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家裏的事不可說,身上的痛苦不可說,對明日的畏懼不可說,對世人的疑惑不可說,昨日之恥不可說。 ——太宰治
結夏打開手電筒照向牆壁。
條野拿着手杖,明明沒有用它探路,卻像正常人一樣走路,或者說,這樣才是不正常的。
正常人在黑暗裏,哪怕有手電筒,也不會走的這樣平穩。盲人更無法這樣行進。
結夏沒有發現一點不對,她的注意力全在牆上的壁畫上了。
灰白色的牆面上用紅褐色的油彩刻着各個人名,紅褐色,就像血跡幹掉了一樣。人名的字跡風格各不相同,刻的很深,甚至能看到牆上的粉灰簌簌落下。
結夏看得毛骨悚然,強裝鎮定:“這做的真逼真啊!筆跡還不一樣,說不定叫了不少人幫忙。”
條野走近牆壁,摸上了牆上的字跡,他一一摸去,末了沾了點顏料在鼻尖輕嗅。
結夏好奇地看着,條野這動作很有一套的感覺。她也走近了,只是因為怕弄一手灰,就沒上手。
“這些字都是一個人寫的。下筆的力度,方向,運勁的手法是一樣的。”條野得出結論。
血也是真的,人血。他把最後一句咽下了。
“這人真厲害!”結夏贊到,她都被騙過去了。
手電的光照到一張畫。
準确的說是一塊大大的黑板上畫着一個班的全體同學,黑板上還畫了一塊黑板,猩紅的字寫着愚人節快樂,樂的最後一畫流下長長的一條血痕,還蓋住了下面一位同學的臉。畫面很詭異。
但最詭異的是,所有沒被蓋住的臉都是骷髅,這是一群穿着打扮各異的骷髅:馬尾辮骷髅,學生頭骷髅,帶眼鏡的骷髅......并且他們神态各異,比“耶”的,耍酷的,甚至還有一個骷髅嘴裂開,像是在微笑。
他們面前是一個大大的奶油蛋糕,只是被砍了一下,變得稀巴爛,從破碎的紅色果醬可以看出,好像是個生日蛋糕。
不對!
不是所有人都是骷髅!
人群中間的男孩有一張清純的臉,眼睛亮的出奇。
結夏端着手電筒細看,男孩的眼亮光一閃。
“放-我-出-去……啊啊啊啊……放-我-出-去……”
手電筒驚掉了。
聲音好像是從後面來的,結夏循聲轉頭。
冰涼涼的,什麽東西。
一只手抵在她的脖子上,灰白的皮膚上有紫色的瘢痕。
“啊!”
結夏迅速蹲下,然後抱住了旁邊的柱子——條野的腿。
她這才意識到,那手是橡膠手套做的,她一蹲就滑開了。
“呵。嗯,沒事吧?”條野問,他站得很直,手剛好搭在結夏頭上,就順手順毛似的摸了摸結夏的頭,手感不錯,嗯?還帶了貓耳朵。
結夏沒空管他的動作,順嘴答句沒事,然後匆匆站起來,仔細端詳了這個機關,是軌道滑過來的,手是橡膠的。
那畫上的骷髅眼眶都亮了紅燈,嗯。結夏被吓了幾回,鎮定了不少。
她把橡膠手套小推車推回去,紅燈就滅了。她撿起手電,再次照向那個男孩的眼,車又彈了出來,紅燈又亮了。
“放-我-出-去……啊啊啊啊……放-我-出-去……”
她長舒一口氣,可算把我玩明白了。
一旁的條野努力憋笑。
結夏強裝鎮定。
“這個故事背景,好像是校園暴力,受害者應該是一個小男孩,嗯,就是這有一幅畫,上面畫了一個班級在四月一日給人慶生,除了中間的小男孩,所有人的臉都是骷髅。”結夏介紹道。
“想法很不錯,可為什麽小男孩的臉不是骷髅呢,反而同學是?”條野狀若不解。
“可能這表達的是男孩本人的怨念吧,想讓施暴者生不如死?”結夏說。
條野說:“是了。”
小男孩的怨念可真可怕呢,條野想。
推開走道盡頭的門,是一間教室,不過沒有窗戶,也沒燈,黑漆漆的。
結夏站在門口,用手電粗粗掃了下整間教室。
沒擺什麽骷髅啊屍體啊什麽的,除了黑了一點,其他都很普通。
結夏上當幾次,心裏早有了戒備,明面上看不到,那就指不定在哪個黑暗的角落裏藏着。
手電照向桌面。
都是很正常的桌子,每張上面基本都有學生的草稿和塗鴉,天下學子都一樣,哈哈。
不過,整個教室最中間那一張桌子上的塗鴉好像是紅色的。
結夏屏息,我來了。
“我去看看中間桌子上的塗鴉。”結夏說。
條野微笑,擡手揮了揮。
結夏在狹窄的座位間繞來繞去,向中間的桌子進軍。
這些桌子桌肚裏有的還塞着課本,小鏡子什麽的,結夏拿出課本,想在血裏泡過一樣,皺巴巴,還有股腥味。那小鏡子也碎了,還有血跡殘留,所有人的物品都是這樣,血淋淋的。而那紅色塗鴉桌子的後座,還有一節手指,做的太逼真了,還有股腐爛的臭味,她看一眼就迅速塞回去了,說實話,有點掉san值。
紅色桌子反而沒啥,就寫了個猙獰的“去死”。
條野随便坐在教室邊角的一張桌子上,與黑暗融為一體,整個教室的光都在中間結夏手裏,理所應當的,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在結夏那。
條野凝神靜氣,撫摸着手杖。
三,二,一。
鎖鏈機關的聲音。
重物落下的聲音。
結夏跌倒的聲音。
槍聲。
牆壁破開的聲音。
子彈入體的聲音。
結夏未反應過來的時候,眼前突然一片大亮。
面前是一個血腥猙獰的假人,是剛剛的機關放下的。
黑發綠軍裝的年輕人手持長刀,劈開黑暗(屋頂)。
他眼角紋了三篇花瓣似的紋樣,顯得氣質柔和而凜冽。
他向旁邊扔了把刀給——條野???
發生了什麽?
條野跳下桌子,自然地接下刀,笑了笑,轉身把手杖扔給結夏。
結夏茫然接過。
哇,好沉,哪裏是手杖啊?分明是把槍。
槍頭還在冒煙,剛剛那一槍是誰開的不言而喻。
對面的牆壁裏掉出了個男人,腰間汩汩往外滲血。他一只手按在腰間的傷口上,臉上滿是汗水,因為失血,他面孔發白。
這是一張過于清秀的臉。
就像剛才畫上的男生一樣。
結夏有點摸不清情況,也不敢輕舉妄動,她緊蹙着眉頭,十分警惕,視線在那三人間亂轉。
“高橋秀樹,異化異能擁有者,涉嫌參與39起謀殺案,我在此逮捕你。”條野笑着說。
受傷的男人——高橋秀樹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慘白的臉上汗珠絲絲劃過。
“是軍警啊,終于來了嗎?”
“現在放棄抵抗還來得及呦。”條野一下一下把刀拉出又放回,發出金屬摩擦的“沙沙”聲。
“我沒有要抵抗,我只是想拉人墊背而已。”高橋說罷,身形迅速虛化。
“噗!”一柄劍穿過他的手,将他釘在牆上。
黑發男子手裏的劍果然不見了。
條野一拍黑發男子的肩膀:“末廣,真粗魯啊!”
黑發男子沒理他。
條野慢慢走動,閑庭信步,一個個數着桌子,數到5時,他拍了拍桌子。
“這裏坐的是誰還記得嗎?”
高橋扭過頭。
“林川美津子,你的青梅竹馬呀。”
“她是怎麽死的,還記得嗎?”
高橋還是沒有回答。
“你殺野草麗的時候,被她發現了,她被你殺了不是?屍體扔到哪裏了?”
高橋說:“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條野伸出一根手指,故弄玄虛地擺了擺。
“你把野草麗約出去殺害的時候,她擔心你就跟上了。懷春少女啊!”
高橋低頭,“那又怎麽樣,都那樣了。”
條野坐到林川美津子桌上,反手從桌子裏抽出一本書,這書一半都被血浸透了。
他随便亂翻,反正也看不到。腿一晃一晃,早已幹掉發脆書頁嘩嘩響,條野皺眉,表情嫌惡。
然後他将書扔到地上,在高橋面前。
結夏隐隐看到,書打開的一頁繪着一個男孩子側面的剪影。
下一秒,高橋受傷的手突然虛化,他掙脫束縛,撲到了髒兮兮的課本前,末廣突然出現,抓住他,劈手打暈了他。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來不及反應。
“小姐,玩的愉快。”條野對她說。
呵呵,這可不能叫玩。
“麻煩了,軍警先生。”結夏抿唇,然後把槍遞給他。
見條野要走,結夏忙叫住他。
“這都是真的嗎?”結夏看着周圍的一切。
“是真的哦,連道具也是哦,警察過會才來,在此之前,你可以自己四處看看。”條野說完一笑,還是看着那麽純良,然後他就消失了。
啊,是異能者。
她心裏五味雜陳,不知是被條野欺騙的憤怒,還是對“四月一日”的感慨,還是故事未完的惆悵,抑或是一種不舍。
結夏看向周圍,不知什麽時候人都走光了,或許是被疏散了,斷壁頹垣裏,只剩結夏。
她緩緩走過去,撿起了地上那本沾滿血跡的書,不僅有幹掉的舊血,還有剛沾上的新血,高橋的血。打開書,書裏的男孩模樣赫然是高橋,細細看,還能看到男孩嘴角殘存的微笑,這個細心溫柔的女孩還特地花了一束光照到心愛的男孩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