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無限游戲NPC(07)
第34章 無限游戲NPC(07)
拯救公會四人小組發現眠之不見後, 深夜就發了瘋。
莊連使用道具讓守夜的人睡着,沒有戰鬥便将眠之抱走。
……
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莊連問眠之有沒有哪裏受傷。
“眠之, 他們有沒有欺負你,是我無能,讓你被人捉了去。”莊連忍不住緊緊地抱住了眠之, “安全了,眠之你安全了, 不怕, 以後沒人能擄走你,我會保護好你的, 不會有下一次。
“眠之,你相信我,我會保護好你。”
眠之在未婚夫的懷裏,他抱得她好疼啊, 她擡手摸着莊連的背安撫他:“阿銘,我不怕, 我相信你。”
莊連焦急的心被潑了傾盆的冰水, 他、他不是阿銘啊。
莊連松開手,撫向眠之臉龐,眠之順從地任由他接觸, 只因他是她的未婚夫,他們周日就要結婚了。
莊連的心破了好幾口子似的,冷風呼呼地往裏灌, 他既希望眠之不要推開他, 又希望眠之将他推開。
難道只要頂了個“未婚夫”的頭銜,她誰都能接受嗎?
她知不知道, 他根本不是她的未婚夫,只是設定而已,只是游戲,他不是啊,別叫他阿銘,也不要如此輕易地接受他。
眠之問:“阿銘,你怎麽了,臉色好蒼白。”
莊連将眠之抱起來:“對不起眠之,我們得換個更安全的地方。”
他承認自己的卑鄙,他想要擁抱她,無數次在劇本之外,他隔着屏幕看她。那時候他就想這麽做了,抱着眠之牽着眠之,走到沒有玩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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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都不能抵達的地方,只有他和她相伴相依。
“眠之,”莊連抱着眠之在夜色裏往前,“我喜歡你,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就喜歡上你了。”
眠之輕聲說:“我知道啊,阿銘從很小的時候,就認定我了。我知道的。”
“不是,”莊連道,“不是。”
那不是他。
他不在眠之的設定裏,不在她的程序中,他只是一個陌生人,一個看客。
好多次瀕死邊緣,莊連都不肯就那樣死去,他老想着只要走出副本就能再見到眠之了。
眠之在做什麽呢,有沒有玩家欺負她。他們互相殘殺眠之會不會害怕,血千萬不要滴在眠之的身上,眠之不喜歡。
血液太濃稠,腥得叫人作嘔,他記得的,眠之不喜歡。
他走過無數個副本,每一日每一夜都幻想着和眠之的相遇,痛苦、殺戮、生死,他掙紮得倦了,有時候想算了吧,放棄罷,還堅持什麽,可是不行啊,他放不下。
他喜歡得太久,在意得太久,心髒被纏裹住了,他只要一動放棄的念頭,自己綁上去的繩索就纏得他窒息,放棄比堅持苦痛一百倍,所以他做不到放下眠之是無比正常的事。
這股執念吊着他活下去,一直往前,一直往前,直到擁抱眠之的這刻。
他應當興奮激動無比幸福,可為什麽,他感到了無法抵抗的悲傷。
“眠之,今天是周三,等到周末,我們就結婚了。”莊連道,“到時候,我就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妻。我們會永永遠遠在一起,任何人與事都無法将我們分離。
“眠之,你願意嗎?”
眠之微微不解:“願意的啊,我答應了阿銘的求婚,不會後悔的。”
“阿銘,我們要去哪裏啊。”眠之好奇道,“周末的婚禮會如期舉行,我們走得太遠到時候回不來了。”
“我們會回來的,”莊連道,“不會遲哪怕一刻。”
“在周日的夜晚,牧師會為我們證婚。從那一刻起,一切都會改變。”
即使他不是阿銘,不是眠之要的那個人,他也絕不會放手。
可莊連還沒能走到目的地,就被一個玩家攔住了。
那玩家站在街道的末端,笑道:“我就知道跟着你,準能找到眠之。多謝帶路了啊。”
莊連放下眠之,他将眠之被風吹亂的碎發撫到耳後:“別怕,等我一會兒。”
眠之乖乖地站一旁等待,她旁觀了整場戰鬥,什麽時候她的“阿銘”也會魔法了呢?
記憶的縫隙裏鑽出來一縷,她想起曾經有一段時間她癡迷魔法,那時候她還很小很小,不知道這世上只有魔術沒有魔法。
聶魏銘為了滿足她,就找了好多人陪她玩魔法游戲。
她變出來的玩具、零食、飛機,全都是聶魏銘叫人準備好的。
他騙她:“眠之的魔法有延遲,小魔法需要等一個小時實現,大魔法需要等三天。”
三天後,一輛嶄新的直升機停在草坪上,那時候聶魏銘只是小孩呢,根本不能開飛機。
直升機放着落灰,但眠之很高興,她真的以為是自己變出來的。
直到她愚忠的父親看不過去,讓她不要再鬧了,不要總是麻煩少爺,眠之才知道,原來這個世上沒有魔法啊。
可是現在,她的眼前出現的一切,不是魔法又是什麽呢。
暫停使用的NPC不斷地沖擊着桎梏,他又有一串數據流沖了出去,化作了這夜間的涼風。
這陣風拂過眠之的發,眠之竟奇妙地側頭望去,沒有人啊……她怎麽剛剛有一種被愛撫的感覺,很熟悉,熟悉到了骨子裏。
戰鬥結束,莊連勝利,但也受傷了。
血滴滴地落,他站在眠之不遠處,卻不敢上前來。
眠之讨厭血,他記得的,他不想被眠之讨厭。
但眠之竟然主動走過來了。
她想起了一縷他們的過去,原來阿銘這樣可愛啊,雖然他的面容已在回憶裏模糊,可就是他沒錯,就是阿銘陪着她玩魔法游戲。
“阿銘,你受傷了。”眠之有些擔憂。
莊連的心分割成了兩半,一半陷入了幸福之中,一半卻極端的痛苦。
他突然覺得自己成了一個小偷,一個強盜,頂替一個NPC來得到眠之的在意。
莊連抱住眠之,說對不起。
“對不起,”莊連道,“我不該擁抱你,我的血把你弄髒了。”
“可我做不到遠離,”莊連說,“我賭上了我的命進來,我不想我的命丢得毫無價值。”
莊連抱起眠之繼續往前走,或許是他倦了,不想再掙紮了。
如果注定只有死亡,他也希望自己死在眠之身邊。
副本之外,他可以永遠看着眠之,茍活着做一個看客。可他厭倦了只是旁觀,他想進來,想感觸眠之真實的體溫,想與眠之真正的交談,而不是通過屏幕觀看,看戲中人兜兜轉轉回到原點。
深夜,莊連與眠之躺在同一張床上。
眠之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答應,可能是看阿銘受傷了有些擔憂。
她問他:“真的不要緊嗎,阿銘會不會死掉啊。”
莊連牽起眠之的手:“不會的。”
就算這個“阿銘”真死了,也有下一個“阿銘”向眠之走來。
在眠之眼裏,“阿銘”确實永遠不會死。
莊連只開了一盞小小的燈,他托着眠之的手細細地瞧,他說:“眠之,你的手好小。”
眠之說不小:“是你的手太大了,好大一只手掌,涼涼的。”
涼?過去阿銘的體溫不是很燙很燙的嗎,高得夏天她都嫌棄他了。
眠之擔心道:“阿銘,你是不是失血過多了,你的手好涼啊,我們應該打電話去醫院。如果你死了,而我選擇旁觀,我會坐牢的。”
“不,不會的。”莊連說,“我不會死,只是很小很小一個傷口,很快就能愈合,在周末之前,在我們的婚禮之前。眠之,我會是一個健康完整的丈夫。”
眠之撫摸着莊連的手,比她的手掌大多了,涼涼的像雕塑:“阿銘,我們的世界是不是已經改變,充滿了奇奇怪怪的事情,一大堆瘋子向我們湧來,我甚至記不清過去。”
“阿銘,你也會是瘋子嗎,是瘋癫的人群之一。”眠之柔撫着莊連的手指,修長微涼,夏天摸起來好舒服,可眠之心裏并不舒服,她不喜歡阿銘突然的改變,和過去不一樣的阿銘讓她不舒服。
又有一縷夜風爬過窗臺吹進來,眠之覺得那風撫在她面上,竟然燙燙的,就像是過去的阿銘一樣,夏天總是讓她覺得熱。
眠之松手去捕風,可風穿過她的指間消散了。
莊連捉住眠之的手腕,把眠之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我不是瘋子,”莊連說,“即使所有的人都已經瘋魔,眠之,我仍然願意保留清醒。”
“我不會傷害你。”他用心髒的跳動作為擔保。
夜更深了,眠之躺在床上遲遲無法入睡。
總覺得有哪裏不對,是哪裏的問題呢?
她側身望向身旁的莊連,沒錯啊,這人和那群瘋子不一樣,是她的未婚夫,周末就要結婚的未婚夫。
只是,她似乎想不起過去與他的交際,過去的阿銘面容模糊,只是一道道身影藏在回憶裏。但有一種強烈到極點的類似于命令的語言告訴她:這就是她的未婚夫。
眠之輕輕地起床,來到窗臺吹吹夜風。
今夜的月明擱下一小碟月光,眠之伸手去摸月光,竟感到這月光比床上的未婚夫更令她感到熟悉。
真正的阿銘将桎梏沖破一絲縫隙,他接連上月光的數據并用自己的意識替代,他照在眠之的手上,想要告訴她真相,但在成功之前,烏雲遮住了明月,月光也随之消散了。
主神察覺了這個NPC漸漸地覺醒,久違地陷入了回憶之中。
夢醒時分,主神選擇旁觀這一切。
祂一直等待着眠之的覺醒,誰知先等來聶魏銘的醒來。這個名字早在很久之前,祂成為現在的祂之前就存在。
祂踏上這條路,與聶魏銘一生的接近日夜不休的殚智竭力分不開。
他想要留住一個人,用盡一生也沒能成功。
那一場本該在數百年前舉行的婚禮,從來就沒成功過,如同此時的副本一樣。
·
周四的午後下了一場暴雨。
四人小組在暴雨中趕到了。
莊連來不及說什麽囑咐的言語就陷入了戰鬥。眠之遠遠地看着,看到莊連與其他人身上流出血來,心中回響起歡愉的鐘聲。
那鐘聲是山中的回響,幽幽靜靜,讓眠之感到安心。
眠之驀然發現,原來,他們流出血來她才會安心。
她喜歡看到拼殺中生命的消磨。
她挑揀不出心中的善意給予,這些莫名其妙的濃稠的愛.欲潑灑在她身上,如腥臭的血水一般令人惡心。
當駱開誠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而他手中的刀穿透了莊連的身軀,這一場戰鬥才堪堪停止。
莊連喚着眠之,讓她過去。
他昨夜才對她承諾了那麽多的事,又是告白又是安撫,要把一顆真心捧到眠之手裏。
可現在他快死了,他頂着的頭銜即将轉移到駱開誠身上去,眠之看他的眼神就跟昨夜不大一樣了。
她遲疑地站在那裏,轉移的程序走到百分之五十,她分不清到底誰才是她的未婚夫。
“眠之,”莊連低低地哀哀地喚着,“眠之。”
眠之聽到這聲音,只覺得詛咒似的讓人退而避之。
她捂住了自己的雙耳,直到莊連徹底消磨了生命,她才松開手緩緩走到駱開誠身邊去。
她親密地溫柔地喚他:“阿銘。”
眠之蹲坐下來,不顧地上的血水将駱開誠抱了起來,非常傷心似的:“阿銘,你受傷了。”
她不用擡頭也知道,還活着的三人一定嫉妒得要瘋了。
莊連的屍體就擺在眠之觸手可及的地方,可她看也不看碰也不碰,昨夜同床共枕的未婚夫,今天就只是一具無關緊要的屍體了。
莊連的臉色極其的蒼白,死之前的神情異常的哀傷,他用盡一切渴望擁有的,終究只是偷來的一晌貪歡。
夢境碎後,便只剩屍骨的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