琨珸

第10章 歸現

歸現

第九章.歸現。

謝小琈又不知睡了幾日，甚至還是被那兒縷恍然拂面的藥香給拽起來的。

他又打了個哈欠，環顧四周：“這夢還真挺長的，又想了些有的沒的……”

謝小琈又透過微敞的室門，瞧見那已然凋殘的梨花，落花滿園，卻已盡數混入塵泥。

只有香如故，随清風蕩漾而來，與那藥香相繞纏，便掩去了它三分苦澀……

“看來，已是過了不少時日……”謝小琈一如既往地喜歡自言自語，輕嘆了口氣，順手給自己披了件外衫，才緩緩坐于床沿……

他還是對于過去的萬年并未徹底掩去那花燈之下的少年風彩而深表遺憾，有些東西，卻終究是難以舍下的……

不覺那抹墨色身影已然推門而入，引得一剎目光交錯……

嚴翙不由地咽了口唾沫，端着湯藥的手也不由地顫了顫，惹得碗中漾起圈圈漣漪來……

“醒了？”嚴翙最終也只是淡淡地吐出這兩字，仍是打量着他。

“嗯……”謝小琈點了點頭，扭過臉去，“你怎麽來了？還………”

“哦，我來給你熬些溫補的湯藥………”嚴翙忙快步上前，蹲了下來，将湯藥遞到了他面前，“喝些下去，對身體有好處的。”

“這些沒用的……先前我也沒少找藥王開方子。”謝小琈苦笑着，皺了皺眉，湯藥的确味道很沖，深褐色的湯底之中還泛着些白沫……

“娘親快喝！喝了趕緊好起來呀！”歲歲卻不知道忽地從那兒冒了出來，一蹦一跳地猛地紮進他懷裏，一對眸子還閃着純真的光，“這個可是我跟爹爹一起熬的，熬了一個早上呢！”

謝小琈自是無法抗拒小朋友的真誠，趕緊點了點頭，應了下來：“哇！歲歲這麽厲害呀！辛苦了！”

他又忙揉了揉小家夥的腦袋，接過了藥碗，便是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

絲毫沒有注意到一邊嚴翙淺淺的笑意………

他便這般一直注視着謝小琈，用着同萬年之前一般的柔和目光。

萬年的确是很久，久到他仍是依依不舍，不舍得挪開目光，而于魔宮之內，也不知堆積了多少最終也未有勇氣送出的，留給他一人的各年生辰禮……嚴翙也并不是不明白他們漸行漸遠的原因，也并不是他不愛謝小琈，而是一切都發生地那般自然，自然地走向了它命定的軌跡………

“苦嗎？”嚴翙忽地取出了一塊糖來，又塞到了謝小琈手裏……

“多謝………”謝小琈的五官都不免被苦得皺在了一處，也顧不得多想，就一把将糖塞進了自己嘴裏，才長舒了口氣，“啊………救了我大命了………真的好苦………”

歲歲也不由地笑出了聲，昂着小臉：“娘親，你不知道嗎，藥越苦，效果越好！叫良藥苦口！”

“好好好……”謝小琈托着她的腦袋，“娘親已經全好了，歲歲不用擔心了。”

“那太好了，我們本來還準備了別的方子呢！”歲歲一臉的驕傲，又挑了挑眉，顯得古靈精怪的。

而謝小琈卻已抿起了唇：“還有別的方子啊！”

“嗯！那是當然！這可是爹爹問了好多大夫才拿到的。”歲歲點了點頭，還沖着謝小琈意味深長地一笑……

謝小琈則是一臉無奈地看了一眼歲歲，又看了一眼嚴翙；“大可不必………大可不必啊………”

“嗯………好了歲歲，我們也別打擾你娘親休息了，先回去吧………”嚴翙嘆了口氣，拉住了歲歲的小手。

“哦，好吧………”歲歲這才從謝小琈身上挪開，回到了嚴翙身側，又沖着謝小琈揮了揮手，“明天見哦，娘親！”

“嗯，我們明天再見！”謝小琈不由地又是一笑，清風便借此掠過他的發梢，又撫上頰側，襯着一大一小轉身離去的背影，又沐浴于晨光之下……

雖不似過往，但也算得是一個全新的開始，是天道贈予的，全新的可能……

唇齒之間還未完全融化的糖，仍在散着那淡淡的甜意，更是一寸寸，于無聲之間蔓延，也算是一種慰藉……

謝小琈也難得地心情大好，翻身下床，便往着園子裏去了，又見殘春色，卻不顯凄清，原是樹頭新味已生,春後乃是盛夏,才正式迎來了萬木歸青……

說實話，謝小琈也是鮮少有機會好好欣賞這天界風景。

而這天界的四季又似乎變化地極慢，就如天界之歲月，人間一年，天界一日，萬事萬物仍是依舊，天界衆神亦是依舊，與天地同壽……

謝小琈才緩緩坐在了院中樹下的石椅上，又拂去了上頭所積的落葉，便聞有人輕輕扣門：“請進！”

那人才推門而入，一身淡青紗袍，又懸珠玉流蘇，于下擺處有添幾處暗紋，步履盈盈，正是溫潤公子。

“原來是岫青上神啊………”謝小琈亦是一愣，呆呆地瞧着江岫青，“不知上神所謂何事？”

江岫青倒是淺淺一笑，自然地在他對面坐下：“我不知小琈的體質便冒然請你喝酒，是在是愧疚又放心不下，特來探望………”

“我身體已經沒事了，其實這也不能怪上神，岫青上神切莫往心裏去才是！”謝小琈忙道，又倒了盞茶，遞上前去。

“多謝……小琈你無事，我便心安了……”江岫青又嘆了口氣，才将茶盞接了過來，抿了一口。

江岫青身上的靈氣很強，與他呆在一處之時，謝小琈也總感覺哪裏怪怪的。

但謝小琛琈也只将此當成是了修為深厚者相處的必然反應，也無甚在意。

江岫青卻是黯自地打量着他，指尖輕晃着茶盞。

謝小琈乃是天界至強的兩位二神所出的獨子，一切體質特殊果真盡是恍子，而真正藏于其後的，應當是神格的與衆不同一……

當然，萬年之前的抽選魔後也并非意外，而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數，那麽，魔界的下一任魔尊的實力将不容小視………

“岫青上神？你在想什麽呢？”謝小琈歪着腦袋，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打斷了江岫青的思緒。

江岫青這才，回過神來，又抿了抿唇，試探地問道：“小琈，你和魔尊……”

“我和他怎麽了？”謝小琈眨巴眨巴眼，“反正我是，不會跟他回魔界的……”

“那……”江岫青那前秦了湊，于枝頭僅剩的一朵梨花恍然飄落，打着旋，緩緩于兩人之間墜落，拂在江岫青指尖，引來絲絲淡香……

“小琈，你能不能考慮考慮我……”江岫青緩緩地道，目光則直直落在謝小琈臉上，始終不移……

“啊？”謝小琈自然是萬萬沒想到的，張大了嘴。

江岫青，兩千歲時便得飛升上神，天界第一的青年才俊。

謝小琈不由地向後縮了縮，又抿了抿唇：“我相信。岫青上神定能找到更合适的人。況且我都這麽老了，修為，靈力也樣樣不行……而且，我也一直沒有過再婚的打算……”

江岫青苔笑地點了點頭:“小琈，我從未覺得你不如他人，但與此同時，我也會尊重你的選擇……”

他緩緩站起身來，才長舒了口氣，“多謝了，小琈的茶，我也會一直等你的……”

神生很長，他明白自己有的是時間，也明白謝小琈心中的苦痛……

言罷，便轉身離去，唯見薄紗輕舞，青絲微揚，便宛若清風明月……

“嗯，我也得謝謝上神……”謝小琈喃喃着，垂下眸去……

不過他也的确被“年輕人”的勇氣給吓了一跳，以至于那在忽地放松下來，便癱在了桌邊……

卻又不免地瞥見了樹上的一抹墨色和一閃而過的銀光，惹得謝小琈撇着嘴，咬了咬牙：“還不下來嗎？你們兩個？！”

樹上的兩人尴尬一笑，忙識趣地一躍而下，乖巧地瞧着謝小琈……

還是歲歲率先說了話：“娘親………我們不是故意的………我們就是擔心你………”

“擔心什麽啊。”謝小琈看了看嚴翙，“還有你，帶着小孩子爬樹，偷聽，就教不了什麽好的。”

“我錯了………”嚴翙卻是脫口而出，看上去也是委屈巴巴的。

引得謝小琈一時語塞，扭過臉去……

不過嚴翙的确也有值得竊喜的地方，畢竟，連江大上神也成功地失手了！

“娘親，你就不要生氣啦………我們下次肯定不會了！”歲歲連忙上前去吧住了謝小琈的大腿，眸子還閃着點點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