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Chapter 謝英麟
Chapter 33 謝英麟
謝深秋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像詐屍似的。
濕漉漉的頭發早已經幹了,衣服也換了嶄新幹爽的居家服。雪白的紗簾擋住了陽臺柔和的風,此時正是雲開霧散的清晨,安靜的客房裏只有他均勻的呼吸聲。
清醒後的平靜只維持了幾分鐘,昨夜噩夢般的記憶再次侵襲了謝深秋的大腦,想起魏靖澤,胸口那種窒悶感又翻湧起來。
謝深秋掀被子要下床:“清輝,洛清輝——”
“他早就回臺北了。”
齊爍端着杯水慢悠悠遞過去,手指輕輕貼了謝深秋的額頭,确定他體溫降下來才長舒了口氣:“別找了,這裏就我一個。”
喝飽水的謝深秋體力恢複了三分之二,頂着一頭淩亂的秀發還沒忘了他半夜登門的重要任務,擡起頭仔細打量着眼前人,默默往床邊挪了點地方,盡可能與“可疑嫌疑人”齊爍劃清界限。
“魏曉月墜梯是不是你指使人幹的?”
齊爍挑了挑眉:“你不看新聞的,莊七已經被全城通緝了,那輛公務車平時只有謝英麟會坐,昨晚我就想告訴你,他來廣州了。”
聽到這個壞消息謝深秋一點都不意外。
“對不起,”他揉了揉發酸的眉眼:“魏靖澤說是我哥哥,我還以為你……”
其實早該想到的,魏靖澤只見過齊爍,對他家的了解也僅限于齊爍和謝宗承,警方查到錦華的公務車,他便自動默認是齊爍幹的。殊不知謝深秋頭頂上的哥哥可不止這一位,論及傷天害理和草菅人命,沒人能比謝英麟做得更游刃有餘。
“他為什麽突然對魏靖澤動手?”
齊爍微微一笑:“那就要問問你的魏教授最近到底查到謝英麟什麽把柄了。”
謝深秋呆坐在床上,目送着齊爍出了房門,片刻後又見他拿了兩摞財務報告和銀行流水憑證攤在床上。這些東西不屬于錦華,卻和他們年初調查到的兩家收賬公司——柏輝生物制藥、淩源應用心理學科技有關。
Advertisement
賬目上所購類目有抗精神病藥物、抗抑郁、抗躁狂類藥物、情緒穩定劑,中樞神經興奮劑等處方藥,心理實驗器材包括測評系統、沙盤以及其他家具、床品建材。
另有兩份賬單結算的是兩家公司員工工資和維持場地運作的基本房屋、水電支出。還有最最惹眼的條目上寫着:一架性能良好的私人飛機。
“我前段時間買通了柏輝生物財務部的人,兩家公司在一起做賬,你看到的這些不過是錦華給他們的部分資助,還有更多的錢打給了海外一個私人賬戶,這家銀行對客戶信息的保護很到位,目前無從查起。”
“買東西的收貨地址能找到嗎?”
“是現場交易,什麽痕跡都沒留下。”
謝深秋昂起頭:“你買通的會計也不知道?”
齊爍無奈地聳了聳肩。
謝深秋在那堆淩亂單據裏翻了半天也沒找到更有用的東西,線索追到這裏竟然又斷了。不過他大概猜到,謝英麟為什麽要忽然對魏靖澤發難了。
他忽然道:“應該和人格重塑實驗有關。”
正常人開心理咨詢公司,誰買私人飛機啊!
“邀請了你和魏靖澤的那個?”齊爍問。
“對,”謝深秋接着說:“這也是我一直想找大伯核實的事。魏靖澤大概是查到了那天出現在圓桌會議的秦鷗,他也是當年創輝醫藥公司的法人。從醫藥造假的漩渦裏爬出來,搖身一變就成了實驗投資人,這種可疑的身份轉變必然會讓他聯想到錦華與實驗有關,順着思路繼續查,這才惹惱了謝英麟。”
齊爍道:“所以老二要報複,借莊七的手動了魏靖澤最寶貝的外甥女。”
一切都梳理清楚了,齊爍沒有參與綁架魏曉月的活動,他也已經知道問題根源在誰哪裏,如果把真相告訴魏靖澤,他就不會再提分手的事了吧,他們能在一起了麽?
“你神神秘秘笑什麽呢。”
“啊,沒什麽。”
謝深秋推開眼前齊爍亂晃的手,收斂了不經意間上揚的唇角。
“事情越來越複雜了,”齊爍收攏了床上那堆票據,長長嘆了口氣:“有了這些東西,基本就坐實了錦華和你們參加的人格實驗有關系。再說直白點,我們家,投資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心理實驗。”
“他們該不會是沖你來的吧?”
謝深秋的目光和齊爍隔空對視,僅幾秒鐘兩人心裏就有了答案。
只是他們尚不清楚這場實驗的真正目的,到目前為止他和魏靖澤除了簽過一份保密協議外,就再沒得到過有關實驗的任何通知。費啓南是什麽時候搭上謝宗承這條線的,那家突兀的私人飛機會是四年前霍瀾青去馬爾代夫乘坐的嗎?
“謝英麟現在在哪裏,”謝深秋穿鞋下了床,神色冷冷的:“不能就讓他這麽溜之大吉,他們搞出這麽大的事,背後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哎,你別急着走,先看看這個。”
齊爍走過去打開壁挂電視,手握遙控器換了幾個頻道,謝英麟那張僞善的臉出現在屏幕上時,按鍵的手指停了下來:“他在錦華的新聞發布會現場正迫不及待洗白自己呢。”
雪白的長方桌上依次擺着幾位高管董事的銘牌,謝英麟戴着漆黑墨鏡坐在方桌最中央,他先是一言不發,讓記者朋友們亮起閃光燈唰唰唰拍了個夠。
會議開場後才陸陸續續有人問起最近發生的校園綁架案,有公園乘涼的目擊證人曾看到嫌疑人拖着條廢腿上了錦華的公務車。迫于警方和公司輿論的雙重壓力,他才不得不被迫坐在這裏“自證清白”。
“謝先生,案發當日您的車停在公園門不遠處是有意接應還是碰巧路過呢?”
“您認識嫌疑人莊七嗎?”
“為什麽會在工作日的中午忽然邀請一個陌生人上車呢?”
“XX小學的學生被嫌疑人重傷,這件事是否跟您有關?您跟受害者有什麽私人恩怨,可以簡單談談嗎?”
……
七嘴八舌的嗡嗡聲吵得謝英麟耳朵疼,他摘掉墨鏡,露出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那雙眼睛,搭配上他那張裝出來的冷淡臉,竟有幾分痛惋哀傷之意。
“關于你們說的嫌疑人莊七綁架重傷XX小學的小學生的事,案發當天我确實不知情。”
謝英麟放慢了語調沉痛地說:“聽到這樣的消息我也很痛心,錦華是一家投資公司,多年來我們一直兢兢業業做事,今天到場的每位高管都是本分的生意人,我們從不參與違法犯罪活動,更何況是傷害祖國的花朵。”
“如果我知道那天偶然在路邊救起來的瘸腿路人是個綁架犯的話,縱然他有天大的理由,我也絕對會第一時間打電話報警。”
謝英麟用一副懊悔的模樣盯着鏡頭:“總之這件事我有責任,錦華也有責任。在這裏我僅代表公司以及其他有良知的同仁們,向無辜被綁的孩子說一聲對不起,也向各位記者朋友們說一聲對不起。”
“錦華将自願捐獻100萬善款,作為給受害者家屬和公安機關民警們的微薄補償。因為我們對事實的不查,傷害了家屬的愛子之心,也延誤了最佳抓捕時間。”
謝英麟忽然從主席臺站起來,向在座所有記者朋友們深深鞠躬:“各位,我現在要去警局将後續嫌疑人的線索上報,新聞發布會就暫時開到這裏,謝謝大家理解。”
“一百萬就想了事,哪有那麽容易?!”
謝深秋奪過遙控器關掉了電視,他二哥那張臉怎麽看怎麽讓人厭惡。
齊爍的車開到警察局門口時,幾位公司高管正巧簇擁着謝英麟大搖大擺從裏面出來,謝深秋下了車踏上臺階直走到謝英麟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你把莊七藏哪裏去了?”
謝英麟眼底閃過一抹戾色,揮了揮手示意身後的幾人先上車。待人走遠了他才露出個不鹹不淡的微笑,說道:“我聽說齊爍到廣州的時候,你專門擺了場接風宴迎接他,怎麽到了我這裏就只剩興師問罪了,深秋,二哥沒得罪你吧?”
謝深秋不動聲色瞪着他:“別裝了,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我确實不知道。”
謝英麟轉着食指上的銀色指環:“那個小流氓只不過是我在路邊順手撿的,偶爾做好事發發善心罷了,他要我送他回家,那段路沒有監控,我已經跟警方說清楚位置了。”
謝家老二是個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家夥,沒有充足的證據他是絕對不會認錯低頭的。烈日炎炎的中午,謝英麟會開車等在公園門口刻意做好事救一個陌生人麽?
謝深秋半晌才出聲:“你說的,我不信。”
“我說的是真的,”謝英麟環顧四周,轉過身去恰好看見剛從警局門口出來的兩個男人,指着便道:“他們可以作證,我和警察說話的時候這兩位就在旁邊。”
“深秋,你怎麽在這兒?”
霍瀾青帶着秦舟疾步從臺階上走到他跟前,目光掃到謝英麟,兩個人只對視了半秒便移開了:“我來接秦舟回去,程曦的事情已經問清楚了,你不是和魏教授在一起?”
提起魏靖澤,謝深秋眼裏的光黯淡了幾分。
他無奈道:“……我來看我二哥。”
霍瀾青這才敢直視謝英麟,簡單的客套寒暄換來謝英麟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兩人握手時他的掌心多了個四方硬紙片,在謝深秋沒注意的某個時刻,霍瀾青悄悄将那東西揣進了衣服兜裏。
“行了深秋,我沒時間陪你們玩了。”
謝英麟理了理襯衫袖子,拍着弟弟的肩膀做出一副慈愛兄長的模樣:“有什麽疑問聽你朋友再說一遍就想通了,接風宴就免了,等我事情辦完回家的時候,希望能看到你和齊爍來送行,Bye Bye~弟弟。”
謝深秋追下臺階:“喂,你等等,我話還沒問完呢?!站住!”
“謝英麟——”
漆黑的公務車絕塵而去,只留下滿街飄散的浮塵,謝英麟頭也不回地跑掉了。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