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殿下和大夫都來了
殿下和大夫都來了
“娘娘,此人正是那日掉包鑰匙之人,我等已将其捉拿,但他有誓死之心,險些咬舌自盡,所以屬下卸了他的下巴,至于他的其他同夥,現已被關在總督衙門的牢房之中,聽候發落。”
袁二引着沈路遙走在陰暗的地道裏,有濕冷的風從深處吹來,帶着令人作嘔的血腥味,越往裏走,越發濃郁。
地牢有重兵把守,他們身穿泛着寒光的盔甲,面無表情地站在過道兩側,連只蒼蠅都不讓飛出去。
這地方離總督府稍微有些距離,卻是個得天獨厚的關押之地,易守難攻,位置隐蔽,還透露着陰森的鬼氣。
“他已經招供了?”沈路遙揪着衣角,不安地走下石階。
“沒有,屬下還未曾審訊,待娘娘看過臉後,屬下再開始。”
袁二帶着沈路遙走到一扇門前,他沉默了一會兒後停下腳步,轉身對沈路遙說:“此人武功甚是高強,在被抓捕時諸多反抗,因此受了許多傷,可能會有些滲人,娘娘确定要看?”
沈路遙正猶豫着,一把匕首突然砸在地上,發出巨大聲響,她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那邊放着一個擺滿刑具的木架,木頭已經開始腐爛,飄散出一股惡臭,有暗紅色的陳年血跡散落在木架旁的地上。
“娘娘?”袁二見沈路遙許久未動,便出聲試探道。
“啊?”沈路遙被他吓了一跳,猛地打了個哆嗦,她指着木架上的刑具,臉色蒼白地問:“你們都是用這些來屈打成招的?”
“并非如此,這地牢隸屬于總督府,屬下只是奉殿下之命,向張總督借此關押疑犯,并未嚴刑逼供,這些刑具都是張總督先前讓人做的。”
那便是......張總督嚴刑逼供?
沈路遙心中大駭,她知道牢獄中的那些肮髒手段,卻不曾想自己能親眼見到,張繼成少言,一般不輕易動手,可他一動手,卻是這般殘忍......
“娘娘還看嗎?如果不看的話,屬下要開始審訊了。”
“看。”沈路遙咬緊牙關,一臉苦澀地說。
袁二見她點頭答應,直接将手邊的鐵門打開,那道門異常厚重,在地上擦出刺耳的響聲,沈路遙緊閉雙眼,捂着耳朵後退了一步。
等她張開眼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漆黑的洞口,袁二先她一步走入洞中,他将洞內的燭火點亮,然後恭敬地站在沈路遙身邊。
沈路遙吸了一口濁氣,壯着膽便走了進去。
洞內十分狹小,有一個黑乎乎的人影被吊在梁上,足不點地,他的手腕被繩索勒得發紫,卻一聲不吭。
梁上有一個環,繩索穿過鐵環,繩尾被纏在不遠處的一根木樁上。
在那人身旁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擺滿了擦得锃亮的銀針和匕首,桌沿有一排倒鈎,上面挂着皮鞭和許多沈路遙見所未見的東西。
桌邊有個火盆,火盆裏的炭火燒得發紅,時不時發出啪啪的聲音,爆出火星子來,火盆旁有一把火鉗,漆黑漆黑,仿佛頃刻便能奪人性命,讓她心驚肉跳。
“娘娘,您看這人您認識嗎?”袁二強硬地向後拽着葉白的頭發,讓他的臉露出了。
沈路遙将手縮在胸前,蝸行牛步地向葉白走去。
葉白被袁二拽得吃痛,忍不住睜開眼睛,他頭暈眼花,見有人向他緩緩走來,便滿臉厭惡地問:“你是誰?”
他的聲音低沉而又嘶啞,完全不像沈路遙認識的那個人,可長大後人的聲音本就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她又與那人分別了十年之久,實在不好妄下定論,只能再仔細觀察一番。
“我是永康王妃,你那日偷了我的鑰匙。”沈路遙試探道。
她湊到葉白面前一看,他的右臉頰果然有一道深深的疤痕,這是她認識的那人所沒有的,她望着他深邃的眉眼,有些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她心情複雜地問:“你很久以前見過我?”
“不曾。”葉白冷哼一聲,朝沈路遙吐了口唾沫,她避讓不及,弄髒了衣裙,他看見她狼狽的樣子,突然大笑起來。
“你們這些喪盡天良的狗官,欺壓百姓,食人血肉,你們裝出一副清廉的樣子給誰看?哈哈哈哈,我賤命一條,我不怕死!
有種你們現在就弄死我,別在這兒虛情假意地演戲!”葉白面目猙獰地看着沈路遙,仿佛要将她吞入腹中。
突然,他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他疼得不住顫抖,将捆在他身上的鐵索震得直作響。
沈路遙捂着嘴後退一看,袁二正夾着一塊發亮的烙鐵,死死按在葉白背後的傷口上,那傷口的血立刻就被止住了,但那塊肉也變了顏色,瞬間彌漫出一股酸味。
“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先前去過京城?”沈路遙一字一頓地說。
她看着他滿身的傷痕,或深或淺,血跡斑斑,她怕這人真是她認識的那個人,那她一定會後悔自己出手太遲。
袁二見沈路遙要問話,便将貼在葉白身上的烙鐵拿了下來,他汗流浃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過了一會兒他低下頭,虛弱地說:“與你何幹?”
沈路遙見葉白不領情,便皺着眉說:“我先出去了。”
“是。”
袁二将火鉗放下,對她拱了拱手,他把沈路遙帶到一個拐角,然後将她交給另一個負責接應的侍衛,他低着頭說:“娘娘,屬下還要繼續審訊,梁三會帶您回府。”
“好。”
可袁二才剛離開,一陣蒼老的聲音突然從沈路遙的側面傳來:“遙遙?你是沈路遙?”
沈路遙心下一驚,慌忙向另一旁避讓,一只手從暗處伸出,想要摸上她的手腕,梁三見狀,立馬拔劍向那人的手臂刺去。
“不要!”沈路遙伸手制止道。
劍已刺出,梁三來不及收回,只得改變劍的方向,那劍擦着幹癟的手臂而過,在上面劃出一道血痕。
“屬下該死!”梁三瞬間将沾着血的劍收入鞘中,懊惱地跪在沈路遙跟前說道。
“起來吧。”沈路遙匆匆掠過梁三,她跑到圍欄前,輕聲問,“你認識我?”
黑暗中,一個婦人佝偻着背,隔着圍欄與沈路遙相望,她見沈路遙向她走來,眼中剎那間便浸滿了淚水。
“你真是遙遙?”她一臉難以置信地哽咽道。
“您是......林姨?”婦人的臉與沈路遙記憶中的模樣逐漸重合,讓她沉默了許久。
她想起七歲時林姨帶着她和葉白上山采蘑菇、抓兔子,林姨總會把最鮮的蘑菇、最肥的兔子讓給她,還會給她送涼席、送棉被,只可惜林姨一家在京城住了兩年便搬走了,之後再也沒見過面。
“遙遙,我是林姨!”林慧雲激動地點點頭,她抓着沈路遙的手,懇求道,“你能不能救救葉白?他被關在別的地方了,我方才聽見他的聲音,就在那邊,你能不能幫我去看看?”
林姨在這裏,那方才被吊着的人,豈不就是她想的葉白了?糟了糟了!
沈路遙急得直冒冷汗,她心如火焚地朝關押葉白的地方奔去。
那扇門內透出微微的火光,她能清晰地聽見一陣陣地悶哼聲,以及皮鞭抽打血肉的聲音,她不假思索闖進去的那一刻,看到的場景是多麽令她觸目驚心。
“住手!”沈路遙閃身擋在葉白面前,她背對着袁二咬緊牙關,害怕得渾身發顫。
袁二手中的鞭子已然揮出,他聽見沈路遙的喊聲,猛地将手往回縮,可那鞭尾将長風逼得呼呼作響,直接打在了沈路遙的背上。
鞭尾的倒鈎劃破她的衣裳,在她的背上生生刮下一塊肉來,她疼得大聲痛呼,眼淚在眼眶裏不停打轉,疼痛感越發強烈,她忍不住向前撲去,不小心撞在葉白身上,将他血肉模糊的傷口撞得更加慘不忍睹。
袁二見沈路遙被誤傷,當即重重地跪在地上,一臉驚恐地低着頭說:“屬下誤傷了娘娘,屬下該死!求娘娘從輕發落!”
沈路遙從葉白身上退開,龇牙咧嘴地挺直腰板,她的眼淚稀裏嘩啦地往下流,剛想開口說話,可喉嚨卻像梗塞了一般。
就在這時,葉白眼前發黑,他皺着眉将頭往旁邊一撇,漸漸昏了過去。
“你快把他放下來,快去!”沈路遙抱着葉白渾身是血的身子,十萬火急地朝袁二吼道。
“是。”
袁二迅速起身,将纏在木樁上的繩索解開,葉白的身體沉沉地壓在沈路遙身上,她不知為何,突然喘不上氣來。
“救人要緊,你馬上去叫大夫!”
“是。”袁二幽幽看了沈路遙一眼,轉身便出去了,他走到門外,對一個看守的侍衛耳語了幾句,這才離開地牢。
沈路遙小心翼翼地抱着血肉模糊的葉白,急得直掉眼淚,她捏着他沒有流血的一邊肩膀晃了幾下,可他沒有半點反應。
“葉白?葉白?”她又加重力度晃了兩下,她見他還是沒有清醒的跡象,哇的一下便大哭起來。
“是我不好,是我來遲了,你能不能不要死……我方才問你的時候,你為什麽不說?我們十年都不曾見過,為什麽再次相見,就要用這麽殘忍的方式?”
她後來又說了許多話,直到眼睛發澀、口幹舌燥,葉白都沒有醒來。
不一會兒,袁二從門外徑直走來,他站在沈路遙跟前輕聲道:“娘娘,殿下和大夫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