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Chapter 登堂入室
Chapter 35 登堂入室
刀鋒剮破了皮膚但并未傷及要害,謝深秋捂着淌血的傷口一步步踏出書房,走向那個大學生模樣的幹幹淨淨的年輕男孩。
這個男孩燙了一頭栗色的卷發,五官端正俊朗,皮膚白皙,個子不高但身材很好,性情溫和人又看起來很聽話,是魏靖澤會喜歡的類型。
男孩傻站在原地,盯着逐漸逼近他的謝深秋,瑟瑟開口:“你想幹什麽,別沖動啊。”
“新衣服,”謝深秋翻了他後脖頸的居家服的內标簽,語調寡淡而涼薄:“他給你買的?”
這個牌子的衣服價格奇高,絕不是他這類普通大學生能買得起的。送人禮物不送首飾不送吃的,偏偏送套家裏才能換的居家服,魏靖澤懷的是什麽心思顯而易見。
男孩遲疑了半秒,目光在他們兩人之間逡巡了幾個來回,嗅到了劍拔弩張的味道。眼前這個男人他從未見過,卻感受到了從他周身散發出來的強烈不友善的訊息。
男孩抿了抿唇,試探地說道:“要不要先包紮一下?”他小心翼翼指了指謝深秋的襯衣下邊:“你還在流血呢。”
謝深秋不為所動:“回答我的問題。”
男孩看了一眼魏靖澤,才道:“只是借來穿一次,我的衣服淋濕了。這件好看是好看,但穿起來褲腿有點長,不太——”
“你穿着吧。”
魏靖澤的笑意只達嘴角,眼裏的冰霜沒有絲毫融化的跡象:“就是買給你的,大點怕什麽,你這個年紀還要長個子,明年穿就正好合适,特別帥。”
男孩半信半疑地眨巴着眼睛,聽聞金主的贊美表揚,露出個腼腆的微笑。
腹部的傷口隐隐作痛,謝深秋緊緊攥住染了血的襯衫衣角,忍着想打人的沖動,把後槽牙咬得咯吱咯吱響。昨晚他在暴風雨裏跑了半晚上只為幫愛人尋一個真相,可是魏靖澤說完分手轉頭就能和別人搞到一起去。
連一個晚上都不願意等他。
“為了件漂亮衣服登門入室真是辛苦了。要不要我做個順水人情,再送套浴袍給你們兩個?”這話是對男孩說的,可謝深秋的視線卻全落在書房門口的魏靖澤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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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者當沒聽見似的擦拭着染血的剪刀,生把那利刃擦得光可照人,也沒往他這邊看一眼,魏靖澤悠悠然道:“浴袍就不必了,收了你的東西,又不知道要犧牲什麽,畢竟謝家從不做賠本的買賣。”
謝深秋繃着臉,怒視着他。
男孩臉上寫滿了尴尬,明明是魏教授從繪色酒吧光明正大叫他來的,怎麽現在好像偷腥被正宮抓包的小三一樣,他看了看謝深秋,無奈開口:“你是不是誤會了,我是來幫忙照顧孩子的,魏一個人忙不過來——”
“誰說我忙不過來了。”
魏靖澤踱步走來,長臂回攏将瘦弱的男孩攬進懷裏,目不轉睛地看着謝深秋緊繃的臉,笑了:“叫個人來主要是為了換換心情,總比每天精神緊張防備着你們這一大家子犯罪分子強。給你介紹一下,他叫小優,繪色酒吧的紅人,才十九歲,漂亮吧?”
謝深秋唇色發白,目光鋒利得像刀子一樣掃過小優的臉,順着他雪白的脖頸一路向下落在了那件礙眼的居家服上,皺緊眉頭:“把這身衣服脫了!”
小優震驚着,弱弱地問:“為、為什麽?”
“不為什麽,”謝深秋瞪着他道:“我不喜歡你穿着它在我眼前晃。給你兩個選擇,要麽脫衣服,要麽現在立刻滾出去。”
“我家的客人,該不該滾你說了不算。”
魏靖澤推了男孩一把:“去廚房看看雞湯炖好了沒有,少跟無關的人說廢話。”
熱滾滾的雞湯端上桌,小優取了三只翠綠的瓷碗和湯匙,這個男孩子傻乎乎的完全沒有注意到謝深秋越來越沉悶的低氣壓,兀自低頭盛湯,俨然一副男主人的派頭:“這湯炖了三個小時特別入味,你們都別生氣了,有什麽誤會大家坐在一起說開就好了,魏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不會無緣無故發脾氣的。”
魏靖澤拉開椅子剛坐下,只聽“嘩啦”一聲,炖盅碗碟噼裏啪啦碎了一地,滿鍋的雞湯雞肉和配料灑得到處都是,罪魁禍首的謝深秋正攥着那張雕花桌布站在對面,胸口因憤怒而劇烈起伏着。
他踢開腳下的碎瓷片,走向小優:“他是什麽樣的人我清楚得很,我們倆的事輪得到你來評價嗎?你是什麽身份,你懂什麽?!”
小優被他吼懵了,局促地靠牆站着,目光掃到滿地的狼藉,委屈地抿了抿唇不再出聲。
“謝深秋你是不是有病,這是給曉月的湯!”
魏靖澤“啪”地摔下筷子,火氣騰騰地往腦仁上竄:“除了添亂你還會幹什麽,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也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優越感。小優至少還能幫忙做頓可口飯,他堂堂正正賺錢養活自己不丢人,你身份高貴又如何,什麽都不會,還不如他。”
謝深秋震怒了:“你拿我和他比?!”
“我沒堂堂正正賺錢嗎,我沒養活自己嗎?”
謝深秋平生最怕別人戳脊梁骨,這麽多年活在謝宗佑呼風喚雨的陰影下,拼命地跑拼命地追,就是為了有一天能昂首挺胸地和別人講:如今所擁有的全部財富都是自我奮鬥的證明,他不是個只會靠家裏的廢物。
這輩子他都不想變成謝英麟那樣的人。
熱戀時不經意吐露的隐秘心事,如今變成了戀人戳向他心窩的一把刀,毫不留情直中死穴。魏靖澤了解他很多心思,所以也總能用最樸實的話精準傷到他的自尊心。
“拿孩子當擋箭牌無非就是想維護他,”謝深秋指着小優說:“打碎他一鍋雞湯你就心疼了,曉月想喝我可以随時找最好的廚師來給她做——”
“我不稀罕!”
魏靖澤站起來緩緩走向他,手指觸到謝深秋染血的衣衫,上面暗紅色的血跡已經完全凝固了,“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像個丢了丈夫的深閨怨婦。有錢又能如何呢,我不要你的錢,也不要你的人。在我眼裏,你和小優本質上都是一樣的。”
謝深秋戒備地盯着他:“你什麽意思?”
“哦不對,你們兩個還是有一點區別。”
“畢竟,”魏靖澤欲言又止傾身過去,覆在他耳邊吹了口氣輕浮地笑了兩聲:“和他睡覺要錢,和你睡,連錢都不要。”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魏靖澤臉上。
謝深秋收回火辣辣的手掌,站在原地身體不由自主地發抖。他茫然又震怒,不敢相信魏靖澤剛剛對他說了什麽,嘴唇微微翕動着,卻一個字都沒有反駁出來。
他長這麽大,除了謝宗佑還沒有哪個人像魏靖澤一樣,把他的自尊丢在地上反複踐踏。胸口翻湧噴薄的情緒竟分不出是哀恸更多,還是失望和憤怒更多。臉面早就已經沒有了,此刻他滿腦子都只有一個字:逃。離開這裏,在自己的尊嚴被踐踏殆盡之前。
謝深秋踉跄幾步摸到了房門前,面對着深棕色的門板,臉上那道堅強而冷漠的面具再也支撐不住終于崩塌碎裂。眼眶微微泛紅的前一秒,他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去。
魏靖澤脫了力跌坐在沙發上,好久都沒有再站起來。他垂着頭揮了揮手,示意小優把滿地的碗碟碎片清理幹淨。
小優忙忙碌碌歸納好了一切,去客房裏換回了他自己的衣服,然後捧着那件疊好的居家服默默走回了魏靖澤身邊:“他說的也沒有錯,我的确沒資格享受這樣的禮物。這件衣服原是你買給他的吧,現在還給你。”
魏靖澤恹恹道:“你不穿就扔了吧。”
“何必折磨自己,你明明就在乎他。”
魏靖澤擡頭瞥了他一眼,揉着火辣辣的半邊臉堅定地說:“我絕不會和傷害我家人的人在一起,這種話別再讓我聽到第二次。”
三日後,謝深秋從淩亂的被窩裏探出頭來,迎面就被湯圓來了一頓暴怒貓貓拳。因為鏟屎官的萎靡不振,貓主子好幾天都沒吃上頓飽飯,整只貓變得異常暴躁。
空蕩蕩的房間忽然少了一個人,做什麽事情都無比別扭。謝深秋合衣下床,端着湯圓的小碗去給它備飯,路過客廳的全身鏡時多看了一眼,鏡中的他形容枯槁,身材單薄而瘦削,眼底的光芒黯淡得幾乎要消失。
這場戀愛将他折磨得精力全無,僅剩的愛意也在魏靖澤的接連貶低下消耗一空。
他就像個被抽幹了精血的空心人,不吃不喝不睡覺不說話,那日回家後一頭栽倒在卧室床上很久都沒爬起來。要不是還記得湯圓要吃飯,這三天謝深秋怕是連床都不會下的。
“嗡嗡嗡——”
手機躺在桌上頑強震動着,來電顯示屏幕跳出“米粒”的名字,這已經是她打來的第三十二通電話了,謝深秋舒了口氣緩緩接起。
“謝老師,嗚嗚嗚我終于找到你了!”
謝深秋嗓音有些沙啞:“怎麽了。”
“你之前咨詢的一個來訪把我們告了。”
“告我們,”謝深秋挺直了身體:“誰呀?”
“她叫裴琳,父親叫裴明亮,小丫頭和你咨詢過很多次了,”米粒急道:“我們也不清楚為什麽他突然要起訴,但法院傳票已經送到公司了,霍總找不到你大發脾氣,你快過來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