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這是什麽渣男發言？◎
入夜, 一家子躺在涼椅上，在院中乘涼，老爺子一個勁抱怨梁熠将他幹閨女放走, 晚上沒能再吃一次豇豆焖飯。
梁熠不想聽他念叨, 最後讓小研拉着爺爺去堂屋玩玩具，耳邊才算清靜。
一老一小進屋後，梁熙笑說：“老爺子還挺喜歡你這個助理。”
梁熠讓自己完全沉進竹篾編織的椅背裏，望着天上的星星，“嗯”了一聲。
“既有真材實料，又懂得取巧，并且很有戰略眼光, 公司就是需要這樣的人才。”梁熙評價道。
“取巧？”梁熠偏頭看她。
梁熙輕笑一聲，說：“在談每悅之前, 我們談到了她的家庭，她故意透露出父母和兄弟姐妹的優秀，從側面博取我的信任。”
梁熠：“難道不是你先開口問的？她可從來沒主動跟我提起過她家裏人。”
“是我先提到, 但明明是東西的西, 非要說什麽日在西方而鳥栖，故意引我好奇。”
“日在西方而鳥栖？”
“看, 你也好奇吧。我後來查了一下, 這是說文解字裏面對西字的釋義。”
梁熠失笑，真是個鬼靈精。
就像她今天明明是自己想出去玩, 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偏還要說為公司節省開支。這種明晃晃的小伎倆他不但不反感, 反而會覺得很可愛, 又怎麽忍心拒絕。
他掏出手機, 點進董思睿的朋友圈, 果然有幾張新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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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張是老董家三人合影，董西希站在中間，卸了大濃妝，換了身衣服，變回她本來的樣子，戴着墨鏡，跟他大侄子、大外甥做出一樣的酷酷的抱臂動作。
老董家基因挺強大，三人并排，一看就是一家人。
第二張是董西希坐在董思睿肩膀上的背影，夕陽和晚霞的光影很美，襯托得兩人不像姑侄，倒像情侶。
第三張是大合照，五個人坐在草地上，董西希在中間，四位男士圍在她四周，宛如衆星捧月。一雙纖纖玉手作花瓣狀，捧着自己的小臉，笑得眉眼彎彎。
在自己的私生活裏，她确實是被很多人寵着的小公主。
唯獨在有他的地方，她是個土得掉渣的中年大姐。她根本不在意自己在他眼裏的形象，她只想做他的下屬，只想升職加薪。
任務完成得很漂亮，她确實是個好下屬。梁熠摁滅手機屏幕，閉上眼，清空腦子，暫時放過自己。
*
次日早上十點半，梁熠開車去山腰的露營基地接人，到達目的地後撥了個電話過去。
鈴聲響了一會兒，對面傳來一聲：“喂……”
聲音拉拖得長長的，軟軟糯糯，帶着點小委屈。
梁熠一時失了聲。
片刻後，對面傳來清淺綿長的呼吸聲。
昨天玩游戲到很晚，早上大家都起不來，但也沒有睡成董西希那個樣子的。
眼看別人都開始準備午飯了，姚時銘去帳篷裏叫人，卻見他小姨将被子抱在身下，撅着屁股睡得像只小豬，腦袋瓜旁邊躺着她的手機。
他上前幾步，蹲下·身撿起手機。
“說了多少次手機不要放在腦……”
突然亮了的屏幕讓他一愣，上面赫然顯示正在通話，并且已經進行了22分鐘，剛看清最上面的來電顯示，對面就挂了，速度快得仿佛做賊心虛。
他張着嘴，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
董西希醒來的時候見大外甥坐在她身邊，頓時安全感滿滿，揉着眼睛沖他甜甜一笑。
“這都快吃中飯了，醒了就趕快起來，給你老板回個電話。”姚時銘捏了下她的臉蛋，起身出去。
董西希拿起手機一看，老板果然來過電話，趕忙撥回去，還好梁熠并沒有怪她，約定好十分鐘後露營基地外面的路口彙合。
她匆匆洗漱一番，叼了片面包就往路口沖，生怕對方比她早一秒鐘。
老板不喜歡等人，她知道。
“跑什麽？喝點牛奶！”董思睿跟保姆似的拿了盒牛奶跟在後面，姚時銘也追過去。
董西希還以為這次必然是自己先到，結果剛到路口，便看見自家老板正靠在車門上抽煙。一身白T加休閑褲，特顯腿長，側臉線條堅毅又不失柔和，在朝陽下整個人帥到掉渣。
但董西希沒工夫欣賞帥哥，滿腦子都是完了完了，又讓老板等了。
她尴尬地取下面包，心虛地喊了聲“老大”。
梁熠拉開車門，将煙頭摁在車上的煙灰缸裏，又揮手扇了扇餘煙，輕聲說：“你先吃完，等會兒再走。”
“哦。”董西希以為他不想自己掉面包渣在車上，又怕他多等，趕緊将整片面包囫囵塞進嘴裏，噎得差點沒翻白眼。
“吃那麽急做什麽？”梁熠剛往前走了兩步，發現董思睿跟姚時銘趕了過來，便又站在原地。
兩人跟梁熠打了招呼，董思睿一邊伺候他小姑姑喝牛奶，一邊數落她，順便給擦了嘴角的牛奶漬，最後将剩下的牛奶塞她手上。
“喝完。”
董西希又一把塞回去，低聲道：“我怎麽好意思在人家車上喝。”
“自己不想喝別拿我做借口。”某人不鹹不淡地拆臺。
董西希：“……”
董思睿得了幫手，瞬間扳回一局：“看人梁總多大氣，拿着！”
于是董西希拿着半盒牛奶灰溜溜地上了車。
兩人目送車子開走，姚時銘忽然道：“你覺不覺得這位梁總……”
他欲言又止，董思睿接話道：“人梁總挺好的啊，也沒什麽老板架子，怎麽了？”
就是一點沒老板架子才有問題好嗎！
姚時銘無語地觑他一眼，轉身，“走了。”
董西希在車上捏着吸管轉圈圈，有話想問他，又怕影響他開車，畢竟是山路，小心點好。
結果沒開多遠，在跟前方來車錯車時，胎爆了。
下車一檢查，原來是輪胎壓到草叢裏一塊帶釘子的楔子。也不知誰這麽缺德把這玩意兒放路上。
董西希不會換輪胎，也不覺得大老板會自己幹這種事，剛想打電話讓董思睿過來幫忙，便有一輛車在後面停下。
她一瞬間警覺起來，不會遇到綁架了吧？
感覺到身邊人的緊張，梁熠說了聲“沒事”，站到她身前。
車上下來兩個黑T黑褲的高大男人，雙手在身前交握，欠身恭敬道：“梁總。”
梁熠颔首：“幫忙換一下車胎。”
原來是保镖！董西希又一次少見多怪了，讪讪地捋了下被風吹到嘴裏的頭發。
男人看了看天上的太陽，轉身問她：“可能要二十分鐘，要不要回營地跟你家人再玩一會兒？”
大老板的時間很寶貴，董西希還以為他們會換保镖那輛車，不過既然他不打算這麽做，她再開心不過：“好啊！您也一起去吧，幹脆吃了午飯再走，我請。”
梁熠将鑰匙交給保镖，又從車裏拿了把遮陽傘。
“走吧。”傘遞給她。
爆胎的地方離露營基地走路七八分鐘左右，路上董西希終于敢問話了。
“後來您有沒有再跟董事長讨論每悅呀？”
“你把我想說的話都說完了，我還說什麽？”
如果沒談，他怎麽知道她跟董事長說了什麽？
董西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個白眼，嘴裏倒恭敬：“這哪一樣，如果您跟董事長說怕每悅影響盛莘，那一定是真的在為此擔憂，我嘛，就純粹是為了說服董事長。”
兩人的身份不同，格局也不同，只是落到這件事上，殊途同歸罷了。
“虧我姐還說你有戰略眼光。”
董西希眯眼笑：“謬贊，謬贊。”
這會兒董思睿正在揉面團，見兩人回來，伸出滿是面粉的手，指指董西希，笑得一臉得意：“舍不得我！”
“對對對，舍不得我大侄子。”董西希附和他兩句，将車胎爆了的事跟大家說了，然後叉着腰指揮道：“今天我老板要在這兒吃午飯，小朋友們好好表現，別給我丢人，知道了嗎？”
“知道啦！”
聲音齊得跟操練過似的，将梁熠吓了一跳。
董西希将她老板安置在一旁的椅子上，神氣道：“我輩分高。”
“小朋友們”揉面的揉面，切菜的切菜，梁熠一個人坐在旁邊顯得不合群，董西希怕他尴尬，便問他要不要玩面團。
梁熠站起身走了過去，先洗手，然後問怎麽弄。
這邊搭了竈臺和案板，挺寬敞，再加兩個人也沒問題。董西希搶過董思睿的勞動成果，揪了個小面團給他。
“我們要做大亂炖，鍋邊可以貼一些馍，您想做成什麽形狀都可以。”
董思睿的兩個同學中，那個叫孫文許的梁熠昨天見過，另外一個叫汪洋，這兩人都是董思睿公司的聯合創始人，簡稱公司一代碼農。
孫文許現在主管運營這一塊，稍微健談一點，汪洋主管研發部，平時話比較少。
兩個小夥子如今也算事業有成，但跟梁熠這種頂級富豪沒得比，而且人又年輕幾歲，氣場上完全被碾壓，全程默默做事，不怎麽說話。
董思睿才不管他幾級富豪，來了就是兄弟，熱情地跟他吹捧自己的游戲公司多牛逼，年初有大廠80億收購，他都沒答應。
董西希恨不得錘死他：“你個笨蛋，有錢不香嗎，你賣了公司給我買車車買包包買大別野啊！早知道我就該拉林梓穆來押着你簽字！”
董思睿一邊捏馍一邊反駁她：“你個小姑娘家100斤不到你能住幾套房子？你要大別野現在也給你買啊，叫你到深城一起住你又不幹，在江城買你一個人敢住嗎？”
“我住，我養二十條狗！”董西希賭氣道，還跳起來踩她大侄子的腳，“叫誰小姑娘，叫誰小姑娘？沒大沒小。”
“我錯了我錯了，叫你小姑奶奶行不行？”董思睿被她一陣連環腳吓得四處逃竄。
姚時銘無奈搖頭，對梁熠抱歉道：“他倆從小就這樣，梁總別介意。”
“挺好的。”梁熠評價道。他跟堂、表兄弟姐妹不太親，跟梁熙年齡差又比較大，從來沒這樣嬉戲打鬧過，想想還有點遺憾。
那兩人繞着營地打鬧一圈，回來時董西希賴在董思睿背上，讓他背回來。
這種騷操作梁熠屬實看不懂，但其他幾人卻仿佛司空見慣。
董西希一落地便問姚時銘：“大外甥你什麽時候到江城來，對面房子都給你通完風了”
“哎，可能不過來了。”姚時銘抱歉地說，“公司計劃有變。”
“過分了，你不來還得我給物業費。”董西希嘟着嘴佯裝生氣，又轉頭對董思睿說，“你買的什麽房子，物業費那麽貴，你知道每個月交錢時我有多肉痛嗎？”
董思睿不服氣道：“那不是你選的嗎，又賴我？不過既然銘哥不住，對面那套你就租出去好了，反正我來也是住你那邊。”
“對哦，可以租出去。”董西希點點頭。
“說這些沒問題嗎？”姚時銘向董思睿使眼色，意思讓他看梁熠。
董思睿：“沒問題，梁總自己人，不會告訴大師伯的。上次我爸搞突襲，小姑姑就說房子是梁總租給她的，好歹騙過去了。”
姚時銘：“你小姑姑聯合她老板騙你爸，你不介意啊？”
董思睿聳聳肩：“沒事兒啊，反正我爸被騙後又去騙了她爸。”
“老董家的爸這是造了什麽孽啊。” 姚時銘搖頭無奈道。
梁熠靜靜看着幾個老董家的耍寶，忽然開口：“沒有聯合，我是被拖下水的。”
這話董西希可不愛聽，糾正道：“您是古道熱腸、仗義相助！”
梁熠低哼一聲，“那不如你給我送面錦旗？”
“這個可以有！” 董思睿立馬附和，一本正經地規劃：“錦旗我來買，字就讓我小姑姑親自繡，反正她最有誠意嘛。”
這話又捅了馬蜂窩，引來董西希一陣追魂無影腿。
一頓午飯就在吹牛、幹架中度過。
飯後其他人忙着收拾，梁熠走到一邊接了個電話，回來的途中聽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
“梁熠！”
聽到聲音，他回過頭，看見一個栗色卷發的漂亮女人站在那裏，目光幽幽地望着他。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他前女友。
按照他一貫的風度，此時該跟對方打個招呼，糟糕的是他忘了對方到底叫楊什麽彤。
“好久不見。”他禮貌微笑。
這種冷漠和疏遠讓楊碧彤大為光火，走近了幾步憤然說：“當年你為什麽不來找我？”
梁熠感到莫名其妙：“我為什麽要來找你？”
當年是她提的分手，他只不過答應了。然後她離開，兩人就再也沒見過。
這時身後傳來董西希的聲音：“老大，車來啦!”
她從帳篷那邊走過來，看見梁熠對面兩三米處的楊碧彤，好奇道：“咦？朋友啊？你好，我是董……”
她本想上前跟那女生握手，結果被梁熠一把抓住手腕。
“瞎自我介紹什麽？”男人把她拉回來，又對楊碧彤道：“抱歉，先失陪了。”
雖然隔着防曬衣，董西希也有被他掌心的溫度燙到，這種程度的親密真的合适嗎？
她剛想抽回手，便聽見一個憤怒而尖銳的聲音：“你混蛋！”。
與此同時，楊碧彤手裏的礦泉水瓶對着她的臉砸了過來。
董西希倒吸一口涼氣，這要被砸中鼻梁不得斷了？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了她面前。
董西希被緊緊護在懷裏，清冷的男士香水味混着他特有的氣息鑽進鼻孔，是安全感的味道。
礦泉水瓶砸在男人後背上，發出“梆”的一聲悶響。他轉身，冷冷看着楊碧彤，雙肩随着急促的深呼吸微微抖動。
楊碧彤已經吓得臉都白了，剛才看到他跟那個女人那樣親密，她一時沖動就将手裏的東西砸了過去，當時她腦子一片空白，絲毫沒有想過這樣做的後果。
梁熠一個眼神遣退了正要過來的保镖，銳利而冷漠的視線釘在楊碧彤身上：“你該慶幸自己是個女人。別讓我再看到你。”
“對……對不起。”楊碧彤顫着唇道歉，眼裏的淚水也不知是恐懼還是心寒，說完轉身跑開。
那個倉皇的背影，梁熠甚至沒多看一眼。
“沒事了，不怕。”聲音低沉溫柔，像積雪被陽光融化後流淌的春水。他想幫她撥開臉上亂飛的碎發，手遲疑了一下，最終只是落在她肩上，“走吧。”
一系列變故發生得太突然，直到上了車，董西希才緩過來。倒不是太害怕，就是有點驚訝，她從來沒見過梁熠這樣冷的一面。
車開過一半山路，男人意識到她的沉默，溫聲說：“抱歉，以後這種事不會發生。”
“沒關系。”董西希咬唇思索一陣，小心翼翼問：“那個女生是……您相親對象？她是不是誤會我跟您的關系了。”
一個打扮精致的女孩子，也就只有在這種情況下才會情緒失控成那樣吧？
“前女友。”男人言簡意赅，并不想多說。
“哦……”董西希拖長了聲音，還轉了兩個彎，怪腔怪調。
“哦什麽哦？”男人不滿道，“只談了一個月不到，和平分手，你腦子裏的八卦水控一控。”
董西希掩飾性地輕咳兩聲，睜眼說瞎話：“我沒八卦。”
才怪。
“沒有什麽狗血的理由，只是不合适，。”梁熠解釋，頓了頓，未免自己在她眼裏成了渣男，又補充道： “她嫌我不體貼、沒時間陪她，我也不喜歡她粘人、不守時、沒有主見，還總想管我，總之就……不合适。”
董西希： “……”她問了嗎？
想了想覺得不對，她自說自話似的嘀咕：“不喜歡幹嘛要開始……”
“一開始我拒絕過，但她非要當着很多人的面對我表白，那麽多人起哄，總不能讓女士下不來臺。而且當時……在國外，二十二歲沒有女朋友會被認為不合群。”
“所以您就答應了？”
還真是女追男隔層紗啊。
“嗯。”男人面無表情，心裏不大願意跟她說這種事。
但董西希反而越發好奇，靠在椅背上瞎琢磨，完了又嘀咕：“其他的沒有具體事件不好判斷，但粘人、不守時和想管你這些為什麽不行？很多女孩子談戀愛都這樣啊。”
男人皺了皺眉，“那我建議這樣的女孩子努力搞事業，不要談戀愛，不然很容易被甩。” 雖然語氣盡量平和，但嫌惡之情溢于言表。
“？”
這是什麽渣男發言？董西希一整個愣住，半張着嘴好一會都沒說出反駁的話來。
梁熠：“你有不同意見？”
好麽，自己找上門來，那她就不客氣了：“老大，恕我直言，您前女友沒拿爛菜幫子臭雞蛋砸您，多半是因為她怕坐牢，而不是不想。”
空氣陷入凝滞。
男人舔了下幹澀的唇，幾次想要說話，又都閉了嘴，最後直視着前方，認真開車。
*
從深城回來後，董西希跟着小唐一起見了一些今後會經常接觸到的子公司負責人，還有幾個重要合作方的助理。
她感激小唐對交接工作的盡心，周二把該見的人都見過後，便找了家甜品店請下午茶。
兩人邊吃邊聊，董西希問她怎麽這麽急着走，反正公司又不會少她工資，交接工作原本不用這麽趕。
小唐攪動着奶茶裏的水果，無奈道：“周五陳副總不是要請客麽，我一個要走的人，去了多尴尬。”
自從想開了以後，小唐對董西希早沒了敵意，相反，對事業心這麽強的大姐姐她還挺喜歡，所以還是多了句嘴：“其實……Nancy姐你剛剛加入盛頤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梁總找來替代我的。”
董西希用小叉子切了點芒果班戟，靜靜聽着。
“他不需要我這種自恃年輕漂亮、會對他有非分之想的員工，Nancy姐這樣的年紀對他來說比較安全。”
董西希：“……”
“但是吧，最近我發現他對你很特別，就……他看你的那種眼神……”說到這裏連小唐自己都覺得好笑，“害，我還真是個戀愛腦。無論如何，姐你還是小心點，可別像我這樣。”
屬實是金玉良言了，董西希鄭重地點頭：“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誤會，就算偶爾誤會，你的經歷也足夠提醒我了。”
說到這個，董西希想起前幾天梁熠的渣男言論，忍不住跟小唐吐槽了一下。
小唐聽了驚訝不已：“天吶，他怎麽是這種人！難怪現在還打光棍兒！”
“在工作中，他是個好老板，但在戀愛關系裏，絕對是個渣男！”董西希總結道，又傾身靠近小唐，悄聲問：“所以他到底渣過幾個女生，我好好奇啊。”
“從寧師兄跟肖哥的只言片語推測的話，梁總很久以前應該有過兩三個女朋友，只是交往時間都很短。最近幾年他一心撲在工作上，一直單着。”
這種相貌、家世、經濟實力和個人能力都優秀到一騎絕塵的男人，就算再渣也會有傻女人前赴後繼撲上來的吧，怎麽會好幾年沒女朋友？
董西希嘀咕道：“不會是哪裏有什麽問題吧？”
這驚世駭俗的言論讓小唐差點沒嗆着，拿紙巾擦掉嘴角的奶茶，哭笑不得地喊了聲：“Nancy姐。”
“好好好，不說這種話題，你們小姑娘家家，就是害羞。”董大姐厚臉皮道。
次日，唐挽月正式離職，作為ceo助理，她跟集團大部分中高層管理都很熟，人太多，想要請吃飯也不好操作，所以幹脆都不請，只叫董西希跟趙晶晶一起吃了頓晚飯。
趙晶晶喝了幾杯酒，哭得稀裏嘩啦。
之前董西希從耀泰離職，因為盛頤是耀泰的大股東，今後還會經常走動，所以她跟老同事完全沒有這種離愁別緒，現在小唐要走，她反而有點難受了。
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第二天。
早上她表情恹恹地對着電腦，心裏還在為小唐惋惜。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間陰影罩下。
“身體不舒服？”
富有磁性的低沉男聲在頭頂響起，董西希趕忙站起身：“梁總早。”
“感冒了？”他追問。
“沒有，我很好。”
“那就好，進來一下。”
最近氣溫越來越高，大老板受不得熱，每天趙晶晶會提前幫他把空調開到25度，這會兒滿屋子冷氣，董西希一進去便不自覺地打了個顫。
這下沒感冒也要凍感冒了。
高大的男人坐上老板椅，開恩道：“給你一分鐘，回去穿件外套。”
“不用不用，我不冷。”其實是沒帶，董西希說話時又不由自主地打了個顫。
男人看着她，目露不悅，随手關了空調，然後進入正題：“長話短說。寧致旁邊的那間辦公室給你，要怎麽裝飾你自己跟行政那邊溝通。”
“謝謝老大。”董西希也沒推辭，今後她手裏工作的保密性會越來越強，在外面大辦公室辦公本就不方便。
“還有，我準備再培養一個助理，你跟寧致來帶，至于新招還是從現有員工裏挑，你們兩個合計一下，有結果彙報給我。”
“好的。”董西希不自覺地摩挲了一下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老大，還有別的事麽？”
“有。”梁熠往後靠，半躺在椅背上，觑她：“辦公室随時放幾件外套，別感冒了再跟我要假，你今年沒假了。”
“為什麽？您不會把上次因為鴻豐休的那幾天給我算上了吧？”董西希一臉冤枉，那幾天可不是她自己要請的，分明是他非要她休。
男人挑眉：“有問題嗎？”
“一……”剛發出個“有”的聲母音，董西希又蔫兒了，“沒問題。”
這是什麽喪盡天良的資本家啊！
她心裏憤憤不平，剛想出去盤兩下核桃出出氣，忽然想起一件事。
“老大，這周末是連着端午一起放假，陳副總剛跟我說他們那邊有些同事明天晚上的機票回家，想問問您今晚方不方便，可以的話請客挪到今晚。”
“那你什麽時候的機票？”
“诶？”董西希愣了一下，才說：“我周六一早回。”
“嗯。”他點點頭，揮手讓她出去，低頭看文件。
“老大，您還沒說能不能挪到今晚呢？”董西希锲而不舍。
“就今晚吧。”他甚至沒擡頭看她，“我今晚跟明晚都沒時間，你們好好玩。”
“好的。”
這句話過後，董西希還沒走，腦子飛速運轉權衡利弊，猶豫着要不要拜托他。
感覺到對面的人沒要走的意思，梁熠終于擡眼看她：“還有事？”
“老大……”董西希抿了下唇，“能不能……拜托您一件事兒？”
說話猶猶豫豫可不是董大姐的作風，梁熠合上文件，饒有興致地看着她：“今天給自己安了0.5倍速的人設？”
“我這不是不好意思嘛。”董西希賠笑，頓了頓，幹脆豁出老臉，“您那麽多司機，能不能借我一個？今晚陳副總一定會灌我酒，九點左右您派個司機來接我，就說臨時見個客戶，肯定沒人敢攔着。”
陳副總就是那種沒什麽正經本事，靠酒量跟當老好人混上來的，董西希在他眼裏是個混了二十年職場的老大姐，他還真有可能用酒來解決兩人之前那點不愉快。
梁熠的手指在桌上輕敲，沉默着跟她對視。
從掌管公司到現在，他的所有助理跟秘書遇到這種事都是自己解決，還沒哪個敢用他來擋酒的。
這個要求明顯越界了。
如果只是作為上司，他唯一該做的是教她适應沒有額外庇護的職場。
片刻後，他淡淡道：“他們都有安排，你要學會應付這種場合，實在不行還有寧致跟老肖。”
董西希略怔了怔，道聲：“好的。”
*
陳副總很會籠絡人心，這次本來是說給董西希賠罪，結果上次被開了聽者有份的玩笑後，除了當日與會人員，他還請了戰投部的所有主管及以上管理層，順帶寧致、趙晶晶。
請客地點在市中心，下班後趙晶晶蹭董西希的車一起過去。
車上氛圍有點冷。
原本趙晶晶是個很健談的姑娘，但她覺得今天Nancy姐的心情似乎有點不美妙。
猶豫了好久，最後她終于找到個合适的話題：“梁總他……”
“死了。”
“啊？”
“我是說你死了這條心，老板貴人事忙，不會來的。”正好遇上一個時間很長的紅燈，董西希停下車，目視着閃爍遞減的數字。
“也是哦。”趙晶晶附和一句，小心翼翼地問：“Nancy姐，你今天在生什麽氣啊？”
“我生氣了嗎？”
趙晶晶：“……以前你都是笑眯眯的，今天也不笑了，一整天都氣呼呼的。”
董西希：“有那麽明顯嗎？”
好吧，她是在生氣，她氣她的頂頭上司小氣鬼，連個司機都舍不得借給她。還美其名曰什麽讓她學會适應，适應個鏟鏟，她不從來都是關系戶嗎？
所以現在是敖總的面子不管用了？
也不知道她當時哪來的自信，覺得自己提了他就一定會答應。
董西希深呼吸兩口氣，趁着紅綠燈還有三十秒，給趙晶晶報了個電話號碼。
“這是我外甥林梓穆的電話號碼，要是我被灌醉了，你就打這個電話讓他來接我。”
*
陳副總在怡然居要了個大包間，擺了整整四桌。
席間陳副總果然來敬酒，第一輪被董西希擋了回去，說先讓她吃兩口。第二輪陳副總也讓着，她只喝了半杯啤的。
但事不過三，陳副總無論是職級還是資歷都比她老，她又是初來乍到，這個面子不能不給，兩人對飲了一杯。董西希順勢靠在趙晶晶肩上，說自己不行了。
陳副總哪裏肯信，說：“Nancy你也是個老同志了，不帶裝小姑娘的，來來來，我敬你。”
董西希酒量一點都不好，而且醉了絕對斷片兒。
她用微醺的雙眼看着陳副總，半真半假地說胡話：“您這老前輩，老敬我這不折我壽呢嘛。這樣，您別敬我了，派幾個您手下最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過來敬我，不用他們喝酒，一人給我說句吉祥話就成，我高興了喝，不高興我就裝醉。”
這是把耍賴寫臉上了。
一直喝酒本來也沒什麽意思，陳副總欣然應允：“哈，還是我們Nancy會玩兒！”
說着回頭招呼他手底下那幫年輕人：“來來來，小朋友們，好好給你們Nancy姐敬酒，她要是裝醉到底我可拿你們是問。”
……
黑色轎車沿着二環駛往江灣蘭庭，車窗緊閉，擋住外面的喧嚣。
後座上的男人雙目微阖，左手手指有節律地敲擊着中央扶手。
片刻後，擡起手腕，腕表上的指針指着八點二十，離他上一次看只過了五分鐘。
今晚似乎過得特別慢。
良叔以為他急着赴約，報告說：“還有五六分鐘就能到。”
車子在擁堵的馬路上穿梭，又過了幾個路口，到達江灣蘭庭，整好六分鐘。
“梁總，到了。”
然而後座的男人卻沒動。
旁邊的手機響了五六遍，幾個群的消息早已經99+，他一個也沒看。
良叔：“梁總？”
男人一手緊握着手機，一手掐着額頭揉兩邊太陽穴，片刻後終于放下手，認命似的，薄唇輕啓。
“掉頭，去怡然居。”
……
董西希可愛玩兒開骰子，無論前面的人喊什麽數，她一定開，完全不講策略，總結起來就是人菜瘾大。
剛才被一群小年輕哄着喝了一瓶啤酒，尚且還有點意識，玩兒開骰子後，又被罰了幾杯，這會兒已經徹底斷片兒了，逮着男的就喊大侄子大外甥，逮着女的就喊大侄女兒大外甥女兒。
關鍵她認錯就認錯，還非要捏臉，以一己之力成功幹翻了一屋子小年輕。
這會兒陳副總也喝大了，在一旁幹嚎向天再借五百年，完全沒時間來主持正義。一屋子人就他跟其他幾個部門的老大沒遭殃，因為臉太老，董西希嫌手感不好。
趙晶晶覺得不行了，得趕緊叫林梓穆過來接人。裏面實在太吵，她讓寧致幫忙看着董西希，出門打電話。
寧致扶着董西希坐在沙發上，讓她別亂動。
但現在能聽話那她就不是董西希！
她一雙魔爪猛地捏住寧致的臉：“大侄子，你怎麽長……長這樣了呢，整……整容啦？”
寧致哭笑不得，三分鐘前他剛被捏過，當時她嘴裏喊的可是大外甥，轉眼便又給他換了對兒爹媽。
“Nancy姐，你看錯了，我是寧致。”
“撒謊！”董西希氣呼呼地說，手上更用勁兒了，“寧致能有你長……長得好看？就……就是我大侄子！”
寧致哭喪着臉喊人：“肖哥，救救我啊肖哥。”
“我還救你，沒看我臉都腫了嗎？嘶——”肖順益疼得龇牙咧嘴，剛才他已經做了三回大侄子兩回大外甥，這會兒正躲在角落裏往臉上敷冰塊呢。
好在董西希喜新厭舊，半分鐘不到就放了寧致，到處找趙晶晶。
“我大外甥女兒呢，我那麽大一個外……外甥女兒呢？來，小姨捏捏。”
見她跌跌撞撞走到門口，寧致生怕她走出去迷路，或再出什麽意外，趕緊過去扶人。結果剛站起身，便看到門從外面被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屹立在門口。
“大哥！”董西希見了來人一臉驚喜，“大哥你來啦！你來看我啦！”說着開心地撲了過去。
“Nancy姐不要啊！”寧致絕望地伸出手，可惜晚了，董西希已經一猛子紮進她“大哥”懷裏，還将滿臉厚粉在對方胸膛上一個勁蹭。
“蒼天吶！”寧致一手捂住臉，實在不忍心看這慘目忍睹的畫面。屋裏其他人醉了的沒醉的，也都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整齊得跟訓練過似的。
董西希很快發現身材不對，又用臉蹭了幾下，難過得差點哭出來：“大哥你胸呢？怎麽硬邦邦的呢，怎麽沒肉肉啦？大哥你都餓……餓瘦了。”
說着還拿手去摸，卻被對方一把捉住。
被摸出一身火的男人氣得肺都快炸了，咬牙切齒道：“董西希！你仔細看看我到底是誰！”
董西希在她“大哥”面前可聽話了，果然就睜着醉懵懵的一雙小鹿眼，仔仔細細打量他。
“哈，董、思、睿！”董西希大喊一聲，“你怎麽穿你爸爸的衣服？這麽調皮，小姑姑要打屁屁的哦。”
說着趁對方不注意，掙脫了桎梏，伸手就要打屁屁，吓得在場衆人倒吸一口涼氣。
完了，今晚以後，盛頤将出現第一個因為打老板屁股而被辭退的員工，在場諸位的眼睛，沒有一雙是無辜的！
有的人已經絕望地捂住雙眼。
寧致跟肖順益才踏出兩步，便見他們玉樹臨風的大老板将撒酒瘋的捏臉狂魔一把抱起。
最要命的是——居然還是公主抱！
兩人當場石化。
“小姑姑捏捏，捏捏。”董西希被抱住也不消停，還在動手動腳。
男人一邊躲避着懷中人的捏臉攻擊，冷厲的目光掃了一遍屋內情景：“一屋子就沒個正常人了？”
“老大。”肖順益跟寧致尴尬地喊了一聲。
角落裏還走出一個紅腫着右邊臉的年輕小夥子：“梁總。”
這位是陳副總的助理。
鑒于某人正對他上下其手，梁熠不難猜到這些人剛才都經歷了什麽。
他深吸一口氣，呼出來，壓着怒火吩咐：“沒喝醉的把其他人一個一個送回去！”
說完轉身，看見張大了嘴站在走廊上的趙晶晶。
“你也去照顧裏面的人。”
“哦，好……好。”趙晶晶總算找回了自己的舌頭，“但……但是，我已經叫Nancy姐的外甥過來接她了。”
“就說我帶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