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決意
決意
交戰的第五天,不知白率領的軍士數量已經只剩不到十分之二。
所有軍貓都帶了一身傷,精神和毅力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和頹敗。如果不是有索新知那種敢于先死的積極分子帶動士氣,估計都撐不了這麽久。
不知白比之昨天更顯憔悴。除了要負責率領軍團外,他還需要思考怎麽調整更好的戰略,讓犧牲減至最少。
身處的地位越高,需要思考的事情越多,責任就越重大。
因此,就算無法茍同約蘭他們的想法和做法,他也能理解約蘭他們。
幸運的是,第五天負責傳遞信息的軍士帶了好消息回來。支援的部隊已經來到秋衡,很快就能與他們會合。
軍士帶來好消息的同時也帶來了約蘭的回複。
不知白接過軍士呈上的印着機密文件四個字印章的文件袋,直接拆開,拿出裏面的一疊白紙黑字。
首頁第一行是顯眼的獵犬計劃四個大字。下面開始便是關于計劃的詳細戰略排布和計劃的過程結果。
與之前接收到的文件并沒有不同。他翻到最後兩頁,終于看到了新的內容——關于狗族也得到資助的問題還有貓族對此的應對方案。
最後是包括約蘭在內的幾位元帥的親筆簽名和蓋章。
獵犬計劃是有調整,但大體還是和以前一樣。盡管不知白心裏已經有答案,但親眼看到親自确認後,還是感到失望。
他對自己的養父多少還是有些期待,藏着一絲僥幸心理的。
不在其位不謀其職,或許約蘭沒辦法只考慮單一的未來性。也或許是他太年輕,沒辦法像約蘭那樣可以對不正确的事情選擇堅持。
他深切地體會到他和約蘭,和正常貓咪是格格不入的兩種極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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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罷,現在不是對這個計劃指手劃腳的時候。不知白合上文件,問帶消息回來的軍士:“支援部隊到哪裏了?”
“已經抵達秋衡的城鎮中心,再過一個小時就會跟我們會合。”
城鎮中心?不知白又展開地圖看:“他們要跟我們會合就得越過狗族設置在城鎮中心的臨時駐點。去請新知上尉過來。”
軍士應聲便去傳話。
沒過多久身上各處都包着繃帶的索新知就過來了。
不知白未見其貓先聞其聲:“支援部隊來了,是嗎,不知白少校?”
索新知的娃娃臉辨識度很高。就算臉上和不知白同樣的憔悴,胡子拉碴,還有幾處小傷也沒影響到他表面的秀氣可愛。大大的耳朵和長長的鈎尾巴也因為興奮激動而不斷晃動搖擺。
“是的。在此之前有一個難題。”不知白聽出索新知語氣裏的期待和興奮,他卻沒辦法像索新知那樣展露出輕松,如釋重負的一面。
畢竟一切還是未知數。支援部隊沒有與他們真正地會合,他們就不能掉以輕心。
“什麽難題?”
“他們要跟我們會合得經過狗族在秋衡建起的臨時駐點。”
“這有什麽問題?我們還怕野狗會攻擊支援部隊嗎?他們跟我們打了幾天,已經消耗了不少,真跟支援部隊起沖突也讨不了什麽好。”
“他們也不可能看着我們會合而不作為,肯定會來阻攔我們。為了能成功和支援部隊會合,我們要主動出擊。”
“你這話聽着順耳。”索新知說:“我同意由我們主動前去會合。這樣一來還能形容夾擊之勢,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既然你同意就下去安排,我們半小時後出發。”
索新知朝不知白冷哼了一聲:“不要命令我。如果不是形勢所逼,我才不會随便聽你指揮。”說完就搖晃着尾巴離開。
看來索新知心情變好了,對他來說倒是件好事。不知白看着手邊的機密文件和地圖,決定去探望川祈水。
由于傷勢的原因,川祈水最近兩天都沒有參與戰鬥,而是被安排在醫療點養傷。
他見同伴們帶着一身傷進進出出早已經待不下去,很想上前線去幫一把手。但不知白下了死命令,不讓他到前線,并吩咐醫療兵看緊他,不讓他帶傷上陣。
不單是不知白,就連索新知也不贊同他上前線。這就讓他更加不敢輕舉妄動。
他心裏又急又躁,卻又沒辦法無視不知白和索新知的好意。只能強自壓抑着加入戰鬥的心情,不甘地待在醫療點裏。
終于等到不知白出現在醫療點,川祈水連忙對不知白說:“少校,我的傷已經好了很多,完全可以自如行動,你就讓我跟你們一起出戰吧。”
不知白探視完醫療點上傷員們的情況,最後才停在川祈水面前。他尾巴緩慢搖擺,無視四處的髒污就地坐到川祈水身邊說:“不要着急。”
“我怎麽能不着急?我在這裏的幾天看到他們不斷受傷心情很不好受。還有那些救不回來的同伴們……而我卻只能待在這裏什麽都做不了,我很內疚。”
“你做得已經夠多了。”不知白拍拍川祈水的肩膀以示安慰:“你應該清楚自己的狀況。上了前線你只會拖後腿。”
不知白要是不懂怎麽安慰貓的話,不如什麽都別說。川祈水不知該感動還是該氣惱。還好他了解不知白,也習慣了不知白的刻薄言辭。
“支援部隊已經進入秋衡,半小時後我們就整裝出發,與他們會合。”
“太好了。可我們不能等他們過來嗎?如果狗族趁我們離開後發動進攻,這裏就會失守。”
不知白又跟川祈水解釋了一遍狀況,川祈水才明白這麽做的必要性:“但願一切順利。”
他卻沒有川祈水那麽美好的祈願。這次如果順利,也只是暫時性的順利。計劃才在起步階段,後來會變什麽樣誰都說不準。而且還得防着亞神從旁幹涉這次戰役。
不知白注視着川祈水的側臉,目光落到他被打掉一塊肉的左耳,無意識伸手去摸了摸。
川祈水沒料到不知白會直接上手,耳朵又疼又癢就本能地甩耳朵,試圖把不知白的手甩掉。
不知白馬上收回手問:“弄疼你了?”
“确實有一點疼,更多的是被吓到了。”
“這圓耳朵缺掉一塊就不完整了,真是可惜。”
“雄性嘛,有點缺憾才更加威武,荷爾蒙才更濃郁。絕對更受雌性的歡迎。”
這話從川祈水嘴裏說出來十分合情合理。川祈水本身長得就不錯,又是那種相處起來很舒服的類型,不用特意炫耀就能看出他很受歡迎。
不知白凝視着川祈水溫和的笑臉,平靜開口:“祈水,這個計劃會繼續進行到最後一刻。我已經決定好怎麽做了。”
“你打算怎麽做?”
這裏貓來貓往,耳邊還能聽到軍貓們忍受傷痛折磨的呻-吟和哼唧聲。盡管身為少校的不知白就待在他們之中,他們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在意不知白。
軍團裏的貓咪都知道川祈水和不知白關系最好。他們在一起聊天說話是再正常不過的畫面,因此誰都不會特意去聽他們在聊什麽內容。
不知白毫不避諱地說道:“離開軍團。”
川祈水本能地瞪大了眼睛盯着不知白,震驚得幾乎語無倫次:“你、你、你說……說你要離、離開軍團?!”
“沒錯。我不會再繼續待在軍團,我要走自己的路。”
“你要怎麽跟約蘭元帥交待?離開軍團後,實驗所的事情你又打算怎麽處理?”
“父親那邊我會親自跟他說明,實驗所的事情我也會自己想辦法。”不知白對上川祈水的目光,映在川祈水瞳孔裏的是他毅然決然的堅定模樣:“原來靠捷徑走的路根本不牢靠。随便一種意外狀況或相異觀點就能輕易摧毀一切。”
川祈水回望不知白,認真專注地聽他的說話。
“祈水,你認為達比倫的真理是什麽?”
川祈水認真地思考良久才試問道:“神賦予我們自我,我們都是神的造物?”
不知白哂笑一聲。川祈水這句話就跟他曾經對畢維斯說的話一樣。他搖頭:“達比倫沒有真理。所謂的真理不過就是堅持自己的信念,自己即是真理。”
“你在質疑神的存在?”川祈水說:“這是質神者,異端的想法。”
“從出生起我就是貓族中的異端,一直都沒有變過。”
川祈水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他沒有不知白那麽堅決的意志力。
他雖然不讨厭狗族,也覺得貓狗和平相處是件好事,但他從不會像不知白那樣質疑神的存在。
質疑神的存在就相當于質疑自己的存在了吧?而會否質疑神的存在也是區別你是正常貓狗還是異端的最主要依據。
他本來就跟其他貓的想法不大一樣,再去質疑神的話就完全是異端了。
可他沒想到不知白卻是徹頭徹尾的質神主義。
最好的朋友成為異端,他的內心五味俱雜。是驚懼,是難以接受,還是包容,是毫不在意?他無法形容,只剩一腔無言。
“如果我變成異端,你會跟我分道揚镳,斷絕往來嗎?”不知白目不轉睛地凝視川祈水,等待他的答案。
不知白毫不避讓的目光仿佛看穿他內心的混亂,他睖睜地張張嘴,欲言又止。
見川祈水想說什麽又說不出來的樣子,不知白沒有逼迫他的打算:“時間差不多,我也該準備動身了。”
看到不知白站起來,川祈水顧不上自己的傷勢,動作幅度誇張地連忙拉住不知白:“不管什麽身份,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