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光芒
光芒
以思都已經想的這麽周全了，祝憐還能說什麽？他什麽都不能說。
畢竟賭約是他自己提出來的，以思專門沒有用自己作弊般的對狐靈山的掌控，卻還是贏了，他也只能點點頭，認下：“好，還有什麽要求嗎？”
“屋子好看些，要舒服，能住。”
“你要住？”祝憐問。
以思點點頭：“塌了就唯你是問。”
祝憐瞬間就覺得自己的任務艱巨了起來。
其實祝憐并不會搭房子，蛟龍喜歡尋個寬闊的山洞，化為原型在裏面一盤，就能舒舒服服待上好久，所以雖然祝憐見過房子，但他也是只吃過豬肉，沒見過豬跑。
于是，在第一百零一次把自己壓在失敗掉落的木頭下後，祝憐決定，去人類世界偷師學藝。
這時的人類文明還處于剛剛進步階段，屋子搭建也是重實用而非美觀，傳承記憶中有人類建造的許多美麗建築，可惜這些都已經随着量劫的更替流逝，只存在于每個靈的傳承記憶中。
祝憐用靈力隐去身形，跟随一群木匠到處跑，倒是了解到許多搭房子的要點。
當他覺得差不多了，就又回到狐靈山上，除去木材的制作，其餘全程不用靈力，因為“業務”不熟練，祝憐耗費了小一月的時間，才終于将茅屋搭好輪廓。
期間以思一直在旁邊監督着，不時還和他說上兩句：“你确定是這樣？”
祝憐正挖着地基，聽到這句頭也不擡：“我不确定，先試試看。”
然後挖好一看，太深了，又只好填了回去。
到了晚上，祝憐提出了要求：“我可以用靈力照明嗎？”蛟龍夜視能力雖好，但還是有些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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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以思歪着頭，看祝憐苦下一張臉，她似乎心情不錯，“你沒有瑩珠嗎？”瑩珠白天會儲存陽光，又稱蓄靈，在晚上會釋放儲存的靈，發出光亮，是靈物經常用的“燈”。
“……有，但是好多年沒用了，沒蓄靈。”因為有長明燈。
“長明燈”想了想，提了個建設性的意見：“那你明天再繼續，今天先不搭了。”
祝憐：“……”
很好，“包工頭”帶頭延工。
那天晚上，在以思的允許下，他躺在山頂的暗灰色巨石上，身側是同樣躺着的以思，和她一起望着星空。
滿天星河璀璨，山間清風徐來，他與她都靜靜地躺着，誰也沒有說話。
他想，要是一直這樣平靜下去就好了。
等房屋搭建好，之後就是屋子裏的擺設和布置，這些小物件可難不倒祝憐，他将曾經用廢了的木材重新加工，做出來一套精致的桌椅，又裝了大門，糊了窗。
糊窗的時候，祝憐還說：“要是有玻璃就好了，可惜現在的人類還沒有發展到那一步。”
聽到這話，傳承記憶比他要全面上許多的以思補了一句：“幾十萬年後就有了，不過那段時間也只是昙花一現，之後他們的發展……”
後來的話以思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祝憐明白，一個量劫就是一個大輪回，昙花一現的科技頂峰之後，人類文明将重塑，重新回到起點，然後再将從前的一切經歷一遍。
這也是世界的輪回。
話題有點沉重，兩人都沉默了一會，還是以思先開口打破了寂靜：“有玻璃也不行，安上去也太醜了點。”
“……”
祝憐忍了忍，最後還是沒反駁。蛟龍屬于龍，本質上還是喜歡亮晶晶的東西，玻璃精致，反射出的光芒好看，他其實很喜歡。
而且他一開始對以思産生好感，實際上也是因為她那時滿身都是功德金光，正符合他的審美而已。
之後……
之後的情感，他自己也說不清。
在為屋內置辦家具時，祝憐還不斷地從山裏撿來一些圓圓的小石頭，一個個看似雜亂實則整齊地鋪在屋前的地面上，鋪出來了一條可容兩人并肩而行的石子小路。
石子路蔓延到竹林裏，他劈開擋路的竹子，将路一路鋪到了山側的花海邊。
……因為以思不愛穿鞋，他又看不得她赤足踩在枯葉上，就只能這樣了。
“路兩邊種些花吧，你想要什麽花？”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以思似乎開朗了不少，她有時會和祝憐聊聊天，給他說山上那些生靈的日常，也時不時和他開開玩笑，偶爾還會嘲諷他幾句。
不過現在祝憐相信白澤說過的那句“她很喜歡你”。
那朵初次見面時他送出去的薔薇花，被她用靈力護着，插在不知從哪尋來的白瓷瓶裏，好好地放在窗柩上。
這麽想着，祝憐就脫口而出：
“薔薇怎麽樣？”
“薔薇吧。”
兩個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話音剛落，他們都是一愣。
祝憐下意識向以思看去，剛好以思也看了過來，對上那雙湛藍色的眸子，他心尖一顫，只覺熱血翻騰，燒得他耳朵都有點發燙。
“那，那就薔薇了。”祝憐有些緊張，手心都在冒汗。
以思倒是一臉莫名其妙地多看了他幾眼：“你臉怎麽紅了？你沒事吧？”
“咳，沒事。”祝憐抑制不住自己越跳越快的心髒，只好先胡亂找了個“去挑挑薔薇”的借口，快速地離開了小屋。
等出了小屋，他一路疾走來到樹林裏，沒了那人無處不在的存在感，他的心髒依然在快速地躍動着，眼前不自覺浮現出那雙如天空般純淨的眼眸，直勾勾地看過來，帶着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撩人，撩得他心中發慌。
祝憐一手撐在旁邊的樹幹上，一手捂住了胸口，他發力按了按，還是阻止不了劇烈的心跳。
與此同時，他的額前有兩根黑色的龍角緩緩冒了出來，有陽光透過葉間的縫隙打在龍角上，可以看見上面覆蓋了一層細細的絨毛。
在龍的生命歷程中，要經歷一個至關重要的階段，那就是成長期，成長期的龍會褪去幼時的絨角，正式開始長出龍角。
成長期的龍角極其敏感，輕易不能觸碰，而成長期過後就标志着龍已經成年，這時的龍角将成為他們戰鬥時的強大武器之一，是龍族之間彰顯實力的最明顯的标志。
成長期至關重要，在這一時期內修煉速度将會是原來的好幾倍，是龍族最重視的階段。
……同時，它也标志着龍在生理上的發育。
就在剛剛，就在他和以思對視的一剎那，這位化靈了快四百年的蛟龍，終于邁入了成長期。
一時間，祝憐也不知是興奮還是苦澀，因為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對以思的喜歡，根本就不是什麽欣賞。
在五味雜陳的思緒中，祝憐醒了。
醒來後，他一臉複雜地打量着茅屋內的擺設，發現這和他曾經擺放的位置幾乎一模一樣。若不是住的人還有點生氣，他都要覺得這間茅屋是被強行按下了暫停鍵的标本，将時間定格在它剛建好的那一刻。
他不敢想象以思一個人是怎麽過來的，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将屋子裏的陳設擺放的和記憶裏的絲毫不差。
後來呢？
後來發生了什麽？
他為什麽會魂魄殘缺，輪回轉世？
還有花音曾經說過的“聽說你在沉睡前受過傷”……是誰傷了她？
祝憐滿肚子的疑問，可偏偏以思就是不告訴他，還要他自己想。
自己想就自己想。
可能是越想做什麽就越做不成，祝憐已經一連好多天沒有做夢了，不僅沒有做夢，他還感覺自己的靈力在靈府內時不時莫名地消失掉一點。
這讓他有些警覺，靈力莫名其妙地在靈府消失，會不會是自己的魂魄又出了問題？
他自己查探了一番，始終沒有查出什麽毛病，只好把這件事告訴給了以思。
以思聽了之後愣了好一會，先用神力在祝憐體內游走了一遍，沒有發現異常，然後才來到他的靈府前，躊躇了半晌，才進去。
與以思靈府內滿天的幽冥不同，祝憐的靈府山清水秀，綠意盎然，俨然是一副世外桃源般的景象。
以思平時喜歡待在祝憐的靈府內休息，這也使得她能夠好好的睡上一覺，自然，她也對靈府內的情況了如指掌。
所以她剛一進入靈府，就感覺到了一點不一樣的氣息。
循着那點氣息找過去，以思終于在一片寬大的葉子底下，發現了一個瑩白色的、拳頭大小的光團。
以思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她輕手輕腳地将葉子蓋了回去，生怕驚擾了那脆弱的小光團，可心底的巨大喜悅卻壓抑不住，眉眼眉梢都是喜悅。
她找到靈府裏的祝憐神魂，帶着他來到小光團的旁邊，小聲道：“祝憐，你猜猜她是什麽。”
祝憐在看到光團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她的身份，有些緊張，也有些雀躍：“以思，這是我們的孩子？原來這麽小的嗎？那她是随你還是随我啊？”
以思看着祝憐緊張的都語無倫次了，忍俊不禁：“自然是誰的靈力強就随誰了。這麽看起來，這是只小狐貍呢！”
聞言，祝憐有些傻氣地笑了笑：“小狐貍啊，挺好的，真好……”
真好，世界上就不再只有一只九尾天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