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陰謀
陰謀
何鞏也上了馬,始終跟在裴懷雁身後半步,邊行邊與裴懷雁談話。
杜時莺四處張望,行在他們身側也能聽到一些細細碎碎的話。
聊的并不是什麽重要機密,恰恰相反,是一些家常瑣事,多是何鞏在說,裴懷雁只默默聽着。
即便如此,何鞏也弄得像是在彙報公事一般,索然無味。
杜時莺聽着聽着,便覺得有些乏味,馬行得慢,一颠一颠的,十分有規律,晃得她有些犯困。
終于在她困得忍不住要睡過去的時候,身邊的人停了。
她也忙跟着勒繩,待馬停時,她才得空擡起頭來,就見前方道路盡處,幾間竹屋在樹林中,若隐若現。
一間間竹屋中,穿梭着三三兩兩忙碌的士兵,想來也是何鞏一夥兒的。
杜時莺跟着裴懷雁翻身下馬,走近了去,才發現那一片“住宅”都散發着極大的一股竹液清香。
再遠處些,能看見一些竹杈子張牙舞爪地擺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
杜時莺看着趕急趕出來的一間間房子,心裏湧上來一絲猜測。
一行人走到竹屋前,一個最近的士兵正抱着柴禾,見了他們,忙朝着後面的人揮手呼喊。
“世子回來啦!”
霎時間,衆人齊齊停下來手中的夥計,紛紛往這邊跑了過來。
他們見了裴懷雁也不行禮,一人一個蒲扇大的巴掌呼呼着風聲就往裴懷雁身上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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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時莺想着他身子單薄,又有傷在身,正欲開口,就見裴懷雁面色如常,這才放下心來,閉上了嘴。
面對每一個蒲扇大的巴掌裴懷雁都未露出什麽異樣的情緒,待衆人都完成這一歡迎儀式以後,這才提腳往屋子裏面走。
說是迎接他們,進來的也不過就杜時莺、裴懷雁以及何鞏那邊寥寥幾人,其他人被帶到其他屋子裏安置。
何鞏所帶的這一支軍隊倒是一直在忙,也不知道是忙的什麽。
竹屋雖是才建成不久,內裏家具卻是一應俱全,小巧的竹椅桌子、旁邊側屋還有一張小案幾,上面鐵壺煮着茶,咕咕的冒着熱氣。
見杜時莺往側面看,何鞏有些不自在,臉也有些紅,支支吾吾開口,“夫人不要嫌棄,行軍在外,沒什麽講究。”
他這樣說着,往側室走去,笨手笨腳的從案幾旁邊拿了兩個竹筒,将鐵壺裏的茶倒了進去,轉而遞給杜時莺和裴懷雁兩人。
杜時莺忙雙手接過,袅袅熱氣中,杜時莺往裏看去看不清明,卻是暗褐色的液體,散發出一陣清苦味道。
杜時莺蹙眉,這不是解暑草藥夏枯草的味道嘛?天益縣地屬偏遠,多山林,每年也只有酷暑七月杜時莺才會煮了和母弟同飲。
這般想着,就見裴懷雁咕嘟咕嘟兩口喝進去了,竟也不嫌它燙。
何鞏見她不動,以為她是嫌棄,忙擡手搖晃着解釋,“這是我們行軍在外經常喝的藥茶,幹淨的。”
杜時莺看着他,心裏有些說不出來的滋味,最後還是什麽也沒有說,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她總感覺這何鞏對自己怪怪的,像是有敵意一般,卻又感覺不到什麽危機,她便只好在心裏默默對自己說這是個錯覺。
倒是裴懷雁見她遲遲不喝,伸出手拿過她手中的竹筒,“夫人在天益縣常住,喝不慣這藥茶,以後都不必煮了,換成之前我拿給你那茶葉。”
何鞏忙從他手中拿過那兩個竹筒,嘴裏念叨着,“那茶葉,是老夫人母家送來的,老爺嫌礙眼,都送出去了……送的還是宋尚書家的小姐。”
裴懷雁黑了臉,應了一聲知道了,轉身就走了出去。
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杜時莺,杜時莺有些摸不着頭腦,看向何鞏,何鞏哈哈笑着就出去了。
留杜時莺一個人站在屋子裏若有所思。
讓裴懷雁突然變臉的是裴父将茶送了出去,那究竟是送茶還是送茶的對象呢?
杜時莺皺了眉,瞬間就想到了之前看的畫本子:書生有了意中人,卻被天降婚姻打得措不及防種種……
這宋小姐不會就是裴懷雁那意中人吧?杜時莺歪着頭,笑了笑。
“喂!你在幹嘛呢?”
一道稚嫩的聲音從她背後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杜時莺回頭看去,就見曉寒正扒着門,不爽地看着她。
“怎麽了?”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問。
“別喪着個臉了,我帶你去個好地方!”曉寒語氣有些別扭,見她不動,走進來就拉着她的衣袖,将她往外拉。
走出門去,曉寒将她往林子裏帶,杜時莺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卻在進去的時候撞上了何鞏看過來的眼神。
杜時莺嘆了一口氣,只覺得他可能是把自己當成裴懷雁意中人的敵人了。
這樣想着,她的腳步一頓,有什麽東西勾住了她的腳,曉寒還在前進,杜時莺咬咬牙,腳上暗自用力,刺啦一聲,她的腳拔出來了,裙擺卻被勾了一塊兒下來,上面還有星星點點的血跡。
曉寒聽見動靜,這才停下腳步來,看着地上那塊布,什麽也沒說,蹲下身來就要撩杜時莺的裙擺。
杜時莺下意識地想躲,卻被曉寒一把抓住了腳踝,,腳上傳來的痛感讓她不得不停下動作。
曉寒一把掀開她的裙擺,那一寸長的傷口便赫然出現在他眼前。
“真是……蠢女人!”曉寒恨鐵不成鋼,手上的動作卻不停,利落地在衣服上撕下一片布料,為她包紮。
雖然他嘴上不留情,手上的動作在碰到杜時莺的腿上的時候還是輕了又輕。
杜時莺看着他全神貫注為自己包紮傷口的模樣,就想起了杜時聞。
那個半大的孩子,在一個傍晚她手受傷的時候,也是晶瑩着大眼睛,一邊呼呼一遍為她包紮傷口。
“弟弟……”
杜時莺神情恍惚,低低喚了一聲,眼前這個小心翼翼的人就變了一個模樣,他神色一變,手一用力,杜時莺就感覺自己腳踝處傳來一陣巨大的疼痛,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杜時莺看着眼前這個面色不虞的孩子,苦笑了一聲。他又不是弟弟。
曉寒別扭地轉過頭,“弄好了,就跟上來吧!”
他說完這句話,就跑得飛快,走到前面去,又放慢了腳步,始終和杜時莺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杜時莺看着他的背影,搖了搖頭,跟了上去。
說到底,曉寒也只是個孩子。
大概走了一刻鐘,杜時莺只覺得自己腳踝火辣辣地疼,她有些堅持不住了,正想靠着旁邊的大樹休息一下,就見前面的曉寒停下了腳步。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跟上前去。
等到了曉寒身邊,杜時莺正要開口詢問,就見曉寒伸手虛虛往前一指,杜時莺順着他的手指看去。
一片大紅的野莓地就這樣突然闖進杜時莺的眼簾。
此時已經到了夏初,這一大片野莓倒長得極好。杜時莺咽了咽唾沫,伸手就去摘面前的紅果。
伸出的卻被曉寒一把打了回去,她轉頭看向曉寒,曉寒有些不屑地撇撇嘴,一把扯着杜時莺蹲下。
杜時莺腳上一陣刺痛,剛要叫出聲來就被曉寒捂住了嘴。
杜時莺伸出手,将曉寒的手拿開,卻也沒有再發出聲來。
這滿山野莓,紅豔豔,滿山甜香,他兩這麽一蹲,不少鳥兒便都飛了過來,盡情啄食。
曉寒沒有動,杜時莺也不再出聲。
直到野莓叢裏的鳥兒越來越多,甚至還來了一只山雞,曉寒便動了。
他伸出手,指尖泛着銀光,杜時莺知道,這是他的銀針。
只是當時她應該是睡着的。
眼見着他手起鳥落,杜時莺調整表情,做出了一副驚訝的神色來。
誰料曉寒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擡腳出去将那只山雞和兩只鳥雀拾了回來。
“我知道你那天沒睡,不用裝了,不過是銀針點物而已。”
杜時莺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後自己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便提出來要幫曉寒提。
誰料曉寒一聲冷哼,“管好你自己吧!”
杜時莺讪讪收回手,閉了嘴,曉寒說了這話以後就在前面走着,也是不遠不近的距離。
杜時莺忙在跟前的枝丫上薅了一把莓果,一瘸一拐地跟在他的身後,一邊走着一邊想。
這曉寒年紀和杜時聞相當,脾性卻完全不同。
曉寒年紀輕輕,就已經讓人琢磨不透了。杜時莺再想想杜時聞,只覺得心酸。
杜時聞性子跟剛出蒸屜的大白饅頭似的,軟軟的,聽話讨喜,就算是生氣,也只會拿那葡萄般的眸子看着你。
她也曾在午夜夢回的時候夢到杜時聞,也會想是不是她和母親的溺愛,讓他未曾對人設防才最終被人拐走。
到了如今,杜時莺也不清楚,為何是她弟弟。
這些事,本以為會随着沈縣令身份的洩露而水落石出,可是沈縣令卻死了。
她想着想着,步子越來越慢,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發現曉寒正在她前面幾步,氣鼓鼓地盯着她。
曉寒終究不是一樣的。
她長出一口氣,走到曉寒身邊,伸出手去,攤開手,展開裏面的野莓,“味道不錯。”
話音未落,就聽見遠處傳來一聲驚疑的呼喊,“夫人,你怎的在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