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女生的戰鬥
女生的戰鬥
接着又聽到另外幾名女生嘁嘁喳喳的叫罵聲,其中兩句壓倒衆聲脫穎而出,聽得極為清楚:“整天巴結學習好的,自己成績卻是一坨屎,就這成績好意思轉學?”
“野豬吃不了細糠!去哪都一樣。”
說完是衆聲的熱烈哄笑,哄笑又立時停止,緊接着是呼啦啦桌子椅子腿與地面摩擦的嘈雜聲,物體打到身上的軟悶聲,似乎有人起了争執。
陳越爾納悶裏面的情況是否包含王元清?腳步不由自主的加快起來。眼前的一幕讓她驚呆了,眼睛和嘴巴張的拳頭一樣大:前排的桌椅橫七豎八的擠在一起,書本散落了一地。五名女生将王元清團團圍住,有的手裏拿着書,有的拿着板凳,還有的抓着她的衣領,手臂,頭發。她也抓着一名女生的衣服和頭發互相撕扯着、反抗着。陳越爾在人頭的夾縫中看見了王元清帶有幾道血痕的臉,蓬亂的頭發高高豎起。
她也看見了她。
那幾名女生感覺到門口的異樣,同時轉過頭來看向這個不速之客。
幾乎是目光對上的一瞬間,陳越爾腦子轟的一聲,如五雷擊頂,她吓壞了,這種場景電視裏都沒見過,慘烈的現場視覺沖擊讓她腦子昏昏沉沉,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想,恍恍惚惚的往樓下疾奔,那燈竟在她跑到拐角處時豁然開朗,灼灼發亮,把她的狼狽懦弱暴露無遺,刺的眼睛也睜不開,迅速舉起雙手遮擋這份正義的光明。
她忘記了洗漱,逃離回來後立馬上了床,被子嚴嚴實實的包裹着身體,在惶恐不安中半睡半醒。
第二天陳越爾起得很早,她偷偷跑到王元清宿舍,将耳朵貼在門上聽聲音,似乎想從這裏探索一下昨晚的餘波,但是沒有一點動靜。
她惘惘地走回宿舍,又像想起什麽似的匆匆洗了臉,胡亂梳了幾下頭發跑出宿舍,向教室奔去。
清晨的天,是破曉前的暗藍色,清冷的空氣迎面撲來,有一點悲涼。
一整棟教學樓沒有一間教室亮燈。
她們教室是不鎖門的,已經成了習慣,她沒有立刻推門而入,而是在門口站了站,趴在窗口,借着走廊裏渾濁的燈光向裏面望了望,好像沒人。
她抓住門把手,小心謹慎的擰動,斑駁生鏽的合頁還是發出吱吱呀呀尖銳刺耳的聲音。
開了燈,教室前排的桌椅已經恢複如初,整整齊齊的擺好在原處,沒有一點被破壞過的痕跡,估計只有部分同學打開書後才會疑惑不解上面怎麽會有腳印和褶皺。
教室空無一人。
她又把燈關上,摸索着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黑暗中看看自己旁邊的座位,空洞洞的像一個深淵。
教室靜的仿佛處在真空世界,陳越爾無法思考學習。回想起昨晚那幾名女生嘴裏的話,又想起她們平常的所作所為,極力從中拼湊出為什麽會發生那一幕的線索。
五個人中有兩名是頭腦聰明,成績斐然的尖子。但是越聰明的人,越自以為是。喜歡結黨,被團體中的人衆星捧月般恭維的矜伐嬌貴,聽不進任何不如意的意見,把老師的批評教導當做針對。有時上課太過于散漫,被老師點了名,從此每逢上這位老師的課,都會竊竊私語的對老師的妝容、衣着,舉止說出難以描述地惡語。消耗着自己的聰明才智,以為耽誤一科兩科不算什麽,等換了老師就能補上來。
不如意的是初三畢了業老師還沒換。
她們平常在班裏與王元清交集不密,宿舍裏也沒發覺特別的交惡事件,起初王元清還幫她們做過許多事,見面笑呵呵的并不見不和。難道是不滿意她許久了?一直忍着沒發作?還是已經發作過好幾次她不知道而已?
她突然又恨起自己的膽怯,拿拳頭向桌面上錘了幾下,猛然醒悟:巴結學習好的。
她倆是同桌,王元清經常幫她打水,掃地、擦黑板更不用說。
難道這個事件的導火索裏有自己的‘一份力’?這一發現讓陳越爾如同當頭一棒重重的敲了下來。
她的頭伏在桌子上久久擡不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誰打開了教室的燈。
學生們陸陸續續的進來上早讀。
天漸漸大亮,下課鈴響,陳越爾的旁邊依舊沒人來,明亮的空虛。
一天、兩天過去,還沒來,她去她的宿舍,床鋪還在,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裏。三天四天,床鋪空了。
一周後陳越爾終于忍不住跑去問老師。老師告訴她:事件後的第二天王元清讓寝管幫她請了假,說不舒服,要回家幾天,後來她的父親打電話說要轉學,大概原因是學習跟不上,還想回老家讀。
後來的一天天,陳越爾總不自覺的想起那張笑臉,一心努力向上的女孩,孤身一人在他鄉拼搏,沒有得到任何幫助和關心,面對城裏孩子銅牆鐵壁般的排斥,她全當不看見,以德報怨的甘心付出。她以為這就像她們鄉下種地一樣,你對莊稼好,莊稼總會結出碩大的果實回報人。可是人是複雜的動物,她們嫉妒、自私、報複,竭盡全力的維護自己的階級,不容許外來人打破,更不允許一個鄉下人進入上等圈子。
陳越爾越來越懊惱自己的行為,越來越嫌惡自己的懦弱。這些無法抹去的痛苦是她回報給王元清對自己的懲罰。
故事到了尾聲,陳越爾的眼睛已經蓄滿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