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四月一日的獻祭
四月一日的獻祭
a black sheep
害群之馬。
老師教這個詞彙的時候我很困惑，為什麽一只與衆不同的羊要被叫做害群之馬呢？
它多可憐，多無辜，它只是生來就是黑色的而已。
它有什麽錯？
高橋秀樹想。
林川美津子的日記
2018年3月31日 晴
明天就是秀樹的生日，我和往年一樣準備了禮物，今年我要不要送給他呢？美加會不會為此生氣？好糾結啊。
4月1日
秀樹起的很早，父親占着衛生間不出來，以至于他一直沒找到機會上廁所。
狹小的客廳裏堆了亂七八糟的東西：泛黃的背心穿得都要透了，随意的扔在地上，綠色的啤酒瓶子散在黃黑的地板上，未喝盡的酒液浸濕了背心的一角，茶幾上還有一團白色的嘔吐物，順着茶幾流到地上，鞋子擠在地上發出惡心的臭味，電視機上甚至有一團來歷不明的女士內衣。
秀樹表情嫌惡。
他繞過雜七雜八的東西，溜進廚房，對着焦褐色的牆壁煮了一兩碗面條，其中一碗加了一個荷包蛋，他吃了沒有荷包蛋的。
“小兔崽子，你要是敢吃獨食老子就去你學校收拾你！”醉酒一夜并不能阻止酒鬼發飙。
秀樹并沒有在意，他關上了所有窗戶，打開了煤氣，然後出門。
出門時，他很平靜。
今天家裏的就沒喝完，父親不會去工作。
他用鎖鎖上了門鏈，鑰匙最後被他扔進了河裏。
到學校，他怕被人看到，先去了廁所。
他推開廁所的門，被一盆尿淋了個正着，田中他們哈哈大笑，然後一溜煙跑了。
秀樹鼻尖聞到一股騷氣，渾身奇怪的味道，他為了清洗自己，曠了兩節課，因為怎麽洗也洗不幹淨。
他勉強穿着濕噠噠的衣服到儲物櫃，一打開，所有的衣服在胸口上都被剪了兩個洞，穿上大概十分羞恥。
第二節課下課，他一身濕衣進了教室。
田中探頭探腦地告訴別人，高橋秀樹衣服上都是尿。
坐在他後排的渡邊探頭探腦的一聞：“一股尿騷味！”
秀樹習慣性地僵直了身子。
田中一臉嫌棄：“渡邊，你惡不惡心。”
他們是在上課，所以說話很小聲，老師沒聽到，不過秀樹前後左右的同學都聽到了，他們默不作聲地離高橋遠了一點，包括林川美津子。
臺上的英語老師剛好轉過頭，注意到高橋，她用做作的語調捏着嗓子說：“Mr Takahasshi,why are you all wet（高橋先生，你為什麽渾身濕透？）”
高橋低着頭沒有回答，田中替他回答了：“他在洗手間弄了一身尿！”
同學們哄堂大笑，英語老師擰着眉頭，卻又突然松了：“哦，原來是愚人節！”
這糟糕的一天，一如既往。
下了課，同學們更加放肆。
渡邊問他：“高橋，你惡不惡心？”
他低頭沒有回答，只是整理筆記。
“跟你爸爸一樣惡心！”
他的頭更低了。
“寫什麽寫？你還有臉坐在這裏？”尾島從旁邊經過，順帶扯下了高橋的筆記本，他把筆記本扔在地下，踩了兩腳走了。
高橋去撿筆記本，剛準備拿起，一只鞋踩了上去，那是一只黑色的小皮鞋，女款的。
他順着鞋看上去，看到臉——野草麗。
野草麗尖叫着踹了他的臉：“他看我的裙子下面！”
高橋猝不及防被踹了一腳，眼睛火辣辣地痛，模模糊糊，他看到林川退到旁邊，那一群男的擁上來趕着去踢他。
好疼！頭，肩，背，肚子，腿，胳膊都火辣辣的疼！他蹲下，縮成一團。
“我就說，他跟他爸一個樣！他爸上次能占美加的便宜，他也是個小流氓！”
“美加，沒事吧？”這是林川的聲音。
“走吧，走吧，這是男孩子發揮男子氣概的時候，美津子，美加，我們走吧。”這是野草麗的聲音。
不想，不能這樣了，高橋，你不是想改變嗎？
高橋的身影開始虛化。
異能【透明人】。
“咦，他又開始變透明了。”
“快，趁還能摸到他，打暈他。”顯然男孩子們有經驗。
七手八腳的砸得高橋滿頭血淋淋的，男孩子們慌了，不知道高橋是死是活，田中拍板決定，他們把高橋藏到樓下花壇裏。
裝暈的高橋醒了。
此時。
遠處，“轟！”
住宅區燃起熊熊烈火。
一名播主遠遠的看到爆炸，十分興奮。他摸出手機，點開直播：“友友們好啊！這裏是橫濱壽町，早上10點02分，我們可以看到一戶住宅區發生了爆炸，讓我們去了解一下詳細情況啊......”
在走廊，高橋擡頭看到了遠處的烈火。
他心跳得飛快。
高橋沉默的走回教室。
回到教室，班主任正在上課。
他看到高橋一頭的的血，還逃課，萬分惱火。
“高橋，你成天就知道打架厮混欺負女生，還曠課，品行不端，你來上學幹什麽？滾回家和你那流氓老爸一起賣酒瓶子吧！”
“野草麗，你上來，高橋，你現在就給野草麗道歉。”
高橋看了野草麗一眼。
野草麗昂首挺胸地上來了。
高橋卻看向老師：“我沒有，是她針對我。”
班主任說：“高橋，你那套說辭你能騙過誰，誰閑着沒事誣陷你，你該好好反思一下，你說大家跟你關系不好，看不起你，你好好的誰會看不起你？你不要老是從別人身上找問題！”
高橋在講臺上看了全班的每一個人，心虛如林川，得意如田中、渡邊，冷漠如班長。
高橋向野草麗鞠躬：“對不起。”
林川美津子心裏五味雜陳，她看到了一切卻不反駁，直到高橋也彎了腰。她手放在抽屜裏的蛋糕盒子上，彷徨無措。
她隐隐感到什麽變了。她記得曾經和她一起寫作業的高橋，一起爬山的高橋，送她日記本的高橋，打籃球的高橋。他也曾開玩笑地說他覺得女生裏身材最好的是野草麗，她很生氣，他連連求饒，可後來什麽時候，他見到女生就要避着走了呢？
要是那件事沒發生就好了，要是她當時沒帶美加走那條路就好了，就不會遇到高橋的父親。
林川知道高橋秀樹是無辜的，她不敢說，她覺得說了就覺得對不起美加，就像她不敢說她還喜歡高橋一樣，可她日記本的第一頁還分明寫着：
2013年2月28日 晴
親愛的日記先生，
告訴你一個秘密，林川美津子最喜歡高橋秀樹了。
下課，高橋走到野草麗面前，結果被男生攔住了，高橋索性放大聲音：“關于你媽媽的事，我想跟你聊聊。”
野草麗瞪大了眼睛，她像只炸毛的刺猬，她讓那些男生讓開，然後威脅道：“誰要是敢跟着我就告訴老師你們早上潑水的事。”
她果然知道。高橋冷笑。
他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冷靜與堅定。
“殺了她，殺了這個滿嘴謊言的女人。”一個聲音在耳邊叫嚣，那是惡魔的誘惑。
野草麗不認為高橋這個慫包能幹什麽。她只關心媽媽，她知道高橋父親那個酒鬼一直偷偷欺負她媽媽，她沒法救她媽媽，只能從高橋這邊出口惡氣。在她看來，高橋活該。每次高橋說起班裏的女生，她都覺得分外惡心。
他們走到學校後面的樹林裏。
“高橋，你什麽意思？”野草麗問。
異能【透明人】
野草麗看着高橋變透明，想看到怪物一樣。瞠目結舌。
父親也常說他是個怪物呢。高橋想。
高橋用準備好的刀捅向野草麗的脖子。他的異能可以讓別人不能主動摸到他，但他可以碰到想碰的人。
“啊！”草叢裏的林川尖叫。
高橋忽有些緊張，這股緊張迫使他追上林川美惠子并殺了她。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卻沒了以前的光亮，她沒了呼吸。
高橋不知所措，正好學校操場下水道在施工，他趁大家都在上課的功夫把她扔了進去。
他把刀藏在懷裏，回了教室，教室裏的人又開始欺負他，他不甘心，他受不了了，他全力催動異能，他摸出刀，他堵在教室門口......
沒人敢不自量力的對抗異能者。
他毫發無傷，只有手裏的刀在滴血.
他看向教室最後面。
美加縮在牆角，臉上滿是淚水，驚懼萬分......後面黑板上歪歪扭扭寫了幾個大字：
愚人節快樂！
“前輩，愚人節教室謀殺案的真兇竟然被您抓到了！”
“當然，畢竟我是最強的獵犬。”條野玩着手裏的帽子。
旁邊的文員刷刷打字。
“咦？那個案子三年B班還有一個幸存者哎，叫相裏美加。高橋秀樹怎麽偏偏饒過她呢？”
條野想到林川美津子的日記——案件最重要的證據之一。
“誰知道呢？”
說到底，高橋還是困于他父親吧，不然不會愧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