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我不知道該怎麽去形容那個眼神,直到她失蹤的那一刻我才明白,那是告別。”
“她失蹤于我二十歲那一年,毫無征兆,宛如人間蒸發。”
“同樣失蹤的,還有舅舅。”
落日的餘晖映在玫瑰園。
他看着我,一雙眼睛像書裏寫的那樣。
如秋水,如寒星,如寶珠,如白水銀裏頭養着的兩丸黑水銀。
看人的時候專注又情深,很容易讓人産生錯覺,從而沉溺進去。
我算了算時間。
二十歲的時候他好像已經在國外學習并且成為了國際藝術領域頂尖獎項最年輕的獲得者。
鮮花和掌聲,榮譽和光環他都有了。
他成為那個看起來應有盡有的青年藝術家。
可沒人知道同樣是那一年,他失去了最喜歡的人。
對于她的失蹤,他不願與我過多描述,也許太痛苦,所以連提起來都覺得痛徹心扉,他只是對我簡短解釋:“她什麽都沒有給我留下,只留下一座空蕩蕩的房子,甚至連相機都是被清空過的。”
“警察說他們的信息庫裏沒有她的信息。”
“她就好像一個從來都不存在于這世界上的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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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了人們口中流浪的藝術家,我走遍了世界的角角落落,企圖能找到她的存在,可我仍然謹記她的話,我是在過好自己人生的同時,在這個世界上尋找她,因為我不想她見到我後會失望。”
他靠在椅背上,渾身上下散發出濃濃的悲傷,我被這種情緒所感染,忍不住道:“找到了嗎?”
“找到了,在我六十九歲那一年,同樣也是那一年,我結束了滿世界的漂泊,留在這個玫瑰園。”
我松了一口氣,幸好是個好結局,可我突然又想到,她大他十五歲,那就是八十四歲。
這可是很長的壽命了,我心又提了上去,他似乎意識到我的顧慮,笑道:“她還活着。”
我又松了一口氣,他輕聲道:“但她不記得我了。”
心瞬間跌落谷底,可他卻像不在意般說道:“她忘記了這一切,像她曾經說的一樣,就算沒有我,她也依舊能過的幸福。”
我下意識道:“她還能記起來嗎?”
“能。”他扶着長椅顫顫巍巍起身,落日的餘晖把他影子拉得很長:“我問了這方面的專家,他說有很多方法可以讓她記起來,只是我不想她記起來了。”
他看向不遠處的落日,搖了搖頭:“我的人生已經如同夕陽,她的人生卻還是朝陽,我已經什麽都給不了她了,我也不想她再為了我而痛苦。”
“就像她當初說的,哪怕離開了彼此,我們也要幸福,我這一生很幸福,而她現在也很幸福。”
“這樣,我已經滿足了。”
“陶小姐。”他手從衣兜掏出來,掌心上赫然放着一只錄音筆,錄音筆上的時間在流逝,他說:“這是我們今天全部的專訪內容。”
我大驚,因為他從未對外公開自己的私事,而媒體也知道這是他的禁忌,從不提問。
來這兒之前,我也只是做好問他幾個生平藝術創作的問題。
如今他這個舉動,實在是超出我的意料。
可他并不在意,只是笑了笑:“這是一個很好的專訪材料,小朋友。”
……
車子駛離了玫瑰園。
我透過後視鏡看見他站在玫瑰園的門口目送我們離開。
酒紅色的毛衣,似乎和背後的玫瑰融為一體。
我想起他說的,他和姐姐第一次的見面,她給他披上了酒紅色的大衣,而他這一生在大衆的視線中,穿的最多的似乎就是酒紅色。
蒼老的身影越來越小,孤寂又悲涼。
從來沒有人知道他的這段往事。
他固執的守着玫瑰園,等着失蹤的愛人,一生未娶。
我看着手裏的錄音筆,對于一個靠着采訪為生的媒體而言,陳珺璟的專本就是財富。
而這種從未對外透露過一點的私人專訪無疑是一筆巨大的飛來橫財。
簡直是挽救我那快要倒閉的媒體賬號的存在。
賀澍說小夏這幾天一直緊張兮兮,看見我平安回去,才徹底松了一口氣。
他又問我采訪的怎麽樣,我晃了晃手裏的錄音筆,他臉上也劃過一絲驚喜。
只是整理這份專訪,我用了很多時間。
那段錄音我反反複複的聽,反反複複的聽。
在陳珺璟的描述裏,那個姐姐有些舉動和言語我總覺得古怪。
最重要的是有一句話我始終不明白。
什麽叫他的人生已經如同的夕陽,她的人生卻還是朝陽。
明明兩個都是垂暮的老人。
我又聽了一遍錄音,看見桌面上我大學時的照片突然一怔,腦海裏好似靈光一現。
可這太離譜了。
我起身抓起衣服就往外跑,恰好賀澍急匆匆推門進來,與他撞了個正着。
“看新聞了嗎?”他一臉焦急:“陳老先生離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