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葉孤城其實不信命,但落到如今的下場,卻又不得不信。
他為今日之事做了萬全的準備,怕普通人做他的替身會被看穿,竟是以多年的交情求了楚妍出手,只需她在紫禁之巅為自己拖延片刻,他就能大業得逞。
只是他沒想到,西門吹雪只用了一劍就看出了楚妍不是他。
不過片刻,白雲城主就落得一個“成王敗寇”的下場。
立在紫禁之巅,他已經沒了求生的念頭,在與西門吹雪決鬥之前,他問道:“冒充我的那人呢?”
“消失了。”
葉孤城眉頭微皺,卻也知西門吹雪不會說謊,“她喚楚妍,是香帥的徒弟,若今日我戰敗身死,還請你多多留意她的下落,将她平安送回楚留香身邊。”
西門吹雪點點頭,算是應了。
再之後,就是“一劍破飛仙”的結局。
可讓兩人都沒想到的是,那無形窟窿在兩人交手之時再次出現,又生生将葉孤城吞沒了。
葉孤城只覺得他身形一閃,竟然到了天上,還在不斷地往下掉。
哪怕他輕功卓絕,內力渾厚,卻因此時無處借力,只能盡力穩住身形,希望在落下去的時候可以得到緩沖。
卻不想在他離地面越來越近的時候,竟然看見兩道身影朝自己飛奔而來,為首之人赫然是楚妍。
她似乎在被人追殺,身形也踉踉跄跄,已然是強弩之末。
葉孤城一時之間竟想不出江湖之中有誰能将她逼迫到這種狀态。看到追在她身後的人影,葉孤城也不敢托大,他運足了內力,足尖踩在楚妍的劍上借力,手中一劍橫出,将那人掃了下去。
Advertisement
楚妍冷不防在逃跑的路上遇到個人,待那人朝她沖過來,她才在一瞬間看清了他的臉。
“葉孤城。”
又說岳老三被葉孤城一劍掃落,徑直掉進了夜宴前的水池中,早在諸葛神侯喊出“護駕”的那一刻,就有無數侍衛将天子保護起來。
方應看本來是護在天子身前的,只是随着空中的人影離地面越來越近,他竟然一個閃身就蹿到了最外面。
葉孤城拉着楚妍飛身而下,落在琉璃瓦上。
底下是無數禁軍和天子大臣。
他盯着楚妍的臉看了一會兒,擡手拍在她背上,打的對方吐血不止,那三枚金針也随着這一掌被打了出來。
葉孤城垂着眼,看着楚妍似有萬語千言,最終卻化成了一聲嘆息。
随即他擡起手,按在楚妍天靈之處的大穴之上,一個翻身倒立壓下,竟然将自己畢生功力都傳了過去。
楚妍被他一掌清了體力淤血,卻沒料自己還沒開口,就被迫接受傳功。那一瞬間,楚妍就明白了葉孤城心存死志,她用盡力氣抵抗,卻絲毫沒有效果。
不過片刻,葉孤城收手,踉跄立在她身前,舉起她握劍的手,一招劃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你我有緣,便送你這場造化。”
話音剛落,便是身死道消。
楚妍被巨大的內力沖刷着經脈,又親眼目睹了親近之人被自己所殺,她痛苦地哀嚎出聲,兩眼一黑,當場暈了過去。
又因沒有支撐,竟然要從房頂上滾落下來。
方應看一個飛身,将她抱在懷裏,反身朝天子跪下,揚聲道:“陛下,求您救她!”
一場夜宴就這麽突兀的散了。
只留下禁軍侍衛和六扇門一派的人。
天子自然是不會救人之法的,但這不妨礙他在知道方應看懷裏的人是誰之後派禦醫過來。
岳老三早被禁軍控制,又遭諸葛神侯親自審問,當下全盤托出。
他只說自己是要替兄弟雲中鶴找方應看報仇,卻不想他不在府裏,他夫人要與自己拼命,二人打着打着就來到了這裏。至于後面傷了他的人是誰,他不認識。
葉孤城的屍體被放在一旁,他死前那句話在場衆人也聽到了,當下就有人腦補出來什麽仙君落難傳功凡間女子之類的話,要不是顧忌方應看在場,恐怕立時就能寫出來個仙凡相戀的話本子。
只是諸葛神侯等人可以肯定他不過一介凡人,但此人究竟是何來歷,就要他們去查了。
再說楚妍昏在方應看懷裏,又得他求天子派禦醫診治,來人正是曾經給她診脈的張掌院。
“神通侯夫人此前經脈受創,體內淤血散不出來,如今被人将全身經脈打通,又有磅礴內息溫養,竟然比普通人還要強上幾分。待她醒了,可謂是身強體健,內功高強。”
方應看半摟着楚妍,不想半個月之內她竟然遭遇兩次絕境,可偏偏這兩次自己都不曾保護好她,他聽着岳老三之前的話,只覺得這“四大惡人”一個一個找上門來當真該死,他定然要尋個機會将剩下的一網打盡,以消後患。
他自然是見到了那個白衣劍客給楚妍傳功,其實此前方應看也不是沒想過用自己的內力去救楚妍,只是縱然他武功卓絕,可修習內力不過二十年,哪怕只損傷個三年五載,都會讓他實力大減,到那時他還如何能護住神通侯府,護住楚妍?
今日聽到張掌院說楚妍已經盡數康複的消息,方應看內心未嘗沒有松了一口氣,如今他委實是将楚妍放在心上,斷然不願意看她整日恹恹的。
因為此事除去最後白衣劍客給神通侯夫人傳功這件事之外,其他情況也是簡單明了,諸葛小花同方應看打了聲招呼,說明日少不了派人去府上詢問今夜當值的丫鬟仆役以佐證岳老三的話,又說若府中有什麽打鬥痕跡,也請先保留不動。
方應看見楚妍牽涉其中,自然是願意配合六扇門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當場就應下了。
于是在諸葛神侯向天子回禀進度之後,衆人也得以離宮,那岳老三被六扇門帶走,想必輕易是不能脫身了。
方應看抱着楚妍回到府裏,先将她放到床上,又細細問了丫鬟今夜之事,也見到了前廳椅子上的暗器。
他站在夜色裏,整個人的氣場卻比夜色還深,那璀璨的月光都不能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四大惡人’,本侯定要這江湖之中,再沒有你們的活路。”
因為有先前雲中鶴的功力打底,此次與她傳功者又是教導她多年的葉孤城,所以楚妍并沒有昏迷太久,子時還未過,她便悠悠轉醒,只是此次卻見方應看沒坐在床畔,而是于不遠處的桌前擦着那杆烏日神槍。
“侯爺。”
方應看聽到楚妍的聲音,急忙放下手裏的東西朝她走去,“醒了?可要喝水?”
楚妍強撐着精神與他說笑,想安他的心,“侯爺這次打算怎麽喂我?”
方應看擡手端起旁邊的杯子,将水一飲而盡,又如上次一般,吻着喂到她嘴裏。
“以後就算要去天南海北,本侯都不會再離開你。”方應看摸着楚妍的臉,“我知道夫人你聰明能幹,只是這也太危險了。”
楚妍微微愣神,沒接這句話,只問道:“傳我功力的人,他的......”
“被六扇門帶走了,想必等案子查明之後,就會移到義莊。”
楚妍只覺得眼眶一熱,眼淚竟然止不住的往下掉。
方應看細細觀察她神色,用頗為肯定的語氣道:“你認識他。”
楚妍擡手覆在他的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沒有。”
她沒說認識也沒說不認識,只說沒有。因為葉孤城死前的話就是為了幫她撇清關系才留下的,她不願意騙方應看,也不願意辜負葉孤城的心意。
她在白雲城住了二十年,葉孤城待她如至親,是半個師徒,也是半個父女,所以當時葉孤城求到她面前的時候,哪怕是有天大的風險她都應了下來。只是她從知道葉孤城的計劃開始,她就明白這人心裏是存了死志的。
她沒有辦法阻止,她只能看着他走向深淵。
方應看見她神色,便不再多問,只是将楚妍摟進懷裏,一下下順着她的背,以示安慰。
“方應看,”楚妍将臉貼在他心尖的位置,“你帶我去金明池放個河燈吧。”
方應看什麽都沒說,拿了件披風裹在她身上,拉着她出了房間。
馬車挂着神通侯府的印記,自然能無視一切宵禁。
一路疾馳到了金明池畔,只見汴河之上漂着無數河燈,又因到了深夜,四周不見一個人影。
楚妍自馬車上拿了河燈,用火撚子點燃上面的蠟燭,彎腰将燈推進了池子裏。
她雙手合十豎在身前,只求葉孤城來生順遂。
河燈上的字是楚妍在馬車裏就寫好的,方應看站在她身側,瞧見燭光之下籠罩的句子。
生者為過客,死者為歸塵。
天地一逆旅,同悲萬古塵。
想必是為了今日那白衣劍客寫的。
方應看突然有些不開心,他雖沒在楚妍眼中看到她對那人有什麽情愫,卻因為插不進那種氛圍而覺得無能為力。
楚妍不知他所想,只又拿出一盞燈,讓它順水而下。
方應看無意瞟了一眼,卻覺得哪怕是之前李白的詩都不能和這盞燈上面的比。
因為楚妍寫着:
希望我夫君方應看能開開心心,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