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r 分手
Chapter 32 分手
“吃點東西吧,我陪你守着她。”
打包精致的餐點在魏靖澤眼前晃了晃,他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一擡頭就看到謝深秋那張毫無血色的臉。本以為他走了,沒想到兩個小時後人又回來了。
深夜十二點,病房走廊天花板只有兩條光帶亮着。謝深秋回來以後很安靜,白皙的臉龐看不出情緒,只在眼角處有些許未褪去的紅,他坐過去慢慢拆開餐盒,像往常在家一樣擺好了兩人的碗筷。
“從沒見過你這麽死纏爛打的人。”
謝深秋夾菜的手僵在半空,他聽清了魏靖澤冷飕飕的嘲諷,緩緩昂起頭。
“演戲不累嗎,”魏靖澤望着眼前的愛人,心裏感覺不到半分甜蜜,只有被背刺和算計的憤怒恐慌:“不該做的事都做絕了,現在才跑來惺惺作态,我缺你這一頓飯嗎?”
“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不吃我就收了。”
謝深秋熬了快兩個通宵,實在沒力氣吵架,也不想平白無故受魏靖澤的嘲諷。于是他面色僵硬地放下筷子,将幾個沒動的餐盒全部裝回袋裏,起身拎着要走。
“被我說中了就要走?”
一股蠻力壓着謝深秋重新跌回椅子裏,魏靖澤扶着牆俯身将他圈在兩條手臂之間,冷冰冰地問:“聽不懂我的話沒關系,但你總知道你哥哥為什麽突然來廣州,你也該清楚他昨天中午幹了什麽,曉月是怎麽傷成這副樣子的,你不該問我吧。”
“你是說齊爍?”
謝深秋微微仰着頭看他:“不可能的,齊爍不會主動傷害你家人。昨天我一直待在醫院,沒碰到你之前根本不知道曉月受傷。”
“不是他是誰?!”
魏靖澤哽咽道:“曉月才八歲,先是被莊七打到顱內出血,又被他推下樓梯。警方一路跟着監控攝像追到樹林裏,結果他們說莊七走投無路上了錦華的車。”
“聽懂了嗎,你們家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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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深秋瞪大了眼睛,疲憊不堪的大腦短暫出現了幾秒宕機。下巴颏處傳來微微刺痛,他摸到了魏靖澤顫抖的手。
“為什麽傷害她,你知不知道曉月昏迷前還在求我放過莊七。”
魏靖澤凄然地望着他:“告訴我,一年前那個下午你為什麽會出現在超市,為什麽住得離我家那麽近,為什麽偏偏邀請我去督導?你們一直在找知道當年醫藥公司造假的漏網之魚對不對,在找我和我家人。”
他蹲下來與眼前人平視,眼裏充滿了濃濃的厭惡:“謝深秋,我怎麽會喜歡上你?!”
“魏靖澤,你在懷疑我,是嗎。”
謝深秋濃黑的眼睛裏寫滿了失望與震驚,魏曉月出事,當舅舅的發發牢騷本沒有什麽,他也始終盡力包容,可結果卻太令人傷心失望:“我們朝夕相處一年多的時間,那些點點滴滴在你心裏全部都是我的陰謀,就因為查到了錦華,你就篤定我要害你,不惜抹掉所有的過去。”
魏靖澤:你敢說錦華的事你完全不知情?”
謝深秋:“我……”
公司的爛賬他和齊爍早就開始調查清理了,唯獨許沫枉死他沒得解釋,這件事像塊沉重的巨石壓在他們兩人心頭,更是從此将謝深秋牢牢釘在了恥辱柱上。
他說過會給魏靖澤一個交代,從臺北回來以後人也變得小心翼翼,生怕兩人的感情再生波瀾,只可惜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
“你們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我家人,可我為了你,為了我們的感情忍了又忍,”魏靖澤指着病房門道:“曉月現在就躺在裏面,你覺得我不該懷疑你嗎,不能懷疑你嗎?!”
“不是我,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能明白。”
謝深秋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濕潤的雙瞳映出魏靖澤盛怒的臉:“你那些話都是騙我的,從北京回來以後,你說會和過去告別,開開心心跟我過日子的話都是假的,對不對?”
魏靖澤咬緊牙關一言不發。
濕潤水汽在眼眶裏越聚越多,順着臉頰緩緩淌下來,他有些看不清魏靖澤的臉了:“所以你不是煩我了,而是需要躲着我。林寒應該在幫你查母親遇害的事吧,你從來就沒想過要放下,這件事我們家有錯在先不會強求你,只是我不懂,你調查錦華為什麽不和我講,你就沒想過,我可能會幫你嗎?”
魏靖澤看着他:“你是謝家的人,我只是不想讓我的家人再受任何傷害。”
“我也是你的家人!”
“你以前說過,我也是你的家人。”
謝深秋緩緩松開他的衣領,試圖從魏靖澤臉上找出一絲不忍的情緒。那張常年帶笑的面容此刻卻冷若冰霜,仿佛任誰也無法融化。
“忘了吧,那些都不作數了。”
幽暗的走廊忽然沒了聲音,魏靖澤站起來,目光始終望着魏曉月那間緊閉的病房門,他仰起頭深深嘆了口氣,沉聲說:“深秋,我們分手吧。”
狂風頂開了走廊盡頭的窗戶,縫隙裏的風吹進來,把魏靖澤的聲音送了很遠。
有那麽幾秒鐘,謝深秋感覺自己的靈魂逃離了軀殼,整個人僵硬地坐在長椅上,很努力在思考剛剛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灰暗的環境裏讓他忽然有點害怕,下意識去拉魏靖澤,去拉那根波濤洶湧的大海裏唯一的浮木。伸出手去,在黑暗裏握住了虛空。有好幾次明明已經碰到了他的衣角,卻又被無情甩開了。
“從此以後你是你,我是我。再見面你不必愧疚,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
“不,不,我不。”
窗外閃電略過夜空,驚雷隆隆而來。
謝深秋猛地撲到他身上,兩條手臂從身後環住魏靖澤的腰慢慢收緊。壓抑許久的情緒經此一吓被逼到了崩潰邊緣,說話都不覺帶了哭腔:“別跟我分手,我們不能分手,你想做什麽我都聽你的,別丢下我一個人。”
魏靖澤使勁兒掙了幾下,沒有掙脫,又惹來身後一連串慌張淩亂的喘息。
他沉聲道:“放開,別抱我。”
謝深秋紋絲未動:“你不想見我家人,我保證他們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就只有我們兩個好好在一起,行不行?”
“永不相見,你可真會算計。”
魏靖澤仿佛聽到了全世界最可笑的笑話,他慢慢轉過身來居高臨下瞪着謝深秋:“讓那些黑暗的過去永不見天日,憑你幾句話就把所有的恩怨勾銷,然後我像傻子一樣天天跟着你過幸福快樂的生活,你覺得我晚上睡得着嗎,不會做噩夢嗎?”
謝深秋垂了眸:“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走吧。”
冷風驟雨越來越大,魏靖澤望着走廊盡頭漆黑濃烈的夜,聲音沉郁而堅決:“就當是我們兩個人沒緣分,長痛不如短痛。謝謝你的晚餐,以後都不需要了。”
冗長的沉默過後,身邊的人還是沒有走。
謝深秋靜靜地站立,緊抿着唇線一個字都沒有說,咬緊牙關擋住了那些洶湧欲出的情緒洪流,他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只是徒勞地拖延時間。仿佛只要人沒有走,他們的關系就沒有斷裂。
持續運轉了四十五個小時的疲憊大腦早已不堪重負,此刻在“分手”的詛咒下又像打了雞血似的強行工作起來。
他想帶魏靖澤進入謝家這個圈子,就得讓那群頑固又勢利的家夥接受新成員的存在,他還要幫魏靖澤解決陳年往事的糾葛,給他一個完美的交代。平靜的生活忽然多出了很多事情要做,他必須抓緊時間,不能連抗争都不抗争,就随波逐流被命運無情推着走。
萬一成功,他們還是可以在一起的。
“我幫你。”
謝深秋擡起頭忽然說,那雙蓄滿哀傷的深邃眼瞳閃爍着決絕和堅定,他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鼓起勇氣說出口。
魏靖澤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我現在去找齊爍問清楚。”
“你是不是聽不懂話啊,”魏靖澤被他這死纏爛打的态度搞煩了:“咱倆沒關系了,你問與不問我都不會和你在一起的。”
“你會的!”
謝深秋卷起長椅上的外套,紅着眼睛一步三回頭不放心地叮囑:“在這裏等我,千萬不要走,我很快就回來。”
深夜暴雨急落,一輛孤零零的出租車穿行在無人的街道。那輛車過了兩個紅綠燈後忽然減速,停在了某路邊的直行道上。
謝深秋踉跄下了車,“砰”地摔門聲起,出租車筆直竄出大道,噴了他滿身的尾氣灰塵。他茫然地站在街上,整個人瞬間被包裹在暴風雨霧裏。
———
齊爍被這漫天的暴雨驚雷震醒了,淩晨三點四十五分,他擰亮枕邊橘黃色的暖燈,披了件外套下床在房裏來來回回兜圈子。
很不好的預感,似乎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
“咚咚咚——”
沉重的敲門聲突兀響起,那動靜不似正常人敲門,倒像是有人撞在了門上。邊撞還邊斷斷續續地咳嗽。
齊爍拉開門,一個從頭濕到腳的年輕男人出現在眼前,他被雨澆透了,臉色白如紙,幾绺頭發垂到眼角,遮住了漆黑的眼睛。
齊爍站定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人是誰。
“……深秋,你怎麽搞成這樣?”
謝深秋扶着門框,渾身冷得發抖。從醫院跑出來的時候,滿腦子裝得都是魏靖澤要和他分手的話,上了出租車才發現手機錢包一個都沒拿,半路就被趕下了車。
他一個人在雨裏走了很遠,也走了很久,終于走到了齊爍的家。
“先進來,換件衣服再說。”
“哥,我想問你…我……”
半句話還沒說完,謝深秋強撐着的最後一點力氣終于用光了,他腳下一軟,整個人狠狠栽進齊爍懷裏。
“深秋,醒醒,你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