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鈎尾貓與約蘭
鈎尾貓與約蘭
不知白此時坐在辦公桌前拿着地圖在研究如何安排後防戰略的排布。
深藍色的雙排菱形紐扣高領修身軍服和深灰色高筒軍靴讓不知白的身材看起來比穿常服時更顯健壯結實,颀長有型。雪白的長發也整齊地用頭繩紮到腦後,整只貓又呈現出另一種利落飒爽的美感。
和他對比,索新知就顯得粗糙許多。他深灰色條紋的乳白色卷曲短發一看就知道疏于打理。耳朵和尾巴的卷毛也沒什麽光澤,說明平時不注重飲食和營養。他的尾巴不像其他貓那樣又長又直,而是在接近末端的地方有三處鈎尾。
在貓咪眼裏,天生鈎尾的貓就是只醜八怪,肯定少不了被嘲笑。
但索新知卻是個意外。
他雖然是只鈎尾貓,但他長得并不醜陋,甚至還有些清秀——一對大大的招風般的耳朵讓臉顯得瘦小;水汪汪的黃綠色大眼晴也幾乎占據整張臉的三分之一;鼻子和嘴唇相對較小,仔細一瞧就跟張娃娃臉似的。
如果和同齡的川祈水站在一起的話,估計會當成小他十歲的弟弟。
就是擁有這樣一張娃娃臉,讓索新知的外表看起來沒有一點威嚴。他又是那種很仗義,直來直去,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個性,許多貓都喜歡跟他做朋友。
當初升職評定時,索新知被不知白半途奪走少校的軍銜,他還沒開始生氣,身邊的同伴都已經開始替他說話讨公道了。
雖然這件事最後不了了之,但對索新知而言是件既氣憤又欣慰的事情。他欣慰的是身邊有許多支持他的貓,氣憤的是不知白這樣的毛頭小子居然有膽量當他們的頂頭上司。
這次不知白在酒吧鬧事,要是被上級知道,肯定會因随意施暴而被降級。他喜歡看不知白吃癟的模樣,如果能踩上一腳,他不介意奉上雙腳。
隔着辦公桌,不知白将對面站着的索新知完全當成了空氣,仍舊專注地研究手上的地圖。
索新知按捺不住,率先開口質問:“我聽說少校前些天在酒吧鬧事,少校難道不應該給我們這些下屬一些交代嗎?”
不知白擡頭注視他,漠然地反問道:“交代什麽?”
“你身為少校卻對普通民衆出手,事後不僅沒有反省,還打算當作無事發生。要是軍隊裏所有貓都像你那樣犯錯誤不用檢讨受罰,他們還會遵守軍隊紀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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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新知上尉,請注意你的身份。我接受意見和批評,但不允許你以下犯上。”
“如果我不說,你真的會接受意見和批評嗎?我不是川祈水,不會被你三兩句話打發掉,成為你的共犯。”
不知白放下手中的地圖,注視着怒氣沖沖又使勁找茬的索新知,板着臉道:“索新知上尉,意見箱在辦公室外面,可以匿名投信。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報告就離開。”
“不知白少校!”
“那件事情我不需要向你說明什麽。對了,明天請你帶一隊軍士到城鎮巡邏,我又收到有軍狗到邊境偵察的報告。”
索新知是只典型的軍貓。非常守軍紀,對下達的命令也從不懷疑。
他為了維持貓族的安全和全力驅逐狗族,可以無私獻出自己的生命。更別說只是聽從他看不順眼的不知白的命令:“……明白了。”
“還有上次驅逐戰中你的報告還沒給我,希望你能盡快交到我手上。”
索新知忍耐地豎直了身後的鈎尾,不情願地說:“這周之內會上交。”
“好。你可以去忙你的事了。”
索新知本來想給不知白找不痛快,還想逼他引咎降級,最後卻被不知白輕易打發掉。自讨沒趣,他對不知白的成見估計又升級了。
索新知會這麽針對他,不知白心裏也清楚怎麽一回事。好不容易捉住的機會,他不會輕易就放棄現在的位置。
他又拿起地圖認真地研究起來。與秋衡左邊相鄰的是狗族居住的名叫蘭彩的城鎮,右邊與秋衡相鄰的是西方貓族部落中一個叫素潭的村落。
川祈水說過他的家鄉冷燭和素潭有很多往來。還說西方部落的貓比南方的數量要少,語言也比較統一。由于掌握的歷史不多,所以對神或亞神的信仰追崇并沒有南方的貓那麽深刻。
如果秋衡的貓也能像冷燭的貓那樣,相信與狗族之間的沖突會減少許多。
但那些狗又在想什麽呢?不時來偵察邊境,真是為了得到更多地盤嗎?
不知白放下地圖,起身走到一旁的書架上抽出第二排中一本純黑色封面的書翻開。
書沒有引言,開篇就是歷史的記錄。
幾千年前神還在時,貓和狗的戰争就已經開始。他們都認為自己是“神”最寵愛的種族,經常為争高下而不斷鬥争。後來“神”消失,他們被贈予“自我”而進化成與神相似的存在。
這是“神”的恩賜,是被寵愛的證明。直到現在他們也在争鬥,為了證明自己是最接近“神”的那個存在。
但是他們之中還出現了亞神的存在。比起他們,亞神們更接近“神”的形态。
亞神們擁有的智慧和知識遠遠超出想象,漸漸開始成為了“神”的代言者。大多數貓狗都認為亞神是“神”的後裔或是“神”的另一種形态,對亞神們會發自本能的崇拜敬仰。
不知白将書翻到後面幾頁,上面有幾張被剪切下來的新聞報道。新聞報道的紙張很老舊了,已經泛起一層黃色。
最大的那張紙寫着關于虹之城第四層綠城的醫療研究所發生重大失誤事故,裏面所有資料數據和器材都付之一炬,幸運的是這場事故沒有造成任何傷亡。
再接下來是比那則新聞嶄新一些的剪報——綠城的醫療研究所在一場火災之後涅槃重生,正在有條不紊地重建。
再往下翻是綠城的醫療研究所已經重建完成,比之前的設施更加完善更加安全。在裏面的工作者除了之前的主要團隊,還引進了新鮮血液。其中有一名是年僅16歲的天才亞神科學家,在當時還引起了一陣騷動。
明明那麽多新聞,卻沒有一件曝光他們實際進行的是生-物-實驗。
那時還是小奶貓的他不明白為什麽他已經向身邊的貓指控亞神的所作所為,實驗所卻能不受任何影響地繼續重建,甚至沒有一只貓或狗去懷疑那裏的真面目。
直到很久以後他才知道,他們已經把所有證據和痕跡都銷毀了,才沒被查出來。時間一久,也沒有貓狗再記得他小時候揭露過的真相。
他那時就暗自發誓,他們不去拆穿亞神的話,就由他去拆穿。為此他必須努力學習,争取找到能夠接近真相的機會。
一晃十幾年過去了,不知道又有多少可憐的小貓小狗被當成亞神的實驗體,承受實驗的痛苦和失去身上的部件甚至是性命。
不知白合上書本收起自己起伏不定的心緒,卻聽到傳來的敲門聲。
他回了一句進來,門便被輕輕推開。進來的軍士向不知白行過軍禮後對不知白說:“少校,約蘭元帥要求與您會面。”
不知白面色一沉,眉頭不自覺皺起:“他怎麽忽然要會面?幫我接過來。”
軍士應了一聲就關門離開。不知白從抽屜裏拿出一個長方形的按鍵,轉過轉椅,對着身後那個大熒幕按下按鍵。
大熒幕一下亮起,顯現出畫面。
畫面裏那只年約四,五十歲的中年雄貓穿着與不知白相似的軍服,身上的配飾卻顯得很華麗。肩上和胸前代表軍銜級別的肩章和胸章說明此貓的身份特殊。
他長着深色的虎斑紋毛發,身材魁梧,一張臉的五官銳利又深刻,看起來很硬朗嚴肅。然而濃濃的橙色眉毛和橙色胡子又為他添加了幾分硬漢柔情。
他叼着煙鬥,隔着熒幕一臉嚴肅地盯着不知白:“你很久沒跟我聯絡了,小雪團。”
“抱歉,約蘭元帥。事情太多沒時間。”
“只有我們兩只貓時還是叫我爸爸吧。許久沒聽你叫我爸爸,爸爸很寂寞啊。”
不知白暗自嘆息一聲,只好開口喊道:“爸爸。”
約蘭聽到不知白的叫喚,不禁喜笑顏開。他吐出一口煙,繼續說:“許多不見,你有沒有好好吃飯?我看你怎麽瘦了一些?”
“只是錯覺而已,我的飲食很正常。”不知白單刀直入:“你這麽忙還特意跟我會面,不單單是為了寒暄吧?直說什麽事情。”
他這麽冷淡幹脆,約蘭真的很難繼續跟他聯絡父子間的感情。只得開始談公事:“我聽聞了前幾天的事情。身為少校,駐守在秋衡的最高指揮官,你有什麽想對我說的話嗎?”
“這件事居然能傳到你耳裏,看來我身邊就沒幾個能信得過的家夥。”
“爸爸是擔心你一只貓在那裏不會好好照顧自己。不過違反軍紀要接受懲罰。我會直接下達處罰的命令到你那裏,記得還要交一份檢讨書給我。”
這分明是越俎代庖。但誰又敢說什麽?不知白從善如流:“明白了。”
“……”約蘭沉默了片刻才問他:“你平常都很冷靜沉穩,為什麽會動手?”
“父親遇到招惹自己不快的家夥會悶聲忍耐嗎?”
約蘭聽到不知白的回答後不禁哈哈大笑起來。他又吞吐了一口煙,心情大好地自言自語道:“當然不會。哈哈,果然是我兒子,像極了年輕時候的我。”
不知白覺得自己跟眼前那只笑得亂七八糟的中年雄貓一點都不像:“如果父親沒其他事,我就結束通訊了。”
“還有另外一件事。”約蘭收斂住笑容說:“再過半個月就是例會時間,到時記得去虹之城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