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 背叛
Chapter 26 背叛
魏靖澤從噩夢中驚醒,大汗淋漓。
窗外的日光不知何時黯淡了,霓虹初上,電子時鐘顯示時間為20:47分。手機屏幕緩緩亮起,彈窗推送了一條未讀信息:【李仁忠被公司開除了,情緒很激動,可能會去醫院找你麻煩,自己多小心。】
魏靖澤揉了揉緊皺的眉心,失去時間的幾個小時裏,他又沒有回複謝深秋的消息。再這麽下去人真的要瘋了,每況愈下的精神狀态迫使他不得不考慮先調整自己了。
他先給謝深秋報了平安,又囑咐了魏曉月鎖好家門好好休息,最後才從社交軟件對話框裏翻出老同學前兩日發給他的邀請,編輯了一條信息發過去:“衛殊,今晚九點半,我在繪色酒吧二樓包廂等你。”
深夜,繪色二樓包廂。
衛殊聽完病情描述臉色逐漸陰沉下來,他擺出平日裏給人看病的架勢,端坐在沙發上細細打量着對面的魏靖澤,說道:“你這種情況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過年回家那幾天突然出現的嗎?”
他和魏靖澤一樣,都在精神病醫院任職,兩人從初中就是朋友了。同為行醫世家,魏家女主人的意外也牽連到了他的父母,這些年衛殊為人行事十分低調,卻始終和昔日好友保持着聯系,探查假藥事件的真相。
“不是,”魏靖澤看向一旁的林寒:“第一次出狀況,比過年回家還要早。”
林寒愣了愣:“你不會是想說上次來我這兒就已經出問題了吧?”
衛殊琢磨了好一會兒,才道:“本來這次是有新的消息帶給你的,但是你的精神狀态我實在不知道該不該勸你繼續查下去。老魏,你感覺不到嗎,你正在慢慢解離,而且時間頻率越來越快了。”
魏靖澤不以為然:“這不算什麽大事。”
正常人偶爾也解離,倘若把人比作道路上行駛的汽車,解離就類似觸發了汽車自動駕駛模式,車子雖然還在往前跑,但把控方向盤的那個人已經不知道了。所有的行動行為,都會按照社會規訓出的肌肉記憶做出反應。
理想狀态下,自動駕駛模式是可以順利将人送達終點的,即便你不記得開車全過程;可一旦出現不可抗力或意外,也會有一定概率車毀人亡。
“那什麽才算大事?”
衛殊道:“你也是醫生,後果不用我一一說給你聽了。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不出半年你底層的人格結構就岌岌可危了,最後會走向分裂型人格障礙還是分裂型精神障礙全在你一念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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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寒震驚地瞪着魏靖澤,他不懂精神病學的專業知識,只聽衛殊念叨的兩個專業名詞就已經吓到了:“這、這麽嚴重嗎?”
魏靖澤一言不發,端起酒斟滿了桌上三個酒杯,然後端起自己的,手指捏起高腳杯微微向上舉了舉,隔空跟他們兩人碰了杯,不緊不慢輕啜着凜冽的酒液。
“前段時間我不了解你的情況,才會勸你去和他們對抗,是我太激進了,那些話你最好還是忘了吧,好好過你的生活。”
衛殊翻出他随身攜帶的資料:“你不是一直想要真相嗎,創輝生物的法人叫秦鷗,公司倒閉以後早就不知去向了。
你母親的案已經塵埃落定,樊浩伏法,醫藥公司倒閉,創輝背後的錦華不是我們惹得起的角色,剩下醫院的幾個醫藥代表也早就卸任退休了,這就是全部的真相。”
魏靖澤看着衛殊,忽然有點想笑:“你把事情查到這個地步,到了最後的臨門一腳,才想起勸我放棄?”
如果不是為了查當年的事,魏靖澤不會時隔多年又重新觸發舊傷。母親出事後魏榮欽還是準時将他送去國外上大學,任何一點喘息的餘地都沒有留。陌生環境裏舉目無親,沒有人知道他身上剛剛遭遇了什麽。
而魏靖澤能夠想到的緩解震痛的方式就是醉生夢死,在完成父親期待和自我安慰之間找到了平衡,幾年下來混成了一個品性不怎麽樣的流氓學霸,算是給家裏交了差。
可惜心底的空洞從未愈合,每次查看案件卷宗時,看家裏過去的相片時,他都會不由自主想起那個在醫院裏為了保護他,身中十幾刀的母親。
魏靖澤的确失去了很多時間記憶,可他清楚地知道,空白的時間碎片裏他身在何處。
灑滿母親滾燙鮮血的老舊辦公室——很多很多年,魏靖澤始終在那兒,躲在母親身後,心像被囚禁了一樣,從沒有走出來過。
魏思嘉人還沒有找到,許沫去世這麽多年都沒有得到一個清白,怎麽放棄,他有什麽資格放棄這些去過自己的生活?
還有謝深秋,這些年唯一付出真心愛的人。
每次想到他,魏靖澤的靈魂就仿佛被四面八方而來的強勁力道撕扯着,兩人的感情已經被迫蒙上了另一層陰影,既想靠近又想遠離的矛盾心思夜夜折磨着他的心。
“我不會放棄的。”
魏靖澤看着他們兩人說:“解離不像你說的那麽不可控,我會盡量少刺激自己。查到這一步一切才剛剛開始,你找不到頭緒不代表我也找不到。”
他掃了眼資料上的照片:“秦……鷗……”
“這個人好像在哪裏見過。”
衛殊皺緊眉頭:“你見過,怎麽可能?”
尋遍了腦海裏每處角落,魏靖澤捕捉到一個灰暗的畫面,那是個坐在會議室投影屏下模糊的人影,身穿銀灰色西裝,桌前擺放的銘牌上清清楚楚寫着他的名字,秦鷗。
魏靖澤目光清明:“我知道他是誰了。”
——
謝深秋坐在視訊屏幕前,盯着齊爍傳來的照片傻了眼:“他就是秦鷗?他認識我嗎?”
圓桌會議召開當天,坐在角落裏陌生的投資人忽然對他點頭致意,謝深秋當時還不明所以,原來秦鷗早就知道他是什麽人了。
“能不認識嗎。”
齊爍隔着屏幕道:“創輝是錦華投資的醫藥公司,姓秦的當年跟謝宗承接觸不少,公司倒閉以後得了大伯不少幫助,銷聲匿跡了幾年,最近才有東山再起的勢頭,洗心革面又開始活躍了。”
“……我最近見過他。”
齊爍:“?”
謝深秋道:“他投資了我導師的一個學術項目,開會的時候人就坐我斜對面。”
謝深秋關閉了那張讓他背後發涼的照片。
當年的秦鷗在謝宗承的授意下傾銷不合格的醫用藥品,如今又搖身一變以投資人的身份現身圓桌會議,他為什麽要投資一個學術研究項目,又是什麽時候和導師費啓南搭上關系的,人格重塑實驗真的只是針對創傷治療新方向的嘗試嗎?
無數問題在腦子裏橫沖直撞,謝深秋似乎摸到了一個模糊不清的脈絡,但因缺少最關鍵的信息,很多線索無法串聯起來。
“大伯最近和他再沒聯系過嗎?”
“應該是沒有。”
齊爍道:“錦華不缺他一個合作夥伴,況且當年出了那樣的事,即便是為了避嫌,謝宗承也不該再和這個人有什麽瓜葛。”
那就奇怪了,秦鷗為什麽在圓桌會議現場貿然和他打招呼,僅僅是因為認識嗎?
謝深秋想到了一個可怕的猜測,他緩緩看向視訊屏幕,沉聲說:“哥,我可能需要跟大伯确認一些事情。”
齊爍挑了挑眉:“你要确認什麽,不管你準備說什麽,現在都不是找他的最佳時機。這一兩天處理完事情我會去找你,你的疑慮等見了面詳細說。”
謝深秋頓了頓:“……好,我等你。”
夜更深了,窗外的路燈将魏靖澤離開的背影拉得很長很長。宴席散場,只留下幾盞空了的酒杯,林寒叫了門外侍應生來打掃,他獨自站在窗前,目送那個渺小的背影遠去。
攥在掌心的手機震動了好久,屏幕快要熄滅的時候他才不緊不慢拿到了耳邊。
林寒微微一笑:“人已經走了,真讓你們說中了,他精神狀态确實不太好。”
“哦,怎麽個不好法?”
“是叫解……解離?”
林寒用指腹按了按脹痛的太陽穴:“我不太懂學術用語,他那個朋友說得挺玄乎的,不及時處理大概會發展成嚴重心理疾病。”
“瘋了最好,省得我們在他身上費心思。”
林寒捏緊了手機外殼,抿住了唇。
“那魏靖澤的意思呢?”男人又問。
“他拒絕別人幹預。”
聽筒裏傳來一聲嗤笑:“很符合他一貫的驕傲作風,他們還說什麽了?”
林寒道:“創輝生物的秦總被盯上了,魏靖澤那個朋友應該有門路,查消息很快,不知道秦總接下來會不會……”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繼續盯着他就好。”
“等等別挂,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
對方不耐煩地“啧”了聲,“問。”
林寒組織了半天語言道:“老魏和你們有過節,但他同時也是我朋友,不管你們要做什麽,能不能別傷害他性命?”
“你錯了林寒。”
男人笑道:“我們和他本來沒有過節,是他一直揪着當年的事情不肯松口,最後能不能保命要看魏靖澤給不給別人留活路。
你不該替他求情,管好你自己。答應你的八十萬已經打到了指定賬戶上,夠你還一段時間外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