琨珸

第5章 回望

回望

第五章，回望.

而謝小琈卻有些迷離地舒了口氣，回憶暗湧，不由地亂了心緒……

萬年之前，倘若他與嚴翙一直那麽相敬如賓下去，倘若他又從未動過真心交付的心思，結果又或許會有所不同………

卻難忘那年，與他執手同游的少年。

花燈映得滿街的明黃，更見暖光，又伴發間銅鈴響.……

“魔界也有燈會？我還以為只有凡間才有！”謝小琈恍然回首，便對上他閃着微笑的眸子。

而嚴翙只淺笑着，柔柔地瞧着他，輕輕地拉着他的手腕，“這也是第一次有………”

“啊？”謝小琈眨了眨眼，他似乎也的确有随口提過，那凡間的花燈節，不由地，便是一笑.……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這樣啊……那我也送魔尊大人一個禮物吧！”謝小琈又故作神秘地挑了挑眉，從腰間取了琨珸，輕顫了顫，凝氣于指頭，“三，二，一！”

彩光驟升于天，恍然而綻，便得漫天的璀璨，更勝星光，與月睜晖。

“燈會的話，煙花是不可以少的，這樣才熱鬧嘛！”謝小琈又忽地湊了上來，歪着腦袋，忽地咧嘴一笑.……

嚴翙點了點頭，一把将他攪入懷中，“多謝夫人了………”

謝小琈不禁憑住了呼吸，卻難掩漸漸加速的心跳。更如鳴鼓，點着心頭，紅暈便已掠上雙頰………

他便貼在了嚴翙懷裏，堅實的胸脯之上：“哦……”

而此刻的謝小琈也的确做好了真正成為魔夫人的準備，也的确認為，可以同他長久地相守下去……而謝小琈在天界之時便不學無術，修為低微，更是樣樣都比不上紫月姑娘的……

這魔族禮儀，他便足足得了同年有餘。

“手舉高些！邁步要穩！不要總低着頭………”一邊的嬷嬷更是怒其不争，無奈地重複着，“夫人，這邊還有許多名冊需一一熟記呢！”

“好，我再來幾次……”謝小琈咬着牙，苦笑着，指尖已經開始不住地發顫。

但一個人縱使再笨，也不至于在這些上浪費太多時間，到了後來，謝小琈才漸漸地明白了過來。

但做為天界上神的教養讓他懶得同他們計較，這些小事，他也并不放在心上………

但過度的勞累還是讓謝小琈癱倒在地，又加之他那特殊的體質，更是病得一發不可收拾，久久卧床不起……

嚴翙也并不是沒來看過他，在他床邊多坐過一會兒，又差下人熬了些湯藥，“多休息幾日，再将藥按時喝了，定能好起來的………”

至于其他，他似乎也從未過問………

倒這幾個下侍的閑言碎語，盡溜進了謝小琈耳朵裏：“哎，這無界的上神就是金貴，随便讓他多走了幾步，就能病成這樣！”

“這樣的人來當咱們魔界的夫人，天界定是故意的！”

“就怕以後生下的小皇子也同他一樣……”

“那可如何是好？”

謝小琈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他們黯自嘈雜……

“在想什麽呢？”嚴翙忽地在他身側坐下，又順手将燈盞放在了一側的幾上。

閃爍的淡光僅能照亮房間的一角。

卻仍有清風撥動，不負撲朔，似乎随時都能将它徹底熄滅……

“啊？”謝小琈這才迷茫地回過臉來，仍笑着，“我沒事的……”

“手這麽涼………”嚴翙緩緩握住他的指尖，揉了揉，又側過臉來打量着他。

至少在此刻，他眼中，還只有謝小琈………

至于他心裏，小琈始終未能看透………

嚴翙從未說過愛他，卻仍要同他糾纏不清……

“原來，魔界也是有四季的啊……我才知道入了秋，還沒來得及換上厚些的衣衫，天便先涼下來了……”謝小琈故做平淡地喃喃着，忍不住垂下眸來，又嘆了口氣。

嚴翙卻咽了口唾沫，伸手替他拉了拉被角；“明日我差人去給夫人多做幾套厚些的來………別着涼了………”

“嗯………”謝小琈便倚在了他肩頭，注視着他起伏的胸膛……

果然，一切痛苦，都來自虛妄……

只能稱為自己的過錯，怨不得他人……

但那時的謝小琈定是不明白的，全心全意地投入這場虛妄之中……

夜深無月，只聞得風過林梢的細碎聲，更添了幾分寒意……

“早些休息吧………”嚴翙揉了揉他的腦袋，又淡淡地道……

于沉寂之間，謝小琈也自是舒了口氣，緩緩閉上了雙眼，伴着那指尖的一縷溫熱……

他已經忘了那時自己所做的夢.……

更成許，于謝小琈而言，身處魔界的數年盡是浮生一夢，自我欺瞞的大夢一場……

而每每當他睜開雙眼之時，嚴翙都早已不知去向……

謝小琈抿了抿唇，緩緩地穿了外袍，才從床上起來。

“夫人，請用早膳…….”侍女當着他的面之時，也還算恭敬，垂着臉，提醒着。

“好，我這便去……”謝小琈又看了看外頭的目光，“這是幾時了？”

“不早了………”待女有些出神，答非所問.，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謝小琈只是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還是忍不住又問道：“那你可知魔尊大人去了何處？”

“大人他有事外出了，這幾天都不在府內，夫人也莫要擔心了………”侍女這才回過神來，如實地答道………

“嗯，我知道了………”謝小琈便跟着侍女緩步而出。

嚴翙這幾日都不在府中……

他黯自沉思着，拽着袖口……

謝小琈在魔界自是沒什麽能說得上話的人，不過在房間裏呆得悶了，還是會想出來走走。

所幸陽光還算得上明媚，燦然撲在他臉上，又勾勒着他的輪廓，暖洋洋的……

“魔界竟還有這般精致小巧的花呢？“謝小琈忽地瞥見了那片淡紫色的花海，随風而拽，更有露珠兩三點，顆顆晶瑩，便有暗香來，引着謝小琈不地上前去……

又是俯身，伸手輕輕撥動花瓣。

這花兒還開得正豔，順着陽光，舒展着，張揚而綻.……

“也不知道這是什麽花………”謝小琈正喃喃着，不覺背後一人一把将他拽了起來！

他忽地回過臉來，便對上了嬷嬷滿臉的怒意，“怎麽了？”

“夫人不該碰的東西就別碰！”她打量着謝小琈，目光之中自是不容置疑的壓迫感，“夫人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便好！魔界比不得你們天界，可以讓你們上神這般沒有規矩！”

“我只是閑來無事，過來透透氣……”謝小琈還在試圖解釋，卻被她一把推出了花圃。

“還請夫人離開！”嬷嬷卻是不由分說地驅趕着。

惹地謝小琈也不由地沉了臉色：“我也不知是何處開罪了嬷嬷，但我的确什麽也沒做，還請嬷嬷諒解。”

“我叫你，一聲夫人，那都是瞧在你是天界上神的份上，而紫月小姐……”她咬着牙，并沒有說下去，扭頭便走，空留謝小琈在原處發愣……

他的确不太能理解嬷嬷的想法，但還是識趣地快步離開，嘆了口氣：“也不知去做什麽好……”

而對于謝小琈而言，打發時間的最好辦法永遠是唱酒，不過魔界的酒有一種淡淡的苦澀感.……

還是謝小琈自己從窯子裏偷出來的，也便能勉強顯得沒那麽難喝了……

舉杯，一飲而盡！

“有酒喝，就是不一樣啊！”他斜倚在樹枝之上，長嘆了口氣……

飲酒銷愁，自是名不虛傳的，恰可醉倒于花間閑坐，便是暢然……

只是不知嚴翙什麽時候會回來……

至少第一日，他沒回來；第二日，他也沒回來；往後的兩三日，四五日，亦是如此……

唯有落寞一點點填滿光陰蹉跎，靜看日升月落……

天氣也是一寸寸涼了下去，染得滿樹金黃，落葉紛紛堆了遍地，步過一陣輕響……

“怎麽在這兒喝了這麽多酒？快下來，我接着你……”是嚴翙的聲音。

謝小琈才猛地垂眸，失是愣了愣，才忽地回過神來：“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他淡淡地，又沖謝小琈攤了攤手，恍然一笑。

不見去年人，月與燈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