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顧家
顧家
這番折騰下來,蘇總管就更是不敢小瞧杜時聞了。這人白丁出身,竟得聖上青睐至此,即便是他也不得不在心裏狠狠忌憚一番。
李玉吩咐完這些就走了,剩下的一群人圍着杜時聞轉,蘇總管見狀,忙揮揮手,“都散了吧!這位以後就是咱們的主子,切不可失了禮數。”
他說得道貌岸然一心為杜時聞着想,一副忠心仆從的樣子,杜時聞卻知道他內裏是個什麽樣子。
前一段時間他不肯聽李玉的話,這人便用盡了腌臜手段,直到今兒個,杜時聞都還覺得那些經歷就在昨天,那些恥辱,他更是時時都不敢忘。
杜時聞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出了崇德殿,一群人浩浩湯湯地前往華蘊殿,聲勢浩大。
至此,整個皇宮的人都知道後宮入主了一位年紀不大,長得跟個女子般精致的男子,竟是第一位男後妃。
朝堂上彈劾的奏折也跟雪花一樣,細細碎碎地飄滿了整個禦書房。而陛下似乎對這個男妃格外的寵愛與倚信,竟讓他待在禦書房裏批閱奏折,那稚嫩的字跡,朝中老臣一看就知道并不是出自皇帝之手。
只是如今聖上專權獨斷,他們就算是有心勸說,也害怕牽連自身,一時間是人人自危,什麽也不敢說。
此後不久,天益縣傳來消息,因六月陰雨綿綿,持續不斷,中順縣、天益縣已經是頻發大水,糧食正是開花時候,這般一下雨,今年估計又是顆粒無收的一年。
除此之外,也不是沒有好消息。同中順縣一道傳來的裴懷雁傳來的消息稱天益縣內亂已經解決,只等李玉派官員去治理。
李玉坐在禦書房裏,看着裴懷雁傳來的消息,一時間陷入了欣喜當衆,完全忘了前面的那則饑荒的消息。
只要皇城無事,朝代就不會滅。
只是在挑選去天益縣的官員上,李玉又犯了難,他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磨墨的那纖瘦的身影,猛地一把将他拽過來,“你說,天益縣,寡人該派誰去?”
一聽他這話,杜時聞就心裏一驚,面上卻不顯,猛地跪了下身去,“陛下皇恩浩蕩,本就讓小的惶恐不安,如今又插手此事,恐怕落人口實,對陛下不力。”
李玉點點頭,這倒是個知冷熱的。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杜時聞,合上手中的奏折,“寡人聽說,你家中還有個母親和姐姐,如今可還健在?”
杜時聞心裏一個咯噔,正想要否認,就想起了之前李玉折磨他的那些手段,若是讓李玉知道他說謊,他的下場怕是不會好,這就罷了,就怕到時候,李玉仍不解氣,傷害姐姐和母親。
他打定主意不能說,再次擡起頭來的時候,眼淚已經打濕了臉頰,她卻裝作對杜時莺和沈靜秋深惡痛絕的樣子,“小的已經沒有親人了,自從她們将我遺棄的時候,我便是一個人,再也沒有什麽親人,好在我運氣好,遇見了陛下。”
李玉看着他,倒沒有相信他這麽一句話,而是趁機試探道:“你姐姐現已經嫁給了國公爺嫡子,你若是還認她,寡人便能與國公爺親上加親,你可願意幫助寡人?”
他語氣溫柔,眼神卻充滿肅殺,要是杜時聞敢回答錯一個字,他便能将杜時聞生吞來吃了。
“陛下擡舉,小的感激不盡,只是她們并不喜歡我,這才将我丢棄。若是讓我去相認,指不定要出什麽問題呢!小的只怕搞砸,給陛下添麻煩,這便實在不是小的本意了。”
杜時聞在心裏斟酌着詞句,緩慢地說出口,說話時間還是低着頭,做足了謙卑姿态。雖然外表上看不出來什麽,但杜時聞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浸濕了。
他故作鎮定地趴在地上,只有神明知道他此般的緊張和無措。
李玉定定地看着地上微微顫抖的小人兒,心中只覺得遺憾。這麽極品的貨,竟真讓他給遇上了。只可惜太小了,還得等上不知道多少年。
他這樣想着,竟漸漸走了神,直到跪在地上的杜時聞不耐煩地扯了扯他的衣擺讓他回神。
他一回過神來就看見杜時聞嬌羞地扯他的衣擺,瞬間會錯了意,不知怎的還有些不太好意思。
他輕咳一聲,說出了自己的意思,“既然她們對你并不好,寡人就讓人把這個什麽……沈靜秋帶進宮裏來供你玩樂洩憤如何?”
杜時聞再怎樣老成,也是個孩子,聽見他這樣輕描淡寫地要他背上不孝的罵名,心裏也不由得有幾分嫌惡起來。
他那一閃而過的鄙夷被李玉逮了個正着,李玉俯下身來,抓住他的一只手腕,“看來暮雲對寡人的提議甚是滿意,不如這樣,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寡人派人去裴家,将你的母親接近宮裏來,看你是要盡孝,還是報仇,都由你。”
他說完這話,也不想去看杜時聞是什麽反應,将自己的衣擺從杜時聞手中搶救出來,随即漫不經心地一撕,那八寶錦緞就在楊輕飄飄地落在了杜時聞面前,做完這個動作,他輕輕地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臨出門前,他回過頭看着杜時聞,“寡人回來之前,将這裏收拾幹淨,不要留任何東西,包括你!另外,你的母親,稍晚些就會送到你的院子裏!你自己好生盡孝,若是有什麽需要的,吩咐下人去置辦。”
杜時聞低頭應了一聲是,待他出去以後,杜時聞才癱坐在地,一把将李漁鷗撕下來的那片八寶錦緞拿過來,狠狠地撕扯着它,仿佛那是李玉一樣。
只是撕着撕着,杜時聞就發現了這聲音有些大,怕引起別人注意,杜時聞只好将八寶錦緞放下來,雙手抱着膝蓋蹲坐在那裏愛,雙目無神地看着書案。
他本就年歲不大,又受了折磨,看着本就不大一團,現在這樣縮着,看起來更是跟五六歲孩童沒有什麽差別。
國公府裏,笑意盈盈的蘇總管正谄媚地看着蘇雲棠。
蘇雲棠整了整自己的衣領子,輕笑着為蘇總管倒了一杯茶,“蘇總管請喝茶,不知今日造訪,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蘇總管擺擺手,“咱家近日來,是奉陛下口谕,接沈夫人進宮。”
蘇雲棠心裏一個咯噔,“這是何故啊?”
蘇總管輕咳一聲,“陛下做事自有陛下的道理,咱家可不敢随意揣測聖意,還請夫人早些将沈夫人請出來,咱家也好回宮交差!”
蘇雲棠見自己今兒個是從蘇總管這裏套不到什麽話了,也不敢再多問惹人心煩,于是從袖子裏掏出一袋子銀子,放到蘇總管手上去,“蘇總管貴人事忙。這些銀子是我的一點心意,蘇總管拿去買些酒喝。”
蘇總管本不想收,聽見她記得自己的喜好,心裏受用,于是半推半就地收下了。
随後他趁着帶來的人都去迎接沈靜秋,四下無人,這才靠近蘇雲棠,低聲說了一句:“夫人以後可要對你們家世子夫人多上點心,畢竟這以後,後宮她也是能說得上話的!”
他沒有聽見李玉和杜時聞在禦書房的那番話,連帶着接沈靜秋都是李玉後面才說的。他還以為這個暮雲主子是個戀家的,以後多少也會幫襯一下國公府。
這不得,兩邊都不得罪?蘇總管在宮裏摸爬滾打這麽些年,哪些人該得罪,哪些人得罪不起,這都是心裏有數的。
不然他也不會混到如今模樣還依舊得李玉的信賴。
不多時一群人簇擁着沈靜秋出來了,沈靜秋一臉惴惴不安,蘇總管看着她,暗自在心裏嘆了一口氣。這沈靜秋美則美矣,和杜時聞卻不像是母子。
蘇總管雖然心裏這樣想,面上還是沒有路出馬腳,他親自為她搭馬凳,為她掀開馬車簾子。
那十分殷勤的樣子,不知道的人見了還以為那是他親娘呢!
馬車上坐了女眷,蘇總管就不好坐轎子了,他也不願意騎馬,便和馬車夫一道坐在車子外面。
沈靜秋直到坐上馬車都是迷糊的,馬車有些搖晃,并不像她來到邺城的時候坐的馬車那樣平穩寬敞。
沈靜秋只覺得裏面悶悶的,又搖搖晃晃,很是不舒服,于是掀開馬車簾子,從窗戶上去看外面。
由于眼睛有舊疾,她看什麽也不甚清白。只是想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氣罷了。她從來到邺城,還沒有正兒八經的出來走一遭呢。
只是看着看着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從方才探出頭沒一會兒,沈靜秋就感覺有一道視線正緊緊地注視着自己。
她十分确信,畢竟她眼瞎,其他感知就更敏銳了。
她有些不安地放下了簾子,強壓下了心中的不安。不會的,邺城認識她的人,基本都死絕了,不會有人認出她來的!
而怔怔的看着馬車遠去的顧風語還沒有回過神來,手中的糖炒栗子就直挺挺地落在了地上,一旁的老板見她這樣,将那紙袋子撿起來吹了吹,放在了顧風語手上,“夫人小心燙。”
顧風語囫囵嗯了一聲,拿着手中的栗子向着馬車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