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
萊伊收到已經兩天都沒露面的波本的消息時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訊息不是波本本人發來的, 是由集團下屬的組織行動組發過來的,內容是去接應剛正在任務中的波本。
他驅車趕到目的地的時候, 遠遠的看見這座位于遠郊,位置相當偏僻的工廠房正在往外冒黑煙。
亂糟糟的人聲從那邊傳過來。
萊伊把車停在這裏,徒步走過去。
他的潛行能力不必多說,況且這裏的人一看都只是文職或者技術人員,要躲開巡邏和亂跑的人的同時接近目标對于他而言并不是什麽難事。
波本就藏身于兩個廠房之間的間隔夾道裏,腳下還倒着幾具不知生死的人體。
萊伊原本還在想,憑波本的能力這樣一個小任務怎麽會需要人來接應?
直到他走近他,看清了他的臉色。
金發青年的皮膚顏色是小麥色,正常的臉紅和白臉如果不仔細去看, 很容易會被深膚色掩蓋。
但此時的波本狀态差到就連小麥色的皮膚也沒辦法替他遮掩了。
“你怎麽樣?”萊伊伸手抓握住波本比他細不少的手腕,肌膚相觸間反饋給他的高熱溫度讓他輕輕皺眉。
金發青年的體溫很高,發熱帶來的頭暈腦脹等一系列後遺症讓他歪靠在牆腳,即便是被一直以半試探半警惕态度對待的萊伊抓住了手腕也沒有升起多大的抗拒反應。
“……看我現在這個樣子, 你覺得還需要回答嗎?”即便是處于病中,他也仍然是波本,不服輸的勁頭總會以各種各樣的形式表達出來。
對于波本那張不饒人的嘴, 已經與他相處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萊伊已經十分習慣了。聽他這麽說也沒有反駁,只是把人又拉近了一點,帶着他穿梭在空地與廠房之間。
消防車的警笛由遠及近, 廠房裏的工人已經全部跑出來了,烏泱泱的被負責人組織着等在原地。
萊伊于是帶着波本從一旁的灌木叢後面饒了一圈, 躲過了那些人的必經之路回到了他那輛雪佛蘭裏。
“波本,還活着吧?”
萊伊把波本安置在副駕, 又用雙層安全帶把人牢牢扣住。做完這些他才伸手拍了拍青年的臉頰。
從上車起就半合着眼的波本被他的動作擾的睜開了眼, 強烈的暈眩和反胃讓他現在根本看不清男人的臉究竟在哪個方向, 但也不妨礙他開口諷刺。
“你不妨再用點力,這樣我就能如你所願徹底閉嘴了。”
這段時間金發青年對待自己一直都是這麽一副豎起了渾身倒刺的刺猬的樣子,日常相處,一句普通的問候都能被他說的陰陽怪氣。
如果不是萊伊确定這人依舊對來自自己的身體接觸沒有任何抵觸與防備,他會以為他在自己沒注意的時候變成了那個“波本”。
“要去哪?醫院?”萊伊沒有理會他的陰陽怪氣,回到了駕駛位坐好,将車啓動。
“不用。回宿舍。”波本再次閉上眼睛簡短的回答了他的問題後就不再開口。
萊伊沒有多問,将車往他們的員工宿舍開去。
*
這真的是一個很奇妙的狀态。
降谷零靠在車座位上,閉目養神般感受現在身體的“不适”。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游戲針對角色的感官設定,他雖然調低了痛覺,但其餘感官并沒有調試,所以此時這種類似高熱和眩暈症結合的感受才能讓他覺得新奇。
被烏丸蓮耶從組織的“病房”裏放出來後他就安排了一個任務,不是那種需要搏命的偏激任務,只是一個簡單的情報竊取。
只不過是在他正處于實驗藥物注射後遺症的情況下。
他手腕上佩戴的終端手環被加裝了一些普通終端沒有的功能,它會實時監控他的身體狀态,心率、呼吸程度、出汗頻率等等。
這些信息就是那些家夥們寶貴的實驗素材。
也是讓他這個時候出任務的意義所在。
組織裏的那些家夥都或多或少被要求作為“素材”收集器這樣外出過。
與集團面向大衆開放的實驗室有區別的組織的科研部門,被boss授意研發新型藥物,目的是減緩人類的衰老,停滞年齡。
但目前來看收效甚微。
至少那麽多的實驗體中,活到現在的也只有他和琴酒,還有貝爾摩德三個人。
而撇出其他,他們三個的外貌确實仿佛被凍齡了一般,至今沒有任何變化。
他這個按照正常年齡發育生長的先不論,琴酒和貝爾摩德據他所知年齡已經不小了,從外表看起來還只是青壯年的相貌。
不過即便如此,這項實驗也并沒有完全成功。
畢竟那個老家夥追求的長生不老,不老與長生同樣重要。
保持年輕的外表的前提是他們的身體內部也需要同等的永遠年輕,細胞要具有活性。
所以他們隔一段時間就要被叫回組織的實驗室進行新一輪的嘗試性實驗,就看他們熬不熬的過去了。
主線劇情現在加載至45%了,随之出現的劇情提要将他目前經歷的,猜測的,還不确定的信息進行了歸納整合,弄了一份[劇情提要]擺在了他的面前。
降谷零将這份信息看完後心裏的疑問并沒有得到全部的解答。
老實說這些信息他大多都已經知道了,這份提要也只是補全了一些他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早在真正以波本的身份進入集團之前,還在進行秘密的卧底培訓的時候,他就看過不少關于烏丸集團的情報。對于他們在背後做的事情心裏都有數。
但他仍然對烏丸蓮耶那天在“病房”裏對他說的話心存疑慮。
“你的身體只能為我所用。”
這句話可以有很多種不同的解讀方式。
既可以是說波本是屬于組織的實驗體,又可以是波本是烏丸蓮耶的所有物。
無論是以上哪種,都可以解釋的通。
降谷零覺得自己慢慢在向集團的核心秘密靠近。
*
消失了兩天的波本終于回來了——被萊伊背回來的。
蘇格蘭驚訝,諸伏景光擔憂。
這兩天他試探性的發過去的訊息對方沒有已讀。
有時候蘇格蘭都恍惚覺得他現在的感受和在他還只是諸伏景光時,看着幼馴染每周都要失聯那麽一兩天的時候很有共同點。
但彼時的諸伏景光還搞不懂降谷零究竟經歷了什麽,現在的蘇格蘭卻是知道的。
但知道了,他也什麽都不能做。
他現在是蘇格蘭,不是諸伏景光。
幸好波本終于還是安全回來了。雖然看起來狀況有點糟糕。
“你還好嗎?波本。”蘇格蘭倒了杯水坐在床邊。
他的手指在金發青年高熱的手背上輕點,‘是藥物嗎?’
波本沒有說話,依舊自顧自的閉着眼睛,但他的手指卻在回應幼馴染。
‘不是大事,後遺症而已。’
兩人用摩斯密碼交流了一會。
諸伏景光還想再問,但看着金發幼馴染疲憊的臉色,加上這還是萊伊和波本共同的房間,那個長發男人随時可能回來,知道确實不是好好交流的時機,看着波本喝了一杯溫水後就不再說話。
萊伊洗完澡回來,房間裏只有金發青年一個人了。
暖黃色的床頭燈下,金發黑膚的混血青年睡顏看起來既乖巧又漂亮,一點也沒有平時與他,與琴酒他們針鋒相對的樣子。
“你在看什麽?”波本突然睜開了眼睛,向他看過來。
“我還以為你睡着了。”萊伊拿着毛巾一下一下的擦着頭發,語氣淡淡,一點也沒有盯着別人看被抓包的尴尬。
降谷零也毫不避諱的繼續盯着眼前這個裸着上半身的男人看。
他是真的覺得很不可思議。
最近這段時間他總覺得自己的腦子裏多了很多讓他有點陌生的東西。
但那些東西又讓他不完全覺得陌生。
他直覺上覺得那是他所熟悉的東西,他們的出現令他一直以來覺得有些空白的潛意識得到了補全。
但他并不能很好的語言來描述它們是什麽。
硬要說的話,就是一種感覺,一團情緒。
就像他面對眼前這個男人。降谷零心想。
他現在只要看見萊伊,心裏就會有很多不同的情緒浮現出來,這也讓他在面對萊伊時顯得格外喜怒無常。
但他其實本心裏是覺得對方很像一個他非常熟悉的人。
“萊伊。”莫名的說話欲促使降谷零先開了口。
“你為什麽會到這裏來?”
萊伊擦頭發的動作頓了一秒,“問這個做什麽?”
“單純的好奇而已。”降谷零面朝他側躺在床上,臉頰無意識在枕頭上蹭了蹭。整個人看起來很柔軟,近似他醉酒時的神态表情。
“……”
“還能為什麽,當然是因為錢。”萊伊回身拿過疊放在枕頭另一邊的黑色T恤穿上。
兩個人都默契的沒有點名那句“這個地方”到底是什麽。
空前的表達欲開始逐漸占據了降谷零的頭腦,他望着眼前的黑發男人,突然很想和他說些什麽。
心裏怎麽想的,受藥物控制的身體便擅自替他這麽做了。
于是萊伊就聽波本開始和他閑聊,話題從對他的衣品的不滿,跳躍到對他性格的微詞,然後又轉換到覺得狙擊和力量,過了一會又因為和他搏擊勝率是五五開而不滿,說一定要贏過他。
到了這個地步,萊伊要是還沒發現波本出問題了,他也得不到“萊伊”代號,走到今天了。
波本的邏輯系統徹底混亂,雖然語序清晰,吐字清楚,但說的事完全詞不達意。
至少他可從來沒有在宿舍的廚房下過廚,也不會做蘋果派。更沒有和他一起去看電影的經歷。
波本一定是把他和誰弄混了。赤井秀一篤定。
雖然他早就知道波本看中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和他求而不得的心上人的相似,将他當做了移情對象。
甚至還猜降谷零之所以會出現人格分裂,呈現出了對他兩種極端态度的人格,可能就是因為在那位和他相像的先生受了不小打擊。
因此還延伸了很多關于金發青年身份的猜測,但此時說這些都沒什麽意義。
所以赤井秀一只是開口打斷了波本的喋喋不休和自言自語,淡淡道:“你該休息了,波本。”
明顯處于吐真劑和微量致幻劑作用下的金發青年腦子此刻不太夠用,聽到他這麽說乖乖的閉上了嘴,還閉上了眼睛。
“晚安,萊伊。”
“……晚安。”
通過金發青年手腕上有時效性的監控裝置,聽完了一整段不知道該說是撒嬌還是打情罵俏好的話,伏特加觑了一眼坐在旁邊的琴酒。
牙白。大哥臉色好差。
受boss的委托負責監控波本這段時間的活動軌跡的琴酒從他離開實驗室起就一直盯着終端掌握他的動向,一直跟在琴酒身邊的伏特加自然也一起看着。
他不像琴酒大哥或者貝爾摩德那樣受boss重視,也不像愛爾蘭和庫拉索那樣是待培養對象,他能有今天的地位除了武力值以外,更多的還是因為他是琴酒的搭檔。
所以他出入組織白房子的頻率并沒有他們那麽高。
代號成員有互相監管的權力,這次被監管對象是波本,下次也可能是琴酒,愛爾蘭他們。
這次波本的日常檢查和藥物注射出了問題,他們幾個也都略有耳聞。
boss懷疑波本私下裏偷偷服用其他藥物抵抗實驗藥效,不僅親自去見了他,還交代琴酒這幾天都看好他。
伏特加是知道琴酒其實最不喜歡的就是這類任務,他寧願去執行更危險的行動任務,也不願意做這種他口中“浪費時間”的任務。
奈何大哥從來不會違背boss的命令。伏特加也很無奈。
有一個對boss唯命是從的工作狂大哥,他作為小弟既過的很好,也沒有特別好。
就像現在,不僅要被迫聽完波本和蘇格蘭之間沒營養的對話,還被迫知道了波本和萊伊的一些私人生活。
只能說幸好那兩個人沒有要更加進一步的打算,不然的話……
想想那個場面,伏特加狠狠哆嗦了一下。
*
他在爬樓梯。
通往天臺的樓梯材質并不是水泥,而是鋼板。
人踩在上面不可避免會發出響動。
“咚咚咚”的悶響中夾雜着清脆的“叮叮”碰撞聲。
他正踏着這樣的臺階向上跑。
無形的存在在拼命的催促他快點,再快一點。
他已經拼盡全力了,卻完全沒辦法再快一點。
直到一聲幹脆利落的槍響從樓頂傳下來。他踩在最後一層臺階上的腳步頓住了。
莫大的恐慌席卷了所有的理智,他不顧一切的沖了上去。
天臺的面積并不大,他站在門口可以将所有看進眼裏。
那邊的角落裏,一個人靠坐着,他的四肢癱軟在地上,即使他的動靜如此大,那個人也沒有對他的到來做出應有的反應。
他的衣服布滿紅色的鮮血,他閉着眼睛,腦袋歪靠在牆面上。那雙總是帶有溫和笑意的藍色貓眼永遠的閉上了。
他的面前,男人背對着站在原地,知道他的到來他也只是半側頭看過來,他的臉上還有被濺上的,尚是溫熱的血跡。
風把男人長長的頭發吹動,發質相當不錯的烏黑發絲在空中飄動。那雙綠色的眼睛不帶情緒的看着他,他說:
【對待叛徒,必須要用制裁的方式去回敬】
赤月之下,他第一次看清了這個男人的長相。
脫離了某種束縛後,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麽的清晰。
他不再是披着層紗而模糊的存在。
而是真真切切出現在他面前的活人。
他終于想起了他的名字。
他是……
現實裏,金發的研究生驀地睜開眼睛。
[記憶融合進度:40%]
作者有話說:
*锵锵!更新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