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治之症
不治之症。
深秋的清晨,微風裏捎着絲絲涼意,陽光破開灰暗的雲層,淺淺暖色刺透窗簾,灑了滿教室的溫暖。
唐如微習慣早到,愛幹淨的她每天會把課桌椅認認真真擦一遍,順便幫喬浠整理東倒西歪的書本。
班裏的人陸陸續續進入教室,她擰着抹布準備去廁所,剛走到前門,迎面撞上以周露為首的作惡小分隊。
“看什麽看,土包子,讓開。”周露趾高氣揚地呵斥。
唐如微不善言辭,也不喜與人沖突,轉學來此也只想安安靜靜讀完高三。
她默默退到一側,本是好心讓路,誰知擦肩而過時,身形龐大的劉瑩惡意沖撞她,沖擊力太大,她後背“砰”的一聲砸在門上,擡頭對上劉瑩挑釁的目光。
她隐忍地咬唇,轉身想要出門,步子倏地頓住,身後傳來三人肆無忌憚的對話。
個子矮小的沈怡冰自告奮勇,“今天我來,我寫的字最好看。”
“你不行,你罵得不夠狠。”
周露一屁股坐在講臺上,擡手指揮,“寫上小X子,200包夜。”
“對對對,還有照片也貼上,別忘了。”
班裏的同學習以為常,沒人附和,也沒人阻止,滿教室都是三人叽叽喳喳的笑聲。
劉瑩先用白色粉筆在黑板上寫上喬浠的名字,然後用粉色的筆圈住,畫了個大大的叉,她正寫在興頭上,忽然身邊竄出個瘦小的身影,快速用黑板擦抹去大半污言穢語。
教室裏倏地安靜下來。
率先反應過來的是周露,她靈活地跳下講臺,不由分說就是一腳踹在唐如微大腿上,後者險些跌倒,強撐着站起來,目光飛速掃過黑板上兩張模糊不清的照片,扯下來直接撕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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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活膩了?狗東西。”
周露勃然大怒,沖上去狠狠一腳踢向她肚子,她疼得弓起身,淚水逼出眼眶。
還來不及緩口氣,氣急敗壞的劉瑩人形炸彈似的撲過來,唐如薇直接被撞飛兩米,整個人飛出前門,重重砸在走廊上。
她頭暈目眩,骨頭都要散架了。
早自習還沒開始,走廊裏全是聞聲而來看熱鬧的學生。
霸淩三人組不依不饒地追上來,周露滿眼怒火,上前準備補刀,餘光瞥見一個高挑颀長的人影。
她猛然停步,沒敢再往前。
是個危險的人。
周霁川滿眼困倦,懶洋洋地站着,套着寬大的純白短T,校服随意搭在肩頭。
昨晚組隊打了通宵游戲,本想早點來學校補覺,沒想到竟撞上這麽一出好戲。
唐如薇晃過神,頂着酸痛不已的身子緩慢坐起。
有人站在她身側,擋住了大半陽光。
她擡頭看去,那人皮膚白皙,五官精致俊美,右耳有個小小的耳釘,像是日本漫畫裏走出來的初戀少年。
沒睡飽的周霁川氣壓極低,煩躁地瞪她一眼,他現在只想睡覺,不想管破事,可當視線掃過在她手心殘缺的碎片,他徑直蹲下,輕輕扯出一小塊,指尖收緊,捏碎在掌心。
他轉頭看向周露一行人,眉宇間盡是冰寒,“你們有完沒完?”
劉瑩和沈怡冰不敢吱聲,悄悄躲在周露身後,周露也知道這人不好惹,可這麽多人看着,一時間騎虎難下,只能選擇跟他硬剛。
“周霁川,這是我們六班的事。”
言下之意,少多管閑事。
“所以呢?”
他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她們,唇角上揚,“我就管了,你能拿我怎麽樣?”
“你...”
周露一時沖動想上前,沈怡冰在後面死死拽住她,“露露,算了。”
學校裏關于周霁川的傳聞從未斷過,有人說他是富商的私生子,有人說他家中涉黑,還有人說他是不近女色的同性戀。
他這人渾身上下就是個謎,有種讓人欲罷不能的邪氣。
因為捉摸不透,所以誰也不敢惹,壞學生見着他都要繞道走。
*
臨近早自習,來來往往的學生越來越多,走廊堵得水洩不通,圍了大半個圈,看猴戲似的各種碎碎議論。
“看什麽看,都給我滾!”
他冷漠擡眼,嘶吼聲大到整棟樓都在回響。
周露率先被兩個跟班強行拽走,她怒氣未平,每走兩步都要回頭瞪幾眼。
走廊裏的學生迅速作鳥散狀,偶有三三兩兩的學生路過。
跌坐在地上的唐如薇緩緩爬起身,拍去身上的塵土,順便撿起灑落一地的碎片,揣進口袋。
擋在她身前的周霁川臉色發青,明媚的陽光一照,曬得渾身軟綿綿的,給個床都能原地睡着。
他連打兩個哈欠,困得眼睛都睜不開,慢吞吞得朝前走兩步,也不知被什麽拉扯,被迫停下。
困住他的那股力道很輕,似一根細弱發絲的銀針,稍稍用力便會折斷。
他眉間緊蹙,極不耐煩地轉過身,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陰冷。
“幹什麽?”
唐如薇默默扯回手,很貼心地撫平他衣服上的褶皺,仰着頭看他,兩條工整的麻花辮搭在肩頭,微光照耀下,質樸而純淨。
她長得很乖,五官偏柔美,是那種小家碧玉的清新款。
“謝...謝謝你。”
普通話依然很蹩腳,說話也吞吞吐吐,但勝在瞳孔明亮,笑容真摯。
周霁川默不作聲地看她,太正式的道歉反倒讓他這個散漫慣了的人有些不知所措。
他性子很獨,也很傲,雖說長着一張愛拈花惹草的臉,但私下并不愛跟女生打交道,平時生活也很簡單,踢球,打游戲,窩在家裏睡覺加撸貓。
“別謝。”他輕咳兩聲,從困倦中找回自己的聲音,“我也不是因為你。”
她輕輕點頭,沒再多話,轉身要走時,他鬼使神差地叫住。
“欸。”
“嗯?”
周霁川倚靠着身後的柱子,斜眼盯着那兩條存在感十足的麻花辮,略帶困惑地問:“你不覺得你那辮子特土嗎?”
唐如薇一愣,低頭瞧了眼,很認真地回答:“不土啊。”
“土。”
他語氣分外篤定,越看越不舒服,眉頭擰起,“下次再讓我看見,我直接給你拆了。”
“為什麽?”
少年傲嬌的擡擡下巴,“因為,我暈麻花。”
“...”
“不治之症。”
“...”
唐如薇盯着他揚長而去的背影,一臉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辮子。
哪裏土了,明明很好看。
不懂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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