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奧菲拉
奧菲拉
不知白的記憶力從小就很好。隔了那麽多年還能根據記憶裏的路線建築,找到那家名叫“珍寶麗”的五金店。
眼前的五金店除了外表顯得陳舊,其他地方跟記憶裏的模樣毫無二致。
不知白望着用藍色熒光電線寫着“珍寶麗”三個字的五金店,無意識地握緊了拳頭。他此時的心情有些激動有些退縮,但更多的歡躍亢奮。
他重重咽下一口唾沫,擡腳步進五金店。
聽到腳步聲,一只穿着繡有七彩閃片短上衣和千鳥格長裙的年輕雌性犬從櫃臺探出半個身子來。
她看起來跟川祈水年紀差不多,蓬松的耳朵和尾巴是黑白混成一團的顏色。五官很清秀,放在瘦瘦的瓜子臉上顯得很睿智知性。
她微笑着對不知白說:“歡迎光臨。”
不知白看到她忽然從裏面冒出來,不由得一愣。為什麽是這麽年輕的雌性?難道他記錯路,來錯了地方?可這家店明明就叫“珍寶麗”,店裏的擺設也沒有變過。
不知白打量了她一圈,又打量店裏一圈,決定上前詢問:“你好。你是這裏的老板嗎?”
她在不知白打量她的時候,也在打量不知白。
雖然不知道在貓族的标準裏他是什麽級別,但在她的标準裏眼前這只貓長得很好看。不過缺少了一些不屬于狗族的威猛,要扣幾分:“是的,有什麽需要嗎?”
“我記得這裏原來的老板是只中年犬……”
“你要找這家店的前老板嗎?我想我幫不了你。我接手這家店之後就沒再跟他聯系過,現在也有好些年頭了。”
“他的聯系方式有嗎?”
她笑道:“我得找找看。”她跟着轉過頭在櫃臺裏翻來翻去,找了好一會兒才興奮的叫道:“找到了。”她打開手裏的殘舊本子翻開幾頁,又撕下本子的一角,找來筆嘩啦啦寫起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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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她把撕下的一角紙片遞到不知白跟前眯眼笑道:“這是他以前留下的聯系方式。”
不知白接過紙片一看是個地址,就在贊鄉的生活區裏:“麻煩你告訴我怎麽走。”
她遲疑,睜開一只眼睛瞅着他反問:“你應該不是去找他尋仇吧?如果是的話我告訴了你,我不就是幫兇了?”
“這裏是和平區域,我不會知法犯法。”
她很幹脆地強調說:“虹之城是和平區域,但廢棄區可不是。”
話音剛落,外面就有貓被甩飛到店門前,正捂着肚子在地上痛苦-呻-吟。跟着又有一群貓狗圍過來拉起那只貓繼續混鬥,叫罵聲和武器碰撞聲混雜着此起彼伏。這一切都像在回應她的話般清晰現實。
見不知白絲毫沒有害怕的表現,她又笑着問:“你不認識路說明你不是這裏的貓,你從哪裏來?”
“……秋衡。”
她似乎已經習慣了店外的那種場面,完全不為所動,繼續自顧自地說道:“那裏啊。聽說南方的貓多數都長得很漂亮,看來是真的。”
不知白有求于她,當然不能對她甩臉色。但她的話題好像扯遠了,不知白思考要怎麽引回正題。
她卻先他開口:“你從這裏出發,往東南方走五裏路會看到一個十字路口。繞過馬路之後往左走三裏路有個路牌。你跟着路牌的指示向前走拐兩個街口就能到達生活區。到了生活區你可以再打聽紙上的地址。提醒一句,走路大概需要一兩個小時,坐車會快點。但你是貓,行程應該也不慢,就随你喜歡了。”
形容她熱情有點不對,說她自來熟也好像差點。不知白不知該怎麽形容她這樣的女性,只能疏離冷漠地回了一句:“感謝。我……記得這家店後面有個載貨電梯,能去看看嗎?”
“你好像對這裏很熟悉。”
“我小時候在這裏待過一段時間。”
她恍然大悟般點頭:“原來是這樣。不過這裏以前有電梯嗎?我在這裏待了好多年,都沒發現裏面有什麽電梯。”
她的樣子不像在說謊。不知白為免被追根究底便說:“可能我記錯了。”
“我覺得我們還挺投緣,不如交個朋友。我叫奧菲拉,你叫什麽?”
“萍水相逢而已,沒必要。”不知白說完轉身欲走,又聽到奧菲拉問:“我是開門做生意的,那你不跟我買點東西當作謝禮嗎?”
不知白頓住腳步,不明所以地望向她。她依舊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沒有半點端倪可以看出真正的意圖。他嘆了口氣,走到擺架上随便拿起一把小零件放到櫃臺。
她笑得更加開心,手腳利落地完成收錢找錢包裝一系列動作:“謝謝惠顧,歡迎下次再來。”
不知白不再回應她,而是拿着剛買的零件準備走。
奧菲拉又忽然說道:“對了,你知道無線電話嗎?”
不知白側頭疑惑地盯着她。她又笑得十分自在得意:“聽說這是‘神’的其中一項造物,但後來跟着‘神’一起消失了。如果有那種東西的話,可以更快找到前老板也說不定。”
“……”
不知白是約蘭的兒子,會比一般出身的貓狗能閱讀到更多的書籍和歷史知識。但是眼前這只名叫奧菲拉的雌犬為什麽會知道這些?難道虹之城的居民掌握到的歷史會更加全面完整嗎?
“不過亞神們肯定認為其有危害性才沒有用現在的技術重現它。”
“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
不知白已經聽出她不是過于無聊而沒話找話,而是帶着目的性。這個目的一開始并不存在,但随着深入對話才漸漸成形展露出來。
“你跟看起來一樣聰明。我确實知道很多事情。因為我除了是珍寶麗的老板外,還是個非常有名的情報商。如果以後需要什麽情報歡迎來找我,給你打八折優惠。”
不知白沒有說信也沒有說不信,只是淡漠地回應了一下就直接離開。
奧菲拉目送着不知白離開的身影,心情歡快的自語道:“我有預感我們會再見面。”
不知白在去找那只中年雄犬的同時也有認真分析奧菲拉所說的話。
從把五金店賣掉,載貨電梯消失了這兩點來看,他們一定也是耍了跟醫療研究所失火同樣的手段,把所有會暴露實驗所秘密的不安全因素排除掉。
但若真要徹底排除的話,應該也會處理掉那只狗,而不是到現在都留着他的性命。
不殺他說明他還有利用價值。莫非他現在仍然是“噬孤者”與亞神交易的中介?
如果自己的推斷正确,只要找到他就能再次進入實驗所內部。到時他就可以找到證據揭露亞神們的醜惡嘴臉。
然而這個做法不僅冒險,失敗的概率還很高。他需要百分百确保可以揭穿曝光他們實際在進行的實驗,并動員達比倫所有種族對亞神進行讨伐和公開制裁。
他的計劃是在最靠近亞神的地方從亞神內部瓦解分化他們的勢力并找尋确鑿證據。而這一切都需要一一完成其他小目标才能實現。走到能參加例會的程度已經很不容易,他不能因一時冒險而讓之前的努力白費。
重新整理好信息再回神,不知白已經離生活區不遠了。
既然已經決定謹慎小心地按部就班,現在貿然去找那只狗只會打草驚蛇,反而弄巧成拙。不知白沒有考慮太多,幹脆地轉身回頭。
回到旅館房間,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
聽到動靜的零一從待機狀态切換成工作狀态:“歡迎回來,不知白少校。現在為你講解明天的流程和會議內容。”
不知白沒有多看它一眼,一邊脫衣服一邊随口應到:“說吧。”
“明天用過早餐之後我會帶你進入黃區的議法-院。鑒于你是首次參加,建議你提前半小時做好準備。明日的會議內容有三個論題。第一是關于亞神的軍事技術是否應該給貓族狗族開放更多層面的指導和供應;第二是貓族和狗族頻繁的摩擦是否對虹之城造成影響;第三是如何阻止異端已經開始加大範圍的反叛活動。”
“我知道了。”不知白換上睡衣,洗漱結束後對零一說:“我睡覺了,你自便。”
“晚安,不知白少校。祝你有個好夢。”
舊地重游怎麽做好夢?
不知白這晚睡得并不安穩。他在夢裏回到了過去,回到他們逃亡失敗的那一天。萊安,落金莓,傑理弗,麥基,雙胞胎都被活活燒死,阿哈努為了讓他逃出去也犧牲掉自己。
阿哈努憨傻的臉在熊熊烈焰中漸漸模糊。他似乎挂着笑臉,溫柔地對他說好好活下去,然後笑臉就被火焰完全融化燒毀。
他猛然醒來,睜開眼睛。心緒起伏不定,壓抑悲恸,煩悶沉郁。這個夢他經常做,充滿了絕望和無能為力。
他痛恨自己的弱小和無能,也痛恨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幸運的是他遇見約蘭并被約蘭撿了回來,成為他名義上的兒子。因為有約蘭,他才能撿回奄奄一息的半條命,才能順利長大,才能變得強大自信。
時間可以推移但恨不會。恨只會累積。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只8歲的瘦弱小奶貓,現在的他可以靠自己的一切資源來為那些慘死的同伴讨回公道。
不知白從床上坐起身,發現天空已經不知不覺間亮起光芒。
陰暗終歸要暴露在天光之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