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說服
說服
“找個機會跟你道兩個歉。其一，先前我聽信了謠言對你無禮；其二，方才我故意撞你害你被嗆。”
葉薇微微揚眉，淡淡地回：“任總言重了。撞我也算是替我解了出來透氣的圍，說起來我還應該感謝你。至于謠言，你既然信過那就繼續信它好了，道歉，反而令人感到尴尬。你覺得呢？”
“對不起，是我太自以為是了。”
他道歉的樣子像極了小時候，眼神還是那麽真誠。
若是最初相識時，葉薇可能會感動會極力解釋，然而如今他們只是彼此陌生的成年人，說話做事都得小心謹慎，她覺得太累，所以随別人怎麽認為。
葉薇搖頭輕笑，“沒有關系，我習慣了。”
習慣了！好殘忍的三個字。
任屹眉心一蹙，心莫名抽痛。
氣氛像被凝固，忽然飄來一股勾人味蕾烤肉香。
兩人同時尋香探去，看到百米開外的三岔路口處有個烤羊肉串的小攤子。
葉薇情不自禁犯饞，礙于任屹在旁邊，她只悄悄伸出舌頭偷偷在唇上舔了舔，就當是吃到了。這俏皮的一幕剛好被任屹的餘光捕捉到，唇角不自覺揚起淺淺的笑。
“葉薇，想吃烤羊肉串嗎？”他問。
葉薇應聲點頭，“嗯。”
“走吧，嘗嘗去。”
任屹發出了邀請，葉薇卻遲遲沒有回應，一雙美眸深深地盯着他，眼神裏透着滿滿地不可思議。
Advertisement
“再不走就要排長隊了哦！”任屹指着四面八方正在趕往烤肉攤的路人說。
葉薇瞬間一個激靈，美食豈能辜負？
“走走走。”
兩人相視一笑，然後并肩向着攤位奔跑。
“老板，二十串。”
“好勒！”
點完單，兩人同時掏出手機付錢。
葉薇：“我請吧！”
任屹：“理由？”
“任總！說不定你将是我明年的衣食父母，我就當先提前賄賂賄賂。”
“……”
套路式回複果然管用。葉薇剛擡起手機準備掃碼，攝像頭被一只大手擋住。
他道：“給我一個賠禮的機會，一吃解千仇。”
竟然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葉薇只好默默收起手機。
只是，“一吃解千仇”這五個字聽起來咋這麽耳熟呢？尤其是加上任屹的聲音後。
葉薇尋思幾秒，突然想到她的美食直播間頭號粉絲的ID就叫“一吃解千愁”，只是此“愁”非彼“仇”。
那道……是他？不會吧！
葉薇對着任屹挺拔的身形眨了眨眼睛。
為了佐證自己的猜測，她打開手機切到小號，對付完款的任屹說：“任屹，方便微博互關嗎？”
任屹驀地一愣，像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忙道：“當然可以。我的ID是‘一吃解千愁’，頭像是一條正在睡覺的中華田園犬。”
葉薇一搜，果然是的。
難怪初見時明明已是變聲期後的他卻依然覺得他的聲音那麽熟悉，原來他竟是自己的頭號粉絲。想到這裏，葉薇不禁暗暗一笑，真是沒想到，眼前這個霸道總裁類的人物竟是一個可可愛愛的資深吃貨，呵呵！
互關後，他們的烤肉還在繼續。
山間的晚冬風格外寒冷，葉薇穿着的雪白長款羽絨服似乎也不太抗凍，下身的打底褲甚至沙沙進風，冷得她不自覺地踏起步。
反觀身旁的任屹，他一身西裝革履，看起來也并不厚實，他竟然不覺得冷，而且面色紅潤。
“冷嗎？要不你先找個沒有風的地方坐坐，我等肉烤好了再過來找你？”他瞧着她被凍得發紫的臉說。
葉薇正有此意，也就不跟他客氣，直言道：“好。”
任屹擡眸掃了一眼周遭，定睛在一家奶茶店。
“去那裏吧，沒有座位就站會兒，總比在這兒挨凍的好。”
葉薇給了他一個“ok”的手勢，而後快步走過去。
大概過了十分鐘後，任屹帶着一袋子熱騰騰的烤串來到葉薇的身邊。
此時葉薇做上了位子，并将點好的奶茶遞給任屹。
“禮尚往來。烤肉配奶茶更香哦！”她閃着眸子說。
任屹微笑接過，“謝了！你還挺懂吃喝。”
那當然，我可是……
披了多年的馬甲怎能輕易在三次元爆出？
葉薇笑而不語。恢複紅潤的雙唇輕輕在吸管上一抿，熱乎乎的奶茶緊跟着香噴噴的烤肉咕嚕咕嚕下肚。
古人雲，食不言寝不語，吃就認認真真地吃。這時葉薇手機一亮，她也有設置新消息提示，是梁一鳴給她發了兩條微信。
第一條是問候，提示語：【你沒事了吧？】
第二條：【你跟任屹從小認識……】
她的手機就放在桌面上的，剛好亮起時被任屹一眼掃到。
所謂風水輪流轉，大抵如此。
【你跟任屹從小認識？要不你試着跟他溝通溝通，看能不能為公司争取一個投标的機會。招标文件裏寫的是需要甲級設計資質，咱們華欣只是個乙級，達不到投标要求。我知道你的專業能力很強，在我這個小作坊裏屬實埋沒了，但是如果你能說服任屹，如果我們能夠中标，将來你就是甲級公司的首席設計師。我知道這些虛名你不在意，但是葉薇，看在咱倆六七年的交情份上，你就幫幫忙，好嗎？】
葉薇息掉屏幕笑了笑，“這下真是禮尚往來了。”
任屹裝作沒有聽到，沖她笑笑，淺吸奶茶。
葉薇知道他看到了也聽到了，卻這般避嫌，應是對這種事有所忌諱的。她反複琢磨了一下适才開口。
“任總。”
她又突然這麽稱呼，他驚詫，“嗯？”
“我們，還是小時候的好朋友嗎？”
“當然。”
“我可以請你幫個小忙嗎？。”
任屹眼皮輕掀，“你說說看。”
“如果可以，我希望貴司能給華欣一個機會，讓我們也能參與等櫻園項目的競标。”
任屹沒有做聲，只給了葉薇一個眼神，示意她繼續說下去，說一個能夠說服他更改投标要求的理由。
“我們公司的設計資質确實不達标，但是我們的專業技術是成熟的，施工資質也滿足要求。如果能夠接到一個大型項目加持，設計升資質并不是難事。只是這資質就像學歷，條件擺在那裏，攔住了一大幫有志之士報國無門壯志難酬。”
任屹點了點頭，“你說得不無道理。可是葉薇你要知道，如果沒有資質這道門檻，市場會亂成什麽樣子。就像沒有學歷壓制，沒有高考逆襲，寒門學子如何得到社會的公平待遇？”
寒門學子、高考逆襲、得到社會公平待遇……這一字一句都與她完美對應。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葉薇硬着頭皮解釋。
任屹挪開擋在他們之間的奶茶杯，直視她的眼睛，“我很好奇，你看起來和老板同事關系并不親密，是什麽讓你舍棄驕傲和我開口的？其實以你的條件完全可以去更好更高的地方，對吧？”
葉薇垂眸，低聲地說：“你可以理解為，你聽過信過的那些謠言是真的。”
“……”
高處不勝寒。外面的單位雖好雖多，但人多心眼就多，葉薇不會告訴他，她應付不過，也不想和別人攪合。
去外面，其實是因為她害怕。
看着她埋頭沉默的樣子，任屹喉結一滾，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即便沒有資質限制，能否接到這個項目是要憑實力說話的。”
“這個我知道。我從來不是實力，而是機會。”她像是看到了希望，擡頭急道。
“你想要什麽機會？”
“給我一個不被資質阻擋可以正常投标的機會。至于設計資質，是降低要求，不是取消限制。”
她的眼神堅定如星。
任屹笑了笑，“好，我會認真考慮的。”
會認真考慮的！多麽官方的回複。
葉薇澀澀一笑，心想，也是，此時此刻的他們早已不是孩童時期，成年人處理事情都得三思後行，任屹亦是如此。
商場，講究的從來都是利益，而不是人情。
……
一場求神拜佛的旅行以沉默告終。
次日的黎明如期而至。
葉薇照常把自己關在小辦公室裏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為業主們修圖改圖。
突然，有人推門而入。
“好消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是老板梁一鳴。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天大的好消息，竟令老板他這般不淡定。
“什麽好消息？”葉薇平靜地問。
梁一鳴：“智屹集團真的降低了設計資質要求，我們公司滿足投标條件了。而且還給我們發了現場踏勘邀約，時間就定在下周五上午十點。”
作為設計師，葉薇深谙收到踏勘邀約意味着什麽，但并不表示他們一定能中标。
然而梁一鳴可激動了，好似一個邀約就能中标似的，他接着說：“這就表示我們很有可能有被考察。我聽柳新說了，智屹會選擇六個準投标單位考察，如果能來我們公司，如果讓他們看到我們的潛力，那我們将離中标更進一步了，耶！”
“那太好了。”
葉薇沖他輕輕一笑，仍是冷淡的語調。
梁一鳴習慣了，只道：“葉薇，設計技術标你全權負責哈，現場踏勘的事也就交給你了。”
“好。”
梁一鳴激動進來，淡定出去。本想他還想感謝葉薇勸說之恩順便調侃她幾句，但他了解葉薇的個性，選擇了閉嘴。
葉薇起身去到窗臺，開了丁點兒窗戶。
俯瞰窗外車水馬龍，心情莫名放松。
他終究還是答應了！她唇角微勾。
忽而，一陣冷風迎面拍來，驀地令她清醒。
他那不叫答應，而是權衡利弊後的結局。
他從小就敢于創新，應該是想給他們這些小作坊一個合理競争的機會吧。
大浪淘沙，說不定真的有滄海遺珠呢，呵呵！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現場踏勘那天。
葉薇帶着白紙黑筆早早在等櫻園項目部門口等候，招呼她的只有門口随風搖曳的櫻桃樹。
她伸手去撫，風兒無情地将那□□了許久的葉片從樹上拂落。
“你來了。”
她來了，他也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