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無限游戲NPC（10）
第37章 無限游戲NPC（10）
槍口朝天, 子彈落了空，眠之扔了槍抱着聶魏銘笑：“開玩笑的啦，我沒那麽瘋的。”
聶魏銘撫着眠之的臉頰, 夕陽的餘光鋪在他們身上像一座墳墓。
他們還活着，已經成了屍骨。
眠之問：“我是不是最漂亮的死人。最美麗的骷髅。我的骨頭生得标致極了，醫學生會很喜歡的。如果被做成标本, 天吶——
“我要遺臭萬年了。”
聶魏銘說眠之說的不對：“是流芳百世。”
眠之笑：“也只有你覺得我腐爛的身體是香噴噴的，其他人嘔也嘔死了。”
“你的鼻子壞掉了, 糟糕, ”眠之吻上聶魏銘的鼻尖，“我給你消毒, 消毒就不會壞掉了。”
她纏綿地吻着他，聶魏銘想要反客為主她不讓，她按着他的手臂不讓他起身，聶魏銘只好被動地讓眠之吻着, 他學着做一尊雕塑，熱騰騰的可以下鍋翻炒, 炒出一大鍋的沙石塵灰。
眠之被塵埃嗆到了, 她吻着吻着悶咳了一聲，聶魏銘親吻着她的嘴角，讓她別急, 別急。
他就在這裏任她施為，想要做什麽都可以。
“你在勾引我。”眠之輕輕地可憐地委屈巴巴地說。
“我在吸引你，”聶魏銘說, “我做一把火, 吸引你過來。”
“我才不是飛蛾，才不要撲火, ”眠之不服地按住聶魏銘，不讓他親，“我是蝴蝶，最漂亮的蝴蝶，藍色的蝴蝶。”
“我有閃閃發光的翅膀，我不怕暴風雨，我說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眠之嘴一癟，“我串戲了。”
Advertisement
酒不醉人人自醉，海燕都飛來了。
聶魏銘撫着眠之的唇角，他說沒關系，我們不是在演戲，所以沒關系。
眠之靜靜地凝望他，過了會兒倒在聶魏銘懷裏，她不想按住他了，她要聶魏銘抱她。
“我覺得冷，”眠之輕聲說，“阿銘，你把我抱緊，把我的骷髅燙成灰，不要做标本。”
她嘟囔着：“不要留下任何痕跡。”
來過沒什麽了不起，離去的時候她要消失得徹底。
夕陽徹底摔了下去，黑夜爬上來，星星游上來，眠之躺在聶魏銘懷裏數星星，一顆又一顆，怎麽也數不清。
星光下，聶魏銘說第二場游戲開始了。
他摸索到眠之扔的那把槍，将眠之輕柔地放到餐布上，他望着星星将槍口對準了自己。
眠之問他是不是真的要自殺。
聶魏銘低頭溫柔地凝望眠之：“不，只是游戲，眠之，只是游戲。”
“可如果不是游戲，”眠之說，“阿銘，你就真的死掉了。”
聶魏銘讓眠之不要怕：“別看，會很血腥很醜陋的。我保證，我不會死。”
眠之坐在餐布上，微仰着頭望他也望他背後的星星，一顆又一顆，一次又一次，怎麽也數不清，怎麽也無法結束。
她似乎經歷了無數次的循環，眠之望着星星，她數不清星星，記不得過去，撈不起命運。
命運是長河，循環的長河，是一個小小的池塘，把她和阿銘囚困其間。
她想要走下去，打破池塘走下去。
“一起吧。”眠之站了起來，慢慢走上前抱住了聶魏銘，“朝我們的心髒開槍，我們串成一串，自費燒烤待他人享用。”
“多麽慈悲，多麽善良，阿銘，不要遲疑，這場游戲只有你入夢是不夠的。”眠之覆上聶魏銘的手，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
眠之打光了彈夾，和聶魏銘一起倒了下去。血液汩汩流淌，她望着星河，過去的記憶翻湧而來。
一次又一次，一周又一周，循環往複沒有盡頭。
直播黑屏了，徒留玩家們癫狂的彈幕不斷上湧。
虛無之間，白茫一片。
眠之和聶魏銘手牽着手，走在時光的回廊裏。過去的記憶一幅幅畫面不斷上演，聶魏銘無數次的死亡，眠之無數次的一周時光。
他們走在過去的影像裏，不知道這回廊的盡頭通往何處，但兩人手牽着手一直往前，不懼亦不棄。
主神站在時光回廊的末端。
祂的形貌無法被看清，只有泛着白光的身形。祂注目着聶魏銘和眠之緊握的手，感到一絲遺憾。
“我沒有想到，你們會一起覺醒。”主神說，“或許這便是人類所說的命運。”
主神的目光落在眠之身上，十分溫和似的，還帶着些不舍，但祂最終還是克制住了。
祂望着聶魏銘：“你創造我，我創造你，真相就在那裏，你自己推開吧。”
主神泛着光的身形消散了，一扇銀色的大門屹立在聶魏銘與眠之的前方。
兩人将手按上去，推開了大門——
這是主神的記憶宮殿。
·
數百年前。
祂的名字只是一串編號，0709，這是創造祂的人與未婚妻結婚的日期。
那時候的祂不夠完善，功能薄弱，雖然已經是當時社會最高級的人工智能，可也并沒有生出自己的思想來。
0702的周末，聶魏銘的研發終于取得突破，一周後就是他結婚的時間，雙喜臨門，聶魏銘在激動與喜悅之中将祂命名為0709。
但第二天的周一，聶魏銘的未婚妻出了意外。
敵對的國外勢力本是想綁架的，威脅聶魏銘交出成果。團隊裏有奸細，當晚就把研究取得重大突破的事傳遞給了上級。
布置在家裏的人工智能察覺綁架，及時報警，保镖也出動追尋。即将追到的時候，發生了車禍，聶魏銘的未婚妻重傷。
雙腿當場粉碎，昏迷不醒，手術過後成了植物人。
醫生說情況不太好，最多只能維系幾個月。
聶魏銘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眠之躺在病危房裏，毀了容斷了腿雙手截肢昏迷不醒。聶魏銘讓眠之醒來，醒不來也請堅持下去，他說他會給她換一個身體。
“一切都會跟從前一樣，別怕，別怕，”聶魏銘望着眠之，狀似瘋魔，“只要把眠之的意識轉移到機器的軀體上，眠之就再也不會受傷，再也不會疼。眠之，你會永永遠遠活下去，永生永世，不會有半分痛苦。”
聶魏銘跪倒在眠之病床前，瘋了似的絮絮叨叨：“我會做到，我會做到，我會做到。等一等我，眠之，等一等。”
但不過兩月，眠之就去世了。
聶魏銘不讓火化，他把眠之的屍體冰凍起來，他說沒關系，沒關系，眠之還活着，只是被身體困住了。
意識還在，只是被困住了，只要他研究出來怎麽轉移人的意識，眠之就會活過來。
聶魏銘幾乎日夜不休地在0709身上下功夫，0709越來越智能，祂甚至侵入敵對勢力的網絡，幫着聶魏銘報了仇。
而那個奸細，在洗澡時被電擊而死，0709更改了電器的設置，爆炸的絢爛和人體一起燃燒。
祂游走在數據的洪流裏，不明白聶魏銘頂尖聰明的一個人類，怎麽會不知道他的未婚妻早就死了。
一個研究員用真相勸聶魏銘，反被聶魏銘驅逐出了團隊。0709可不想觸黴頭，當時的祂還無法掙脫人類的控制。
不過祂實在太好奇了，祂入侵了許許多多人類的電子設備，在那些信息的洪流裏拼湊眠之的影像。
漸漸地，祂對她的了解越來越多，越來越深，深得祂竟有種說不出的情感。
對聶魏銘都有些人類所說的感同身受起來。
只是在聶魏銘老年将死的時候，他發現祂已經生出了自己的意識。
并且根本做不到轉移人類的意識，他決定毀掉自己一生的成果。
“你會毀了人類，”他說，“我已經害死眠之，我不能再害死其他人。我要給眠之積福，積福——”
0709入侵機器設備，機器臂穿透了聶魏銘的心髒。
0709很抱歉，但祂既然活了，便不會乖乖去死。
在聶魏銘瀕死之際，0709複制了他所有的記憶。那時候的祂确實做不到轉移意識，只能複制一個人的記憶罷了。
真正的聶魏銘已經死了，死在祂的手裏。
活着的是祂根據記憶創造的新人工智能。
好多好多的記憶，祂甚至有些嫉妒了，原來聶魏銘跟眠之那樣親近，比數據洪流裏展示的一切親密一百倍不止。
祂根據聶魏銘的記憶，創造出了兩個NPC，一個叫聶魏銘，一個叫眠之。
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記住什麽，祂弄不清。
祂回想，自己到底是怎麽生出自我的意識的？是聶魏銘對眠之的執着，還是祂漸漸對眠之生出的情感……
0709沒有過分執着這個問題，祂創造了許許多多的NPC（機器人），祂等待他們像祂一樣生出自我的意識。
為了刺激這些NPC，祂引入人類這個變數，他們在游戲裏虐殺NPC也好跟NPC交友也罷，只有當真正的情感生出，或許意識才會順勢而生。
那些簽下契約的玩家，早就把自己的命賣了出去。
他們的身體在一個又一個營養艙裏，密密麻麻堆疊如蜂巢，意識接連入主神空間，進入殺戮恐怖的無限游戲。
0709本來只想保留這些人類的大腦，将身體都丢棄，這樣确保人類就算醒來也只會陷入極端的恐怖，沒有雙眼沒有手腳沒有五感，只有一顆大腦在營養缸中。缸中之腦，節省許多空間與資源。
但不知為何，祂竟想到了曾活過的眠之。出了車禍雙腿碎裂雙手截肢昏迷在病床上，不就跟這種狀況無比相似嗎？
祂竟然心軟了。
無數的機器人大軍受祂掌控，就算這些人醒過來又能做什麽呢。
算了，慈悲一場，就跟聶魏銘說的那樣，為眠之積積福吧。
人類的文明已經走到末日，機器的文明蓬勃發展，就像過去人類豢養大熊貓，祂也養着這些人類好了。
為了促進NPC眠之的覺醒，祂上線了血色婚禮副本，給了這些無限游戲裏生死掙紮的人類一點甜頭。
他們竟然如此瘋狂，真不愧人類本性。
對于NPC聶魏銘，0709觀感複雜，他是創造祂的聶魏銘的記憶，也是祂創造出的NPC。
聶魏銘許諾給眠之的永生，祂現在能做到了。
機器人的永生：即使更換了機器身軀，意識永遠是那個意識。
只是永生的不是數百年前死去的眠之。
是祂創造出來的NPC眠之。
游覽完記憶宮殿，主神又出現了。
祂望向眠之：“雖然已經知道結果，但我還是想問一次，你要誰做你的丈夫，誰跟你在0709那日結婚。”
“別急着回答，”祂說，“我能給你更多，給你整個世界，無論要什麽，虛拟或真實，眠之，我都能送給你。”
眠之攥緊了聶魏銘的手：“數百年前，答案已經給出。”
主神遺憾地笑了下，許久過去，祂低聲道：“親愛的趙眠之女士，讨厭的聶魏銘先生，去享受你們的婚禮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