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頌贊

第4章 虹之城

虹之城

不知白再次醒來的時候，映入眼前的仍然是那熟悉的昏暗車廂。不知白的腦袋有些混濁昏沉，發了一會兒呆才完全清醒。他想要起身活動卻發現自己被繩子綁住了手腳，沒辦法動彈。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之前和阿哈努一起逃到半路，阿哈努卻忽然倒地不起。那只叫老三的貓還追了過來，拿着手-槍朝他射擊後，他一下就失去了意識。

對了，阿哈努！阿哈努在哪裏？他四處注目搜尋，才看到手腳同樣被綁住的阿哈努躺在他身側。鐵皮車仍舊在行駛，二桔和老三說話的聲音也不停傳進耳朵裏。

“老三，現在就剩下兩只了，要不跟上面交涉下看能不能改期限？”

“誰讓你那麽大意？不僅把貨弄丢，還說要改期限。你覺得亞神們同意嗎？”

“那怎麽辦？”

“一會兒就進入虹之城的區域了，你去哪裏找新貨？總之先交貨吧。好好說明的話亞神們也能理解，以後再想辦法補回來。”

阿哈努耳朵捕捉到說話的聲音，跟着睜開眼睛。他一臉迷茫地四處探究，直到不知白闖進他的視線，他才霍地坐起身——怎麽動不了？他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被綁得結結實實。

“牛奶，這是什麽情況？”

不知白倒豎着眉：“我們被捉回來了。”

阿哈努随即露出吃驚又失落的神情。再仔細一瞧，車箱裏只有他和不知白。僥幸的歡喜瞬間又取代了失落：“還好他們成功了。放心，牛奶。只要有機會我們還能逃。”

“沒機會了，巧克力。”不知白淡漠地說道：“我們不久之後就會到達虹之城。”

就算被綁得結結實實，阿哈努也靠自己的努力像毛毛蟲一樣蠕動到不知白身邊，靠着他的肩蹭他：“對不起，牛奶，沒讓你逃跑成功。”

阿哈努的體溫比他高，靠過去能感受到一股溫柔的暖意。有個同伴在身邊竟然會這麽安心，真是容易令貓沉淪。不知白搖晃了幾下耳朵說：“我們處境都一樣，這不是你的錯。”

一貓一狗偎依着沉默了片刻，阿哈努突然問：“牛奶，你說成為亞神的寵物會是什麽樣子？”

“應該就像書上說的那樣，跟數千年前神還在時一樣吧。”

“哦……就算成為寵物，我們也要一直當朋友啊，牛奶。”

“你就這麽接受自己即将成為寵物的事實嗎？”

阿哈努的尾巴來回搖擺，想伸手撓頭又撓不了，只好鼓起腮幫子說：“我想不了太複雜的事情。既然沒辦法逃避，只能去接受啦。希望我當了寵物之後還能回家見見爸爸媽媽。”

與其說阿哈努思考不了太複雜的事情，不如說他很樂觀。只是他們誰都沒見過亞神，未來的命運如何也是未知數。

“你見過亞神嗎，巧克力？”

“不知道。爸爸媽媽說過所有貓狗都想親近亞神，但以我們身份根本進不了虹之城。”

不知白歪頭在阿哈努肩上蹭了蹭，尾巴有節奏地搖晃：“原來大家都想去虹之城。所以懷疑神的存在，不願接受虹之城的爸爸媽媽才會被當成異端。”

“我也不是很懂這些事情。但神賦予了我們自我，我們還是要感謝他們。”

就在一貓一狗談話的空檔，二桔和老三已經把鐵皮車開進一條寬闊大路上。寬闊大路的四周築起了數百米高數十米厚的堅固圍牆。圍牆之中一座七層高的巨大城市就懸浮在半空之中。

即使是白天，巨大城市也亮着粲然的燈光。或許不該說是燈光，而是每層街區向外擴散顯現出來的顏色。七層街區自下而上分為紅、橙、黃、綠、藍、靛、紫七種顏色，每層都有數十米高，一層層向天空延伸。從最下面仰望，頂層的紫色街區幾乎與天空融為一體。

這便是達比倫中心最獨特的建築，集合達比倫所有智慧的結晶，最接近神的領域，貓狗們終其一生都想親臨之地——虹之城。

虹之城下面是一個鋪滿石磚和各種機械艙門的廣場，在虹之城的巨大陰影下顯得毫無生氣和冰冷。

即使這樣，也有許多追崇着虹之城而生活的貓類和狗類。他們在虹之城的周邊創業安家，建立起十多條街道，形成一個接連外界與虹之城的城鎮。

作為通往廣場和虹之城的要道，城鎮就成了虹之城的第二道圍牆。作為虹之城第二道圍牆的城道，其被亞神們賦予了“贊鄉”這個名字，并為此将一些軍隊及基地設立在其中。

除了亞神的軍隊，貓狗們也有自設的軍團負責維持城鎮的秩序和治安。他們為了便于管理，将街道分成軍事區，工業區，生活區，開發區和廢棄區五塊區域。

二桔和老三把車開進城鎮，先是找旅館住下，跟着才開車到廢棄區找中介。

小城鎮的廢棄區實際是混混，流氓，情報販，邊緣工作者和犯罪者混跡生活的地區。他們直接由虹之城內的軍隊和亞神管理，是唯一獨立出城鎮管轄的街區。

廢棄區的環境和氛圍都給進入者一種壓抑和陰沉的感覺。街道的車停得雜亂無章，到處都能看到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吵架的貓或狗，偶爾還能看到鐵皮車之間驚險的追逐戰。

二桔和老三輕車熟路地順着街邊的紅色路牌拐過三個路口，在一家店牌用藍色熒光電線寫着“珍寶麗”三個字的店鋪前停了下來。

店面擺放着幾排架子，架子上擺放着許多機械零件，看樣子是家五金店。

老三讓二桔先進店跟老板聯系，自己則去把不知白和阿哈努帶下車。

不知白和阿哈努剛出來就被外面強烈的光線照到，眼睛不自覺半眯起來。

等好不容易适應那強烈的光線，不知白和阿哈努才看清楚自己所在的境地。

陌生的環境和陌生的貓狗，還有充斥在空氣中的危險氣息，都讓不知白下意識作出本能的排斥防禦反應。

阿哈努則完全相反，他瞧着新奇又陌生的環境，還有不遠處那高懸在半空的虹之城，眼晴裏流露出十分好奇又興奮的光芒。如果不是他身上綁着繩子，他可能已經撒歡似的跑開到處探索去了。

老三将他們拽緊在手裏，殺氣騰騰地威脅道：“小鬼們，不要亂瞄和亂叫，否則就讓你們再睡上幾天。”

“你要帶我們去哪裏？”耷拉成一對飛機耳，瞳孔猛然擴大，全身都緊繃起來的不知白壯着膽子問道。

“你很快就知道了。”

阿哈努眨着那雙天真單純的眼睛跟着問道：“我們會被賣給亞神當寵物嗎？”

老三冷哼，只回答了一句模棱兩可的話：“……哼，當寵物可能還比較幸福。”

他将他們提到店裏，二桔跟店老板也走出來了。店老板是一只微胖的垂耳雄性犬，年紀大概在四十，穿着得體的襯衫西褲，卻圍着一條破舊的圍裙。

“怎麽才兩只？”店老板看見老三提來的不知白和阿哈努，不禁皺起兩道粗粗的眉毛。

二桔連忙解釋說：“唉，出師不利。這兩只也是好不容易才搞到手的。我們保證下次有足夠的數量，您通融通融？”

“這樣我也很難跟上面交差啊。”店老板為難地說道，眼睛卻一直在端詳不知白和阿哈努：“算了，跟我來吧。”

他轉身往店裏走去，二桔用眼神向老三示意。老三接收到訊號，拽着不知白和阿哈努就跟了上去。

店老板帶他們來到一扇隐蔽在角落，需要密碼輸入的鐵門前。輸入密碼打開鐵門後就能看到一部載貨電梯。

店老板帶他們進入電梯，在-2到4的數字按鍵上按下了最頂層的“4”。

店老板趁電梯緩緩上行時特別叮咛道：“你們不是第一次來了，要牢牢記住無論在那裏看到什麽聽到什麽都得全部忘記。”

“明白明白。”二桔讪笑道。

不知白仍處在高度的防備和緊張狀态，死死捉緊阿哈努的手臂，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尖爪已經紮傷阿哈努。阿哈努卻沒說什麽，任由不知白捉着。另一只手還悄悄拍了拍不知白的手背，用唇語對不知白說：“放松，有我在你身邊。”

電梯很快在4樓停下。電梯外面是一條筆直的走廊。走廊設置了數道機關門，想往裏面走就需要輸入認證過的指紋打開那些門。

店老板的指紋有記錄，帶着他們一扇門一扇門深入，來到走廊盡頭。

走廊盡頭是個十字路口。他們能看到不少穿着統一防護服和白大褂的貓狗在十字路口之間往來穿梭，很忙碌的模樣。而這些忙碌的貓狗之中，還混有幾個沒有毛耳朵和尾巴的異類。

那些異類的體形身材跟貓狗差不多，唯獨沒有尾巴和長在腦袋上的毛茸茸耳朵。然而也并非書本裏描述的神——他們手腳的比例更長一些，臉兩側的光滑耳朵留有尖角，張大嘴說話時還能看到半退化的犬牙。

他們看起來尊貴，高雅，特別，氣場十足，跟在他們身邊的貓狗對他們也十分恭敬順從。

不知白和阿哈努不禁呆愣住了。不用誰去特意說明确定，他們就能明白那是與神最接近的存在，神的代言者——亞神！！

親眼見過亞神之後，他們的心情卻頗為複雜。蕩漾又空虛，歡欣又失望。

直到店老板領着他們走進左手邊的通道時，他們才又被通道兩側的景象吸引注意力。

通道兩側是一排排的房間。每個房間都有一扇透明玻璃窗，能清楚看見房內的一切。隔着玻璃窗，不知白和阿哈努看到那些房間裏關着不同年齡段的貓狗。他們有的被綁在床上，全身插滿奇怪的儀器；有的在地上不停翻滾嘔吐，身上的繃帶不斷往外滲血；有的在充滿氣體的房間裏嚎叫掙紮，神色扭曲地自殘……

別的房間內穿防護服和白大褂的貓狗和亞神像個機器，面無表情地拿着各種儀器在打了麻醉的貓狗身上動刀動槍，往他們身上注射不同顏色的奇怪液體。

不知是哪個環節起了作用，被麻醉的貓或狗之中有的突然口吐鮮血全身抽搐；有的全身皮膚迅速腫脹化成膿包，跟着爆破，灑滿一屋子的膿水。

這些血腥又惡心的畫面深深沖擊震撼着不知白和阿哈努幼小的心靈，讓他們不自覺屏住呼吸，手腳冰涼，全身僵硬。

不知白接受不了，胃裏一陣翻湧就吐了。阿哈努的臉色也很難看。他緊閉上眼睛假裝自己看不見；耳朵也耷拉下來，假裝聽不到那些慘叫聲。