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只是想幫您取暖
只是想幫您取暖
“偌大的院子,怎麽會連一個多餘的寝屋都沒有?”沈路遙走到屋外将門關好,然後強忍下心中的羞憤,低聲質問道。
如此一來,她豈不是要跟溫時玉睡在一個房間了?他們都還沒成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成何體統......
想到這裏,沈路遙不免紅了臉頰。
“娘娘息怒。”秦海垂着頭拱手道,“這院子裏平日并無客人,公主喜靜,所以未曾添置過多的客房,眼下只有兩間。”
“那另一間客房留着作甚?”
“另一間客房是公主為江林公子留的,他已經住下了。”
江林?溫良竟特意為他留了寝屋?沒想到他們二人的關系比她猜想的還要好,溫良該不會......
沈路遙突然微微一笑,她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待将秦海屏退後,她抿着唇推門而入,重新回到溫時玉身邊。
“殿下,七公主好像有喜歡的男子了,這次北霄與端戎的和親......不會要棒打鴛鴦吧。”
她趴在床前,細細地将溫時玉的碎發別在耳後,她看着他的睡顏,心中泛起幾縷惆悵。
溫良與溫時玉同父異母,她的母妃難産而死,她也因此自小背負着克親的罵名,在宮中受盡排擠。
等她記事後,聖上命她前往遙遠的南寧,去到甘山寺,終日為北霄百姓祈福,沒有召見不得離開,可這一去便是将近二十年。
溫良哪怕貴為公主,她的心也是肉做的,怎會不痛?本就命運多舛,如今竟連婚約都無法自己做主,上天對這個女子未免有些太殘忍了。
夜色越來越深,沈路遙也漸漸有了困意,她背對着溫時玉,心驚膽戰地在屏風後匆匆洗了個澡。
她既怕溫時玉病到昏迷不醒,又怕他突然醒來令雙方都陷入難堪,好在整個沐浴過程都還算順利。
待下人将浴桶和屏風撤去後,沈路遙挪步到床前,她拿起溫時玉額上的帕子,手中盡是濕熱。
退燒的藥已經按照郎中的囑咐盡數服下,怎麽他的身上還是這麽燙?
“殿下?殿下您還好嗎?”
沈路遙輕輕推了推溫時玉的肩膀,可他仍舊一動不動,惹得她急紅了眼。
但郎中已經下山,她也暫時也沒有其他辦法,只得将手帕重新從涼水中撈出,蓋在他的額上。
她合衣躺下後扯了薄被的一角蓋在身上,與溫時玉劃開遠遠的距離,這是他們第一次同塌而眠,她還有些不習慣,幸好溫時玉沒醒,否則她更不自在。
就在這時,溫時玉開始輕聲呢喃着什麽,沈路遙湊近一聽,才知道他說的是“冷”。
冷嗎?
沈路遙經過內心的反複掙紮後,扭捏地靠在溫時玉身邊,她用手臂虛環着他的肩膀,臉上莫名竄出一股熱氣。
“殿下,我只是想幫您取暖,您若是醒了,莫怪我不知禮數。”
她小心謹慎地在溫時玉耳邊強調了一番,這才敢壯着膽子縮進他胸前。
溫時玉感受着她的體溫,手自然而然地攬上她的腰,引得沈路遙猛然一顫。他頭昏腦漲地将腿搭在她的腿上,把她整個人都禁锢在懷中,仿佛要與她融為一體似的。
沈路遙聽見他舒适的低喘聲,他的氣息打在她耳後,帶來絲絲癢意。她想躲,他的雙腿雙臂卻像滾燙的熱鐵般将她焊住,令她動彈不得。
“殿下,您能不能先松松手,您抱疼我了。”
掙紮無果,沈路遙無奈地開口勸道。
他不理會她的要求,反而将額頭與她的額頭貼在一起。
只有親吻才會達到的距離讓沈路遙的心漏了一拍,她屏住呼吸,而後将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害怕自己下一刻便會昏死過去。
明明在西平時,她大膽到敢在溫時玉沐浴時強吻他,可現在卻怯了場,羞得不敢擡頭。
她感覺自己就像在做夢,她居然會跟溫時玉這麽親密,莫非病的人不是溫時玉,而是她?
這麽一想,她确實挺熱的,她該不會真的是在做夢吧......
累了一整天,沈路遙沒興奮多久便睡着了,可溫時玉卻在此時悠悠轉醒。
他摸着手下的柔軟,目光一淩,待察覺到懷中之人是沈路遙後,他才敢卸下防備。
溫時玉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自己怎麽來到這裏的,但以這樣的姿态醒來是他不曾想到的。
他粗略地打量完房中陳設後,若有所思地為沈路遙掖好被角。過了一會兒,他摟着沈路遙重新陷入沉睡。
清晨是沈路遙先醒的,醒來之時,她的頭正好枕在溫時玉的手臂上,她背靠在他胸前,與他十指相交......
她是什麽時候将魔爪伸向他的,都怪她睡覺不老實,對殿下上下其手了!
沈路遙将手從溫時玉的手中抽出來後,她又伸手去探溫時玉額間的溫度,好在他的體溫已經恢複正常,沈路遙收回手時松了一口氣。
她生怕驚醒了溫時玉,于是掀起被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起身,然後蹑手蹑腳地向寝屋外走去。
就在她關上門的那一瞬,溫時玉悠悠睜開眼睛。
*
南寧的夏日不比西平燥熱,而且現在已至夏末,在太陽還沒露出山頭之時,天氣還是很适合在外面走動的。
昨日進來的時候夜色太深,路上什麽也看不清,今早沈路遙在屋外的空地上瞎逛時,才看見令她瞠目結舌的東西。
在離寝屋很遠的地方搭了一個臺子,她近前一看才認出那是戲臺。
戲臺屋面為歇山頂,內頂雕梁畫棟,各脊上雕着風景人物,整座建築無處不是匠心獨運,與周圍簡陋的屋子一比,仿佛鶴立雞群,将所有的榮耀都彙聚于此。
七公主定是個愛聽戲的人,所以才會花重金打造這麽奢華的戲臺。
沈路遙越想越覺得有理,可當她想繼續往前走時,卻在不遠處看見了驚人的一幕。
七公主儀态萬千地坐在戲臺下的木椅上,江林則蹲在她跟前牽着她的雙手,二人毫不忌諱地對視着,眼裏的深情如滔滔江水般噴湧而出,吓得沈路遙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是撞見了七公主和江林私會嗎?她昨夜只是猜測他們二人有私情,但也沒敢想他們會在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她不會被殺人滅口吧......
沈路遙剛想往後退,卻不小心與溫良的目光對上,致使她不得不上前行禮。
“參見七公主。”
溫良見沈路遙神情怪異,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想,她讓江林先行離開後,又将沈路遙喚到跟前,引着她坐下。
“我和江林的事,你都知道了吧。”溫良抿着唇,表情是沈路遙從未見過的嚴肅。
“我知道,但我不懂公主為何對他心生情愫,他不過一介草民罷了,難道公主喜歡他的臉?”
尊卑有別,她與溫時玉的姻緣是源于兒時不尋常的相遇,是靠着溫時玉背後的退讓與堅持,他平等地看待她,她自然更加心生歡喜。
可像溫時玉那樣的畢竟是少數人,門當戶對才是娶親之道,她心目中的公主應該是高高在上的,也該嫁一個位高權重的人。
“他比普通老百姓的身份更卑賤,他是一個戲子,可這并不會讓我對他産生偏見。”
溫良仰起頭靠在椅背上,她緊閉雙眼,一臉沉重地說:“在我心裏,他只是一個可憐人,一個與我共度苦難的人。”
江林竟是一個戲子......
沈路遙看了溫良的樣子,頓時生出一陣不知名的難過。
“公主與他很早就相識了?”
“已經相識許多年了。有一日,我禮完佛後想下山走走,卻意外救下了被巨蛇襲擊的江林。
他自幼父母雙亡,在縣中的一個戲班子裏靠演女角謀生,我心生憐憫,便時常邀他唱戲于我聽,也會付他維持生計的銀兩。”
這個巧奪天工的戲臺,竟是為江林一人建的,她以為公主是愛戲如癡,卻不曾想背後還有別樣的故事。
能遇上這麽好的公主,江林是何等幸運,可天意弄人,他們沒有辦法修成正果。
沈路遙倍感悲涼,她深深地嘆了口氣,沉聲問:“公主知道自己不日便要返京了嗎?你決定帶他一起走?”
溫良苦笑着回答道:“與端戎和親,我逃不掉了。
自我出閣後,父皇便有意讓我回京待嫁,但都被我回絕。可這次我若是再躲,父皇恐怕真的會動怒,甚至牽連甘山寺的無辜之人。”
“公主更怕被聖上問責後牽累江林吧。”
沈路遙定定地看着溫良,可她抿着唇,始終保持沉默,直到太陽漸漸升空她才站起身。
“我有些累,先回去休息了。”溫良最後又看了沈路遙一眼,不卑不亢地說,“江林救過你們,我希望你能幫我保守秘密,我不想他受到傷害,懂嗎?”
她見沈路遙點完頭後,這才放心離開。
沈路遙目送着溫良的背影,完全沒有注意到溫時玉已經來到她身後,等她轉過身準備離開時,無意間與他撞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