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分歧的種子
分歧的種子
砂冥的貓也好,約蘭也好,不知白覺得他們堅持的信仰十分可笑。為早已不存在的種族而被亞神利用,居然還甘之如饴,簡直不可理喻。
從小時候起,不知白的與衆不同就顯露無遺。
約蘭認為是他的悲慘經歷造就了他的特殊。等他長大後會慢慢變得跟普通貓咪一樣。哪怕還是有些格格不入,但這也是他的獨特之處。
約蘭同時認為讓他從小接受正确的教育,他就能明白和理解貓族和狗族一直以來為什麽那麽崇拜敬仰“神”。
在漫長的時光之中,“神”的身邊只剩下貓和狗的陪伴。孤獨相對的歲月裏,貓和狗因為“神”的恩賜而得到自我,才有了達比倫的存在。可以說“神”是貓狗以及達比倫的創造者,相當于貓狗和達比倫的父母。
正因為“神”是那麽偉大的存在,貓狗才會有如此堅定不移地信仰。
他們為了更接近“神”的形态會想盡一切辦法,哪怕要用自己的性命作代價也在所不惜。
貓狗對亞神其實并不僅限于崇拜敬仰,也附帶着些許羨慕和妒忌。
明明他們更加迫切成為與“神”同樣的存在,亞神卻什麽都不用做就能與“神”相似到那種程度,怎麽不叫他們妒忌和羨慕?
但亞神就是“神”代言者,聽從亞神的建議或話語就是聽從“神”的建議或話語。
無論什麽情況,“神”都是絕對的存在。而決定誰能更接近“神”,就是貓和狗的對壘了。
“不要質疑這一切,不知白。亞神有什麽目的都好,這場戰争本質上還是貓和狗之間的問題。亞神只是起到一個催化劑的作用罷了。”
只是一個催化劑嗎?
不知白又說:“你之前說獵犬計劃是為了貓族的未來,我現在對這個說法表示懷疑。用無法估量的犧牲去成就亞神的期望,對貓族的意義是什麽?”
不等約蘭回答,不知白又繼續問:“貓族的未來難道就是用自毀的方式來實現的嗎?在這場戰争中失敗,貓族還會有什麽未來?不是淪為亞神的玩物便是消失在達比倫的記錄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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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真的想成為連是否還存在于世界都未可知,如傳說一般的“神”嗎?
約蘭沉默了。時間久到不知白以為通訊出了故障時,他才緩緩開口:“不知白,你的思想過于危險。這是異端才有的想法。你在我面前可以質疑這些,但不要在外面說起。你剛才問對貓族的意義是什麽,其實答案很簡單。”
“所有的權利地位和資源都需要努力争取才能擁有。不管最後貓族還是狗族勝利,都是為了以後更好地生活。我們沒有亞神的先進技術也沒有亞神的豐富知識,我們必須從別的方面着手來确立在達比倫的地位。”
“你覺得這些犧牲是無謂的,你怎麽不去問問他們是否也這麽覺得?只是紙上談兵,猶豫退縮的話,貓族早已經消失,怎麽還會有今天的繁榮?沒有那些前輩不計一切代價的争取利益地位,我們就只是連野狗都不如,神智根本沒開化的野貓罷了。”
“這只是父親自己的見解而已。”
“你說得對,這只是我的見解。我會跟其他幾位元帥商量這件事情。在最終決定下來之前,這個計劃依舊繼續執行。其他軍團這兩天便會到達秋衡與你會合,這兩天請你盡量支撐住。”
“……我明白了。”
結束視訊後,不知白心裏大概有了答案。
盡管約蘭說會跟其他幾位元帥商量這件事,可他已經可以預見這個計劃很大可能得繼續下去。
他們是在争取自己的利益地位沒錯,也為此做出過許多貢獻。
但這都是基于臣服在亞神和“神”的光芒之下。無論怎麽努力争取,最終還是他們的附屬物,不屬于真正的自我。
異端嗎?
如果追求真正的自我,追求真正的平等就是異端,成為異端又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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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與約蘭會面已經過去四天。這四天秋衡與蘭彩已經交戰過數次,雙方都付出了慘烈代價。
川祈水因為此前已經受傷,多少有點影響到後續戰鬥的精準性和速度,身上又添了幾處新傷。
索新知戰鬥還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直來直去。雖然不會再盲目向前沖,但打起來就顧不上周全大局的壞習慣還是沒怎麽改好。
不知白縱然有戰略頭腦,但大型對戰的經驗還是少了點。面對很多突如其來的異狀也沒能在第一時間迅速作出對應。
值得慶幸的是,西維爾也是一個沒多少實戰經驗的年輕雄性。就算不知白未能及時調整戰略,也不至于完全失利。
然而西維爾雖然年輕,但他卻是個十分難纏的家夥。不僅能機敏地随機應變,還能從敗勢上發力。
雙方各有優缺,激烈戰況僵持了四天。直到狗族與他們的一支支援部隊會合,戰況立刻有了巨大逆轉。
此時在軍士數量上對方比不知白他們多了一倍不止,就算不知白再優秀,也逐漸力不從心。新一輪交戰,他們被迫退至秋衡與冷燭接壤的平原地帶。
戰鬥暫緩的某個節點,索新知前來找不知白詢問後續要怎麽調整隊伍。
詢問歸詢問,但索新知還是免不了要否定不知白一番。這幾乎已然成了他的習慣。一時之間也沒辦法改變:“要不是當初你堅持撤退影響到士氣,我們也不必被動到這種程度。現在他們已經會合了,我們的支援部隊卻還沒來。再這樣下去,恐怕堅持不了多久我們就得全軍覆沒。”
“路線上他們确實會比我們會合的時間要早。”不知白凝着眉,耳朵和尾巴也因緊迫而收緊,完全舒展不開:“他們的戰略跟我們一樣,至少我們還可以點對點精準防守。剩下的也只能耐心等待。”
“等?怎麽等?我們的數量已經不到三分之一,再等下去誰都別想活!”索新知的臉上受了傷,手腳也包着繃帶。但幸好都是些小傷,不影響他的英勇和沖勁:“死不是問題,我最受不了的是打敗仗!”
“休戰的時候你應該多休息,這樣才能堅持更久。”不知白也沒比索新知好多少。雪白的毛發因為沒時間打理,有些地方已經髒成一團。唇邊冒出許多青色的胡子茬,異色的雙瞳下都有了些微黑眼圈:“不到最後一刻都不算是敗仗。祈水上尉的情況怎麽樣?”
“在醫療班換藥。他右小腿的槍傷發炎了,左手骨折,耳朵也被打掉一個角,慶幸還沒死。”
聽着川祈水的傷情,不知白的心情越加沉重和難受。
川祈水和索新知就像不知白的左右手。特別是川祈水。他雖然不如索新知那麽敢沖敢拼,但他也是只擅長戰鬥的貓咪。
只不過他比索新知更加懂得審時度勢,可以時刻注意到周圍的變化。或許應該說他更擅長掩護支援同伴,具有嚴重的自我犧牲傾向。
他身上會有那麽多傷絕大部分就是因為他在戰鬥時幫不知白和其他同伴作了掩護。
他不僅是不知白最好的朋友,也是不知白最信任的同僚。因為有他的存在,不知白才能和索新知保持一致的步調來面對各種各樣的戰役。
“替我向他問聲好。”
“你自己去跟他說。”索新知不喜歡他對川祈水這麽冷漠的态度。不,應該說是對他們這麽冷漠的态度。
他們就算了。川祈水跟他關系那麽好,還因為掩護他而受傷,再怎麽也不應該這麽冷血才對。
不知白也沒有一定要索新知帶話:“等這次戰情過後吧。”他随手攤開地圖,指着某個點轉過話鋒:“這回我們要在這裏布置防守,不能讓他們越線。一旦越線成功,我們就真的要吃敗仗。”
索新圖低頭看向他指住的地方,沉思了片刻說:“我會嚴防死守,不讓那些野狗有任何可趁之機。”
“我相信你的能力。”
“一只貓的能力很有限,希望你也能盡快和支援部隊聯系上。”不知白很少這麽稱贊萦索新知,索新知總覺得渾身不自在。于是匆匆丢下這句話他就頭都不回地離開了。
他也希望自己能盡快和支援部隊聯系上。
如果西維爾相信他的話,西維爾就不會傻到眼睜睜等着他們跟支援部隊會合。而且西維爾已經先于他們會合,肯定也會想方設法阻止他們和支援部隊會合。
他們想會合應該會有許多障礙。
不過有障礙不代表沒辦法。只要西面的軍團能及時進攻北面,東面的軍團就需要分神應對西面軍團,到時他們就有機會跟南面的軍團成功會合。
對方應該也能想到這點。估計會在支援東面時留部分兵力防守西面的進攻。
如果他們還是按之前設計的戰略,貓族敗勢已然可以預見。
假若約蘭相信他報告的情況和猜測,應該會及時調整戰略。說不定支援部隊一直不見蹤影就是這個原因。
他注視着地圖。秋衡,蘭彩,冷燭三個地标的許多路線已經畫上大大的紅叉,能會合的地方只剩下他們現在待着的位置。如果這裏失守,他們就會如索新知所說的那樣,全軍覆沒。
他不會讓那種情況發生。如果真的避免不了,他會選擇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