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紙條
紙條
正望着,特別注意到從不遠處開來一輛深藍三輪電車,司機是一位頭戴巴拿馬草帽的老年人。背後的車廂裏有一個年輕人,也戴一頂花草帽,身上穿了一件像是某個工廠發的淺藍色夾克工裝外套,高高的坐在車欄上東張西望,轉到這邊時大概也看到了陳越爾,很敏捷的從車欄上滑下來,想要去躲藏,或許覺得是徒然,畢竟車廂那麽矮,下到半空又坐上來,臉堅定地背了過去。
陳越爾覺得好笑,有什麽好躲的呢?或許是私下的樣子不想讓熟人看到,在學校算是那樣一個威風的人物,失去了以後可以嚴肅的神秘感。
陳越爾目光緊随那輛三輪車,目标沒有移動多遠便停了。也停在那片樹蔭下,大楊樹應該是他們的,因為長在他們的地頭。
第二天陳越爾的爸爸來接她,她得回去了。作業沒寫,衣服也沒帶換洗的,急匆匆的跑了來。
陳越陽讓她暑假抽空來玩,帶她去村頭的河裏捉魚。
坐在車裏看外面的景色,靜止的橘紅色夕陽與快速移動的黑色灌木叢分為上下兩層,一靜一動,看久了眼花,不一會兒,陳越爾側着頭,抵在玻璃窗上睡着了。
開學後的校園一下少了許多人,高三的教室都上了鎖。陳越爾宿舍那兩名學姐畢了業,也搬空了床鋪,只剩下幾張墊床板用的舊報紙,淩亂的一片。從橫條的木板間隙直視到落滿灰塵的潮濕地面,有種物是人非的荒涼感。平常她們幾乎沒交流,頂多是她們讓她們說話小點聲,不要在宿舍挂濕衣服等嚴厲、禁止性的短句,她們四個對她們兩個沒什麽好印象,估計她們也是相同的想法。
她們一走,房子的空間雖然沒變化,但思想和行為的空間卻大大提高。
晚上翟羽凡告訴陳越爾她已經找好了乒乓球的培訓班,是馮皓宇推薦的,非常靠譜,教的也不錯。陳越爾倒已經忘了這回事。
一天上體育課,休息時間,代炎居然走過來找陳越爾,大家都很識趣的留他們單獨談話。
三人興興頭頭的躲到一旁分析兩人的發展:翟羽凡認為這是陳越爾的方法奏效的原因;王萌說也可能是看中了陳越爾才貌雙全的結果;李安妮則發表了不同見解:他可能是想打探陳越爾考第一的秘訣。
代炎坐到陳越爾身邊,中間隔了一條寂寞的空隙。
‘他還不開口?’陳越爾心想,淺淺的扭頭,瞥見他的側臉,仿佛黑了一點,離得不算太近,代炎輕描淡寫的輪廓嵌在她黑色的瞳孔裏,卻異常清晰,直挺的鼻尖下微突出淡紅色的嘴唇,像是一副明星海報。
陳越爾內心一陣荒亂,覺得自己身體裏那股定力在翻江倒海,美貌是人間勾魂攝魄的武器。
代炎扭頭微笑,望着她道:“你這次考試還是會考第一麽?”語氣像質問,像威脅,又像撒嬌的求饒。
陳越爾在‘是’還是‘不是’之間徘徊了一下,最後選擇回答:“是”。
“這麽有自信?”代炎這次的語氣很肯定,是疑問。
“我對學習一直很自信”
“我看你之前的成績都不突出呢?”
陳越爾沉默不言,這是個複雜的答案,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
代炎繼續說道:“第一次我考第二名,我很吃驚,我邪惡的想過這一定是用不正當手段考來的!第二次,第一名還是你!我就查看了你之前所有的成績,很有挫敗感,我可不甘心就這樣輕易的被你打敗。這一次考試我要拼一拼,我不相信你還能考第一!”
代炎找她談話,陳越爾嗅到了某種意義上勝利的氣息。
雖然她對這個男生有了某種想要妥協的感情,但是徹底的勝利還需堅定不移自己的鐵石心腸:這一次的第一必須還是她!
“既然這次考試你是有備而來,我也得重視起來,到時候看成績”
代炎看着她又笑。
陳越爾問她笑什麽?
代炎道:“我發現你有一個弱點,不知道你發現沒有?”
“什麽弱點?”陳越爾歪着頭認真的向他詢問。
他卻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走了,遠遠地地飄來一句:“不告訴你”
這一次的考試,陳越爾的英語是滿分,英語老師非常得意自己的教學水平,讓她中午将試卷答案抄在黑板上。
其實她有好幾科都是滿分,只不過英語老師信息靈通,提前得知了成績,其他老師雖然也很欣賞陳越爾的字跡,但不忍心她太辛苦,只好忍痛割愛給英語老師。抄黑板是個累活,選擇題還好,最後的寫作範文真是長篇大論,每一行的粉筆字到了末尾都開始走起下坡路。胳膊又累又酸。
陳越爾終于抄完了,正坐在座位上揉着胳膊、手腕。馮皓宇走過來遞給她一張折了四折成長方形的白色信紙,像是從記事本上撕下來的,因為邊緣有鋸齒形狀的毛邊。
“什麽?”陳越爾沒有接,先問道。
“代炎給你的,給”馮皓宇将信往前一送道。
陳越爾手未動,眼睛率先做出回應,橢圓形睜大成圓形。撲通撲通,心髒裏的血液在奔騰雀躍,波濤澎湃。
翟羽凡聽到代炎兩個字,興奮極了,立馬轉過身,搶過馮皓宇手中的信塞到陳越爾手中,催促道:“快打開看看,代炎給你寫的情書”。
“噓,別瞎說!”陳越爾将食指抵在嘴唇上,那口氣混雜着喜悅、嬌羞與不安的期待,暧昧開始攻城略地,四周大自然的空氣瞬間淪陷。
陳越爾小心翼翼的打開那封信,又小心翼翼的藏起未發跡的失望。大方起來,将信遞到翟羽凡眼前信:“我就說別瞎說麽,你看”
信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話:恭喜你,這次還是你第一。
陳越爾暗道:“就這一句話,還大費周章的寫封信,讓人給傳遞,真是閑的沒事幹,白讓人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