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如今的我,談不上幸福,也談不上不幸。
——太宰治
結夏坐在咖啡店的木椅上擦着大提琴。
她是來橫濱求學的學生,在咖啡店裏拉大提琴來賺外快,剛來沒多久,對一切都很新鮮。
橫濱這個港口城市最出名的地方,不是美食,不是風景,不是經濟,不是交通,而是紊亂的治安和已殘忍暴虐聞名的港口mafia。這裏不歸政府管,是個混亂的地方,硬要說這裏的老大是誰,也只能是□□了。
按照店員姐姐的說法,今天來了個新社員,是一個叫中島敦的18歲白發少年。
結夏擦好琴,套上一雙絲質的白手套,坐下。
偵探社的人剛好也在,國木田獨步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右手執一個白色咖啡杯,正悠閑地品茶,谷崎潤一郎和谷崎直美兄妹親親熱熱地坐在一起,頭貼着頭地親昵說話,太宰治笑眯眯地與新社員中島敦聊天,不知在想什麽歪點子。氣氛很歡快。
她翻開曲譜,看看今天她與哪首曲子更有緣——泰伊思冥想曲,很好,就從這裏開始吧,她用手輕輕撫過繃緊的琴弦,将大提琴搭放好。
音樂聲響,太宰治驀地回頭,他鳶色的瞳孔裏映出結夏的影子,不知在想些什麽。
結夏向對面微笑。
結夏到橫濱名義上是求學,實際上,是尋人,想到舅舅最後出現的地方找找線索,如果不是這樣,她打死也不會回來。想到下落不明的澀澤龍彥,她眼底晦暗不明。
結夏結束了當前的曲目,偵探社的成員們卻好像陷入了一種“劍拔弩張”的氛圍,黑發男子太宰治很沒形象地跨坐在椅子上,中島敦正噼裏啪啦地報着職業:“老師,醫生,明星……”
中島敦神情緊張,滿頭大汗,一副全力以赴的要緊樣子。
而黑發男子頗為臭屁的搖頭:
“不是,錯了,不對……”
表情甚是得意。
真熱鬧啊!
結夏整個人靠在大提琴上,懶洋洋的看着這一幕。
聽到樂聲停了,太宰治興沖沖的跑過來,結夏才到咖啡店沒多少久,倒是第一次見到傳言中的太宰治。
想起店員們對他的評價:不正經,摸魚,輕浮,賒賬……結夏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一把拉住結夏的手,以一種做作的深情語調說:
“美如空谷幽蘭的小姐,你可以和我一起殉情嗎?”
啊?什麽情況?
示愛?表白?大冒險輸了?
“我們認識嗎?”結夏問。
黑發男子挑了挑眉。
太宰治将手并在一起,頂着一張無辜臉賣萌,跟個小孩子一樣。
結夏扭過頭,心想:但凡這人長得醜一點就被誤認為變态了。
“親愛的小姐,能允許做一下自我介紹嗎?”
太宰治紳士地問。
也不等結夏回答,他微笑着介紹自己:
“我叫太宰,太宰治。”
他笑得溫柔而內斂,就像個純正的紳士。
結夏定下心緒,望着太宰治的鳶色眼睛:“我叫沈結夏。”
“中文名啊,小姐是中國人嗎?”他問,一副好奇寶寶的态度。
“我是中國來的留學生。”結夏說。
“口音很标準呢,仿佛在橫濱長大的一樣。”太宰有意無意地說。
結夏心頭一緊,白手套下的手攥成了拳頭。
人生的前八年,她确是在橫濱度過的,那時橫濱比現在亂多了。
深埋在心底的記憶早已發黃,褪色,只是那槍聲,那尖叫聲,那群黑衣人仍在她的回憶裏陰魂不散,時刻提醒着結夏她的過去,她無法擺脫的以往。
那時橫濱陰沉沉的天和街道裏浮動的濃濃血腥氣布滿記憶。
如果想在橫濱立足,心狠手辣是必要的,萬幸父親是mafia幹部,她們母女才能安全,父親清楚,母親也清楚,他們做着肮髒的事,消耗着自己的良心。
八歲那年,一切都變了,父母的死讓結夏的生活徹底改變,離開了生她養她的故鄉,奔向了未知的遠方。
全新的生活幹淨明亮,過去的一切被漸漸的壓在了 黑暗的箱底,許久沒有提起了。
思緒回歸。
太宰治,不會認識我吧?不應該啊,若見過,我對他不會沒有一點印象,而且,十年了,□□首領都換了,我也變了,也不會怎麽好認吧。
十年,已足以讓一座城市忘記一個人。
但願是我多想了。
“啊,謝謝誇獎,我一直為口音純正而驕傲呢。”結夏裝作沒聽出什麽言外之意,笑靥如花。
太宰治确實不認識結夏。
可她有一頭不常見的純白頭發,讓他不經意間想到一個很麻煩的人。
“太宰先生!太宰先生!”中島敦少年開心地喊着。
“我又想起一堆職業,您快來看看有沒有您的!”中島敦激動異常,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原來是在猜太宰的職業,倒時新奇的游戲,不過——
咦,人哪來的尾巴?
結夏定睛一看,原來中島敦腰上拖了一條長長的黑色腰帶,晃來晃去地,就像尾巴一樣。
不得不說,蠻可愛的。
結夏在心裏贊嘆道:
這設計倒是十分別致,自出心裁。
中島敦少年急吼吼地跑了過來,甚至沒有留意到太宰治身旁的結夏,直接隔在了她與太宰之間。
結夏皺了皺眉。
“太宰先生……”中島敦話說了一半,太宰直接把手按在他的肩上。
“停!”太宰說。
結夏好奇地看着他們。
“阿敦啊,”太宰治語重心長地說,
“打擾別人和美麗的小姐約會,是會遭天譴的啊!”
啊,原來是在欺負小孩子呀。
中島敦少年神色讷讷,尾巴,哦不,是腰帶都郁悶地垂了下來,他伸手撓了撓自己的一頭銀白色亂發,表情茫然,不知所措。
“太宰先生和善可親,我們聊的很愉快。”結夏禮貌地澆了一桶汽油到火上。
“小姐哪裏的話,能為美麗的小姐服務是我的榮幸。”
太宰笑眯眯地說,眼睛彎彎的,鳶色瞳孔裏透出狐貍般的狡诘。
“我看中島君好像有事要說。”結夏說,這孩子看起來怪可憐的,像一只委屈的大貓。
中島少年一下子從陰暗沉郁的氣氛裏爬出來,睜大眼睛期待地看向太宰。
太宰從善如流地望向中島敦。
“阿敦,繼續猜吧,猜我從前的職業”他說。
太宰随意地倚在咖啡店裏的一張空桌子邊,整個人像沒骨頭一樣,懶懶散散的。偵探社的其他人對他的這份樣子,已經見怪不怪了。太宰嘴角噙着一抹不太真實的微笑,眉宇間多了幾分漫不經心,他看着中島敦,又好像并沒有看着中島敦。
中島敦抿了抿唇,又清了清嗓子:
“郵差”
太宰搖頭。
“服務員”
太宰依舊搖頭。
“我能一起猜嗎?”結夏問,她光看着這猜得火熱的氣氛也很手癢。
“當然了!”太宰治看着她微笑。
然而幾輪下來,依然沒有結果。
“中島君,我們剛才猜的都是一些正常的職業吧”結夏問。
中島點頭。
“那我們接下來猜些不尋常的,或者我們自己見過,但太少見的。地毯式搜索!”結夏好勝心被激發出來了,躍躍欲試。
中島敦表示贊同。
“殺手。”結夏說,結夏抛出一個大膽的答案。
太宰擺手。
“雇傭兵。”中島敦說。
但還不是。
結夏咬了咬牙,她想起一個職業,可這個職業,說了有損她的形象,望着太宰漂亮的臉,她又越來越覺得這個職業的可能性很大,想了又想,她猶豫着說:
“牛郎”
太宰治和中島敦同時用驚悚的眼神看着結夏,結夏被看得心裏發毛,她默念,眼觀鼻,鼻觀心。
太宰醞釀了一陣哭腔:
“結夏小姐,您竟是這樣想我的嗎?”
他的嗓音嗚嗚咽咽,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
結夏:她理虧,她認錯。
她看着自己的手套,暗自念叨,其實這份尴尬也可以回避,只要她用這雙手一碰,異能觸發,答案就出來了,不過也沒了游戲的樂趣,她才不要作弊呢,自己要hold住,不就是猜了一個尴尬的答案嗎,她也沒別的意思啊。
給自己做足了思想工作後,她繼續參戰。
是什麽呢?
“自由職業不能算吧?”結夏問。
“不是啊,是很正經的職業呦。”太宰笑意更濃。
我養父母的已經職業猜過了,舅舅猜了,同學朋友的家人也都猜了,還有誰呢結夏想。
對了,還有我父母,也問問吧,雖然這是最不可能的了。
“港口黑手黨”結夏問。
太宰笑的非常開心,開心到古怪,笑的仿佛要變形。
“哎呀,結夏小姐,恭喜你攻克了偵探社七大不可思議之一哦!”
“對了”結夏看着太宰,不知是驚喜更多還是驚恐更多。
她退了半步,深吸一口氣,壓住內心的波濤。
橫濱的黑手黨。
前港口黑手黨,太宰治先生。
結夏定定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