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出城
出城
杜時莺往聲音來處望去,就見一個雜役模樣的人捂着嘴,驚呼。
林嬷嬷就林嬷嬷,那麽大反應幹嘛?
杜時莺這般想着,就見她身後的沈府衆人表情都十分怪異,那樣子不像是之前的恐懼,倒像是有些快意。
杜時莺忙搖搖頭,自己真是瘋了!如何能這樣揣測別人。
“這林嬷嬷是我府中老人了,這裏也是她自己要住的,竟不成想,遭了歹人毒手。”
沈縣令眼神有些沉痛,沉重地道。
一陣風吹過來,吹得樹葉嗚嗚地哭,倒像是附和他的話一般。
杜時莺還是覺得不對勁,直到室內的那具屍體也被擡了出來,杜時莺才恍然想起來。
她來這邊說有賊人只是胡謅的,但若是假山裏的女子們動的手,她們肯定是沒有能力碎屍的。
所以這其中是有另外一方人的,那就只有出假山時,小春說的那個小少爺了。
“我長居天益縣,一直聽聞沈縣令家有個公子,卻未曾得見……”
杜時莺緊緊盯着沈縣令,問道。
沈縣令先是錯愕了一分,随後拱手回答,“犬子體弱,前一陣子生了風寒,回了鄉下舅母家調養。”
杜時莺點點頭,這般也是說得通,只是這問題究竟出在哪裏呢?
沈縣令命了人将屍體收起來,送到衙門裏去。只是案子發生在縣太爺家,這可如何審查?
Advertisement
不等沈縣令開口,裴懷雁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嘴,“既是縣令家的案子,為了避嫌,還是交由本君處理吧!”
杜時莺在心底暗自稱贊他,擡頭一瞧,正與沈縣令的目光撞了一個正着。
“既世子爺盛情,小縣也不便推辭,只是這案件特殊,是否要将小縣羁押……”
裴懷雁打斷他,“沈縣令一生為民,豈能在晚年受此屈辱,況且,事情還未水落石出,沈縣令可稍寬心些。”
杜時莺也在旁邊點點頭,雖然她很想将人給關起來。只是現在什麽都不明了,還是不要随便猜疑得好。
一番客套以後,衆人便散了,一個佝偻着腰的仆從為裴懷雁和杜時莺帶着路。
到了住處以後,那仆從也不說話,只是将門推開,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
裴懷雁揮揮手,“下去吧!”
那仆從聽見這話,依舊是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行了一個禮,随後轉身離去。
杜時莺就着昏暗的月色,看着他纖瘦的背影,莫名地覺得有些熟悉。
裴懷雁已經先她一步進去了,不一會兒,房間裏面就亮起了橙色的燈光。
杜時莺進屋前仔細地看了一下房梁上,确定沒有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了,這才放下心來,剛往床走了兩步,她就站住了。
她看着立在窗邊的裴懷雁,有些不知所措,“我們……兩個人,住一間嗎?”
她有些結巴,緊緊盯着裴懷雁。
裴懷雁點了點頭,“安全。”
杜時莺還是有些不自在,僵硬着脖子,點了點頭。
最後杜時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上床的。
兩人并頭躺在床上,杜時莺無心睡眠,可又找不到什麽話說,她不住地在床上翻身。
這時,她耳邊傳來一陣嘆息聲,“你睡不着嗎?”
杜時莺連忙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問。
“那倒沒有……不過……”
杜時莺就聽裴懷雁低吟一聲,似乎也在思考什麽。
“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非要來這荒廢的院子。”
杜時莺轉過身去,面對着裴懷雁,雖然她不太好意思,可是裴懷雁應該知道一些事,這樣才能找到線索,弄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兒。
她方才說完這句話,就見裴懷雁點了點頭,“其實,我今兒出門的時候就看到這院子了,那時候就在好奇這裏面究竟是什麽了,後面我好像聽見了裏面傳出了什麽争執的動靜。”
她直接略過了那假山裏的那群人,想着她們一群弱女子,殺人也便罷了,分屍是定然不可能的,加之她們讓保密,這府中也不知道哪裏有她們的耳目。
多番考慮以後,杜時莺就決定還是不要給裴懷雁說了。
她想着,嘆了一口氣,原還想着到了這邊,借助馬庚他們的力量繼續尋找弟弟,結果以來就出了這檔子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查出真相。
*
天益縣郊外
一輛馬車正晃晃悠悠地往前行去,它的背後是天益縣。
不知怎的,那馬突然不走了,站在原地直打轉,那駕車的車夫頂着一臉絡腮胡,不耐煩地高高揚起鞭子,一遍一遍地抽打身下的馬兒。
那馬兒吃痛,連連慘叫。
驀地,馬車裏面探出一個光頭來,不耐煩地沖着絡腮胡吼道,“別打了,打死了它我們在哪兒再去找一匹?你快進來,這人一直在吐!”
絡腮胡的手頓住,也不再打那馬了,只見他往地上啐了一口,轉身進了馬車裏面。
他一掀開簾子,一條半躺赤光着的雪白幼小身體,交錯了一道一道紅痕,就那樣陳列在了他眼前。
此刻,那雪白身子的主人正頭朝下,正對着那泛着黑色污垢的痰盂。
只是他也沒什麽可吐的了,便往下淌着剔透的銀絲。
仿佛是察覺到了馬車不搖晃了,那人便伸手,無力地将痰盂推開。
絡腮胡見狀,罵道,“嬌弱得跟個娘們兒似的,也不知道那群娘們兒看上了你什麽。”
聽到這話,那人擡起頭來,他的臉色慘白,眼窩深陷,惡狠狠地看着絡腮胡,那神情像是地獄爬出來的惡鬼,要馬上将絡腮胡拆吃入腹一般。
絡腮胡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待他回過神來,惱羞成怒地踢翻了地上的痰盂,“小崽子,你就是這樣對你爺爺說話的?要不是我,你能得償所願?”
聽見他這話,那人瞬間偃旗息鼓,渾身顫抖若篩糠,一股異樣上心頭,竟是又要吐的節奏。
旁邊那光頭啧了一聲,不耐煩地揮揮手,“你快別說了,趕路去吧!早點交貨也好早點解脫。”
絡腮胡看着馬車上那嬌嬌弱弱的人,冷哼了一聲便出去駕車了。
馬車重新行了起來,許是方才挨過打,那馬也十分聽話,絡腮胡邊駕車邊想着車內那位的玉雪肌膚。
那麽好的皮膚,要是生在女郎身上,那絕對是夜夜銷魂,黏得人恨不得生根在床上。
可惜……生錯了人。可是就這種小娘崽,在皇城可是一人難求。也不知道是些什麽達官貴人好這口,竟炒出了天價。
這樣一來,倒也方便了他們兄弟兩了,跑這一趟,夠他們兄弟兩吃好久的了,沒準還能在皇城安家落戶。
馬車內,光頭正用路上折來的棒子,挑着不知名的藥膏往那人身上塗,藥膏有些寒涼,也不知是痛的還是冷的,塗上去那人直打顫。
就是這般,光頭也沒有稍微放輕緩一點。
好不容易将他身上的傷處都塗完了,光頭這才松了一口氣,将一床薄被往那人身上一蓋,然後将自己手中的樹杈子扔了出去,閉上眼睛養神。
這時,那位傷患睜開了眼,直直地看着那車頂上藏青色的花紋,只覺得諷刺。
自己真是才出狼窩,又入虎穴了。只可惜,院子裏那一群姐姐們些,原以為送他脫離苦海了,卻沒想到諸多心血,付之一炬。
而此刻,他一副殘軀,連走路都成問題了,如何能逃得出去?
他就那樣靜靜地躺着,了無生氣。仿佛一尊瓷白的娃娃,連悲喜都消散在了天地間。
寂靜的夜裏,只剩下了那車轱辘聲。
天益縣內,整個縣都沉在月色裏,只有杜時莺那一間小小的房間裏還亮着燈。
杜時莺早已熟睡,屋子裏的燈也明明滅滅了幾次。裴懷雁眼底青黑,眼睛盯着杜時莺,頭卻在小雞啄米。
原來是杜時莺晚上做噩夢了,一會兒尖叫一聲,一會兒掀開被子,要不就一腳将裴懷雁踹個翻滾兒。
裴懷雁看她睡得不安穩,索性不睡了,就這樣看着她。
在明黃的光影裏,杜時莺面色緋紅,嘴唇微張……裴懷雁看着看着便覺得不太對勁……
這杜時莺的臉,怎麽在放大?這般想着,他的臉頰便是一痛。
他這才清醒過來,原來是自己困得要睡着了,往前傾倒,要不是杜時莺那一巴掌,此刻他就趴到人家身上去了。
他暗自慶幸着,就見杜時莺打完他也沒醒,只是翻了個身兒,繼續睡。
他這才放下心來,為她掖好被子,這才躺下,準備假寐一會兒。
就在這時,一陣風過,屋內的蠟燭火焰閃了一瞬。
裴懷雁猛地清醒過來,鞋都顧不得穿就從窗戶口翻了出去,向着風來的方向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