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比賽
比賽
“你想多了，我沒有心情不好。”這話倒也不算騙他，我确實沒有心情不好，只是太過清醒的認知像塊巨石一樣沉沉地壓着我，若只是普通的親友，像幫主他們，我倒也不會有什麽壓力，可偏偏是他的團隊，偏偏是他。
“你好像越來越不喜歡說話了。”
“其實我本來就不喜歡說話的，我現實很內向很社恐。”
“可是你以前很熱情，看起來比現在快樂很多。”
“那是裝的啊，我和美人蕉剛認識的時候，她也是這麽活潑熱情的。”
“不能說是裝吧，只能說那是你的另一面。”
我看着這句話，愣住了。
“你不用覺得有壓力啊，我之前跟你說過，我有一段時間很落魄的，家裏出了問題，我學都上不下去了，回國來打工，靠游戲賺錢吃飯，是後來這兩年才慢慢好起來的。”
“那段時間我看到以前的朋友，心裏也有一種巨大的落差感，那種感覺特別難受。我不知道人突然從高處跌落和在低谷裏爬不上去哪個更難受，但我知道，你現在肯定不快樂。”
“雖然抛開那些長期養成的世俗觀念很難，但你能不能先別退，稍微嘗試一下？”
“你走一小步就行，剩下的就我努力一點，多走幾步，說不定我們就能把整條路走完了呢？”
我望着身邊那道身影，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點想哭。
“卿禦。”
“我在。”
“剛才你說那些話的時候，我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書名，我想分享給你。”
“嗯？什麽書？”
“《落魄少爺強制愛，美豔嬌妻哪裏逃》。”
……
“美豔？有多美豔？給我看看。”
……
在我顯而易見的轉移話題下，他也沒再繼續追問下去，最後我們的話題成功偏離到了稀奇古怪的霸總小說上。
那天晚上，我們挂到很晚，臨下線前，他再次叫住我。
“南西，就算你不走那一小步，也先別往後退，好嘛？”
屏幕前，我苦笑着打下一句話，“我尋思着，一直以來，我也沒退過。”
微瀾說得沒錯，我确實是個蠢貨，哪怕明知道前面是道懸崖，我卻還是因為貪戀遠處那抹陽光，一直徘徊在崖邊不肯離開。
蠢死算了我。
八月中，由于天氣變化，我發了一場高燒，好幾天沒能上游戲。
在床上昏昏沉沉躺了好幾天，我才算恢複些精神，期間我好像接了微瀾一個電話，說了些什麽我也記不清了，只記得後來電話鈴聲一直響，我嫌太吵，就開了靜音丢到一邊，等撿起來看時才發現，上面有好多個未接來電，有幫主的，有微瀾的，有詐騙電話和沒接到的外賣電話，其中打得最多的卻是卿禦。
再打開聊天軟件一看，也有好多信息，全都是來自幾個結義和幫派以及團隊裏一些比較熟悉的人的問候。
我回完其他信息，輪到卿禦時卻突然有些詞窮，想了好半天也只得一句：“我沒事了。”
他幾乎是秒回過來，“沒事就好。”
然後，我們齊齊陷入沉默。
過了好久，他才突然打來一個電話，我接起來，他的聲音裏帶着些埋怨，“你的網絡安全意識真強，問了一圈沒有一個人知道你的住址。”
我忍不住發笑，“你知道我的住址幹嘛？當場飛過來面基？”
他也笑，“那倒可能性不大，我怕吓到你，只是想給你買點藥而已。”
“那你直接折現轉給我吧。”
我是在開玩笑，可他卻是真的轉，我看着那四位數的轉賬，有點發愣，“什麽藥這麽貴？”
“無可救藥？”
“土死了。”
“我也覺得。”
那些錢，我沒有收，我想，他也知道我不會收，雖然我不敢相信，但我很清楚，他了解我，可能遠比我想象的要深。
但這真是件奇怪的事不是嗎？說到底，我們只是網友罷了。
晚上我和結義一起打本，打完本後微瀾單獨拉我隊伍，她将聲音壓得很低，像說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一樣偷偷告訴我：“西西你知道嗎？那天晚上我和卿禦他們打團，卿禦問我你去哪裏了，我說你生病了，病得很重，結果那車副本，他走位失誤了三次！三次啊！他可是從來不會失誤的人，西西，你懂我意思吧？”
“我懂，這樣難得一見的名場面，我也想當面嘲笑一下，要是能錄下來，發到網上我就火了。”
“……你就裝傻吧你！”她生氣地退隊跑了。
我看着一個人的隊伍，忍不住在心裏嘆氣。
就算我知道，又能怎麽樣呢？
又能怎麽樣呢？
九月深秋，游戲大更新，新一輪的劍巅之戰打響。
比賽以隊伍方式進行，先是本區海選、晉級、半決賽、決賽，待到決出前三名的隊伍後，再跨服比賽。
很顯然，這樣的比賽與我這種平民玩家是沒太大關系的，能擠進半決賽就算巅峰了，所以我們結義打算到時候湊個隊伍混混獎勵。
但卿禦不同，作為本區乃至全游戲有名的操作手，他的手上是有好多個老板號的，他們團隊的幾個頂級操作手到時候也會用老板號參加比賽，決勝第一。
微瀾跟我聊天說起這事的時候有些羨慕，“我也好想去打比賽啊，感覺好熱血，好刺激！但是我的操作打打本還行，這種高端玩家的比賽我真的夠不上。”
“西西你知道嘛？那天狐貍說要教我pk，同樣的兩個號，她上哪個哪個就能贏，我真的覺得好離譜啊！我以前一直以為mmo游戲的技能和機制就那些，只要都熟悉了，大家用起來的效果都差不多，操作影響也不算太大，但是和她打完以後我才發現，原來很細微的操作走位影響也是很大的！”
“他們的游戲操作意識真的很強，很多時候我想着要怎麽怎麽樣，可是手就跟不上，總慢半拍，但他們不一樣，反應特別快，我現在總算知道，我和人家為什麽有那麽大的差距了。”
是啊，我們之間，是有很大差距的。
卿禦的對話框裏，躺着一行字，“要不等比賽完，我們去挂個情緣？”放在鍵盤上的手直到發麻都沒能敲下那個“好”字，我忍不住在心裏嘆息一聲，最後還是回了他一句：“我考慮考慮。”
卿禦的話，我沒敢對任何人說起。
劍巅之戰并沒有影響到普通玩家的平靜，我的游戲生活也還是和之前差不多。
之前的瓜讓我這個女主角小紅了一把，那段時間幫派裏也一下子多出好多人，有慕名而來看熱鬧的，也有一些小號，經過這幾個月的沉澱又退了一部分，現在穩定下來的人比之前多了二三十個，幫戰時也不用再開小號湊人頭了。
我依然每天上線帶人打本，指揮團戰，偶爾和卿禦的團隊打打單，但自從劍巅的官方消息出來以後，卿禦他們幾個已經很少自己打單了，他們都各自接了老板的號，正在想盡各種辦法努力提升戰力，增強隊伍實力。
劍巅海選在十月一號國慶節的下午，玩家基本都放假的時候，第一天的比賽，我和幫主他們組了隊伍參加，九場海選賽打下來，六勝三負，堪堪晉級。
晉級賽接着海選賽進行，于是我們不得不繼續挂着隊伍等待。
閑聊的時候，幫主忽然問我：“西西，你看到那個八卦了嗎？”我愣了下，“什麽八卦？”他似乎有點難啓齒，“就是卿禦的八卦，說首都區有個富婆給他砸了幾百萬，他馬上就要帶着核心團隊把主場轉移到那邊去了。”
我愣住了，“……我沒看到，在哪裏？”他給我發了個帖子鏈接，“這是首都區那邊傳出來的，我也是剛看到。”
微瀾也在隊裏，她應該是看了群聊，發現沒有新消息後不滿道：“大哥你怎麽還私發呢？你發群裏啊，我也想看看。”其他幾個結義聽了紛紛附和，于是他只好又往結義小群裏發了個鏈接。
我點開看了一下，帖子的內容就像他說的那樣，有群聊視角，有中間人視角，也有爆料人的第三視角，還有富婆的賬號截圖和一些相關信息截圖。
我翻到最後，看到了唯一一張當事人的截圖，是富婆視角的詢問，以及卿禦的一句回複：“我考慮考慮。”
看着那個熟悉的頭像，我有些愣神。
所以，他們馬上要換區了嗎？那他為什麽還問我……
我打開他的對話框，可打出來的那句詢問卻怎麽都發不出去，最後，我的鼠标還是挪到了紅叉上。
算了……等比賽打完，再說吧。
海選結束後半小時，晉級賽開始，這次，我們打得不像海選賽那麽順利，同樣的九場比賽，四勝五負，遺憾落敗。
晉級的卿禦切回自己賬號，發消息問我：“我們後面的比賽你會看嗎？”我回他：“當然會。”
他回得很快，“那就好，不過還是有點可惜。”
我問他：“可惜什麽？”這次，他好久都沒再回我，應該是有其他事耽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