消一刻,便沒了蹤影。
白衣裳的女子拿着宋葉曦方才順手塞到她手裏的花吟吟一笑,就見樓下又跳下一黑衣人影,轉眼溜出門。
“臭小子,等等我!”
“你要再不把酒錢結了!老娘就挖了你家祖宗十八代的祖墳!”
樓上老板娘的一聲河東獅吼可謂是威震全閣,地面都顫了三顫,驚天動地。
這一聲可吓壞了客人,個個都偷偷數數自己的錢袋子,看看錢帶夠了沒,這欠個酒錢就要挖祖墳,要是吃霸王餐豈不是死得更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